定賢篇第八十

關燈
“辯人也,丘弗如也。

    ”“子路何人也?”曰:“勇人也,丘弗如也。

    ”客曰:“三子者皆賢于夫子,而為夫子服役,何也?”孔子曰:“丘能仁且忍,辯且诎,勇且怯。

    以三子之能,易丘之道,弗為也。

    ”孔子知所設施之矣。

    有高才潔行,無知明以設施之,則與愚而無操者同一實也。

    夫如是,皆有非也。

    無一非者,可以為賢乎?是則鄉原之人也。

    孟子曰:“非之無舉也,刺之,無刺也。

    同于流俗,合于污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潔,衆皆說之,自以為是,而不可與入堯、舜之道。

    ”故孔子曰:‘鄉原,德之賊也。

    ’似之而非者,孔子惡之。

    夫如是,何以知實賢?知賢竟何用?世人之檢,苟見才高能茂,有成功見效,則謂之賢。

    若此甚易,知賢何難!《書》曰:“知人則哲,惟帝難之。

    ”據才高卓異者,則謂之賢耳,何難之有?然而難之,獨有難者之故也。

     夫虞舜不易知人,而世人自謂能知賢,誤也。

    然則賢者竟不可知乎?曰:易知也。

    而稱難者,不見所以知之則難,聖人不易知也;及見所以知之,中才而察之。

    譬猶工匠之作器也,曉之則無難,不曉則無易。

    賢者易知于作器。

    世無别,故真賢集于俗士之間。

    俗士以辯惠之能,據官爵之尊,望顯盛之寵,遂專為賢之名。

    賢者還在闾巷之間,貧賤終老,被無驗之謗。

    若此,何時可知乎?然而必欲知之,觀善心也。

    夫賢者,才能未必高也而心明,智力未必多而舉是。

    何以觀心?必以言。

    有善心,則有善言。

    以言而察行,有善言則有善行矣。

    言行無非,治家親戚有倫,治國則尊卑有序。

    無善心者,白黑不分,善惡同倫,政治錯亂,法度失平。

    故心善,無不善也;心不善,無能善。

    心善則能辯然否。

    然否之義定,心善之效明,雖貧賤困窮,功不成而效不立,猶為賢矣。

    故治不謀功,要所用者是;行不責效,期所為者正。

    正是審明,則言不須繁,事不須多。

    故曰:“言不務多,務審所謂。

    行不務遠,務審所由。

    ”言得道理之心,口雖讷不辯,辯在胸臆之内矣。

    故人欲心辯,不欲口辯。

    心辯則言醜而不違,口辨則辭好而無成。

     孔子稱少正卯之惡曰:“言非而博,順非而澤。

    ”内非而外以才能饬之,衆不能見則以為賢。

    夫内非外饬是,世以為賢,則夫内是外無以自表者,衆亦以為不肖矣。

    是非亂而不治,聖人獨知之。

    人言行多若少正卯之類,賢者獨識之。

    世有是非錯缪之言,亦有審誤紛亂之事,決錯缪之言,定紛亂之事,唯賢聖之人為能任之。

    聖心明而不暗,賢心理而不亂。

    用明察非,非無不見;用理铨疑,疑無不定。

    與世殊指,雖言正是,終不曉見。

    何則?沉溺俗言之日久,不能自還以從實也。

    是故正是之言為衆所非,離俗之禮為世所譏。

    管子曰;“君子言堂滿堂,言室滿室。

    ”怪此之言,何以得滿?如正是之言出,堂之人皆有正是之知,然後乃滿。

    如非正是,人之乖刺異,安得為滿? 夫歌曲妙者,和者則寡;言得實者,然者則鮮。

    和歌與聽言,同一實也。

    曲妙人不能盡和,言是人不能皆信。

    魯文公逆祀,去者三人;定公順祀,畔者五人。

    貫于俗者,則謂禮為非。

    曉禮者寡,則知是者希。

    君子言之,堂室安能滿?夫人不謂之滿,世則不得見口談之實語,筆墨之餘迹,陳在簡筴之上,乃可得知。

    故孔子不王,作《春秋》以明意。

    案《春秋》虛文業,以知孔子能王之德。

    孔子,聖人也。

    有若孔子之業者,雖非孔子之才,斯亦賢者之實驗也。

    夫賢與同軌而殊名,賢可得定,則聖可得論也。

    問:“周道不弊,孔子不作《春秋》。

    《春秋》之作,起周道弊也。

    如周道不弊,孔子不作者,未必無孔子之才,無所起也。

    夫如是,孔子之作《春秋》,未可以觀聖;有若孔子之業者,未可知賢也。

    曰:周道弊,孔子起而作之,文義褒貶是非,得道理之實,無非僻之誤,以故見孔子之賢,實也。

    夫無言,則察之以文;無文,則察之以言。

    設孔子不作,猶有遺言,言必有起,猶文之必有為也。

    觀文之是非,不顧作之所起,世間為文者衆矣,是非不分,然否不定,桓君山論之,可謂得實矣。

    論文以察實,則君山漢之賢人也。

    陳平未仕,割肉闾裡,分均若一,能為丞相之驗也。

    夫割肉與割文,同一實也。

    如君山得執漢平,用心與為論不殊指矣。

    孔子不王,素王之業在于《春秋》。

    然則桓君山〔不相〕,素丞相之迹,存于《新論》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