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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黙成《磨鏡帖》甚佳。

    帖雲“僕自喻昏鏡,喻書為磨鏡。

    藥當用此藥。

    揩磨塵垢,使通明瑩徹而後已。

    倘積藥鏡上而不施揩磨之功,反為鏡之累”,故知,托儒為姦者曽不若愚夫愚婦也。

     夫子誅諸侯無王,孟子勸諸侯為王,諸儒安得無疑?孟子卑管晏“陋、覇道”,乃與公孫衍、張儀之徒,異口同音共□掇,諸侯為此事反不肯做齊威晉文事業。

    方道周室衰微,與孔子時不同。

    當時,韓趙魏齊,列為諸侯,尚皆待有王命,其間要霸者,必去朝周。

    諸侯又何曽不知是個共主,隻有楚無狀,其自殷周以來如此,不足恠也。

    孟子固有說矣。

    當時,諸侯欲王之意不可遏,四方遊說之士無不向上稱說“尚以王為下,而欲為帝”,若孟子勸其循諸侯之禮,豈足以回其膠固之心。

     孟子嘗説好貨好色事.乗時君之趍向而語之,勸行王政,即此意也。

    要行王政,須從理義做來。

    自農桑上做家計起。

    當其做家計時,便是五十可以衣帛,七十可以食肉,斑白不負戴於道路,件件有個長上,家家有個長上,此時,終不勝滅周而改物,又終不勝與周而並王,其尊周之理便在此乎。

    便自有不容已者,便可興周,周便可為政於天下。

    此孟子之志也。

    好貨好色且不與他較待,其仁義之説行時,君之心轉移,一洗舊習,相與維持[一本作新],件件蟬蛻矣。

    孟子此意隻是不說,隻漏洩數句。

    曰“子噲不得與人燕,子之不得受燕於子噲”,又曰“唯天吏則可以伐之”,何曾無周。

     自晉承曹魏之後,迤邐相承,皆曹氏之禪代也。

    於是二三百年無公論。

    二三百年無公論,則公論已矣。

    此諸葛孔明、孔北海之徒每遭詆議,有善則沒之,如取劉璋事,埋沒來歴,後人隻說孔明不是。

     李文靖公[宗勉]為守於台,與陳文逸民飲玉霄亭上,良久,忽移過君子堂。

    陳文告曰“此間不如玉霄之爽”。

    文靖曰“下靣人家擲骰賭博,爭注喧譁,姑避之。

    ”尋常事至而應不要先有心[闕]靖[一作清]。

     東坡說“蔡琰《悲憤詩》非真”,極看得好。

    然胡笳十八拍乃隋唐衰世之人為之,其文辭甚可見。

    晦菴乃以為琰作也,載之椘詞。

     堯典“克明俊德”,孔氏注以為“賢俊”。

    大學“克明峻德”,康成以為“大徳”。

    大德在我,方合自明之意。

    按大戴禮,正月時有俊風。

    俊者,大也。

    大風,南風也。

    何大乎南風也?合氷必於南風,解氷必於南風,生必於南風,收必於南風,故大之也。

    “俊”訓大可見。

     唐明皇天寳之事,詩人極其形容,如長恨歌,全是調笑君父,無悲哀惻怛之意,連昌宮詞差勝,故東坡喜書之杜子美《北征》雲“憶昨狼狽初,事與古先别。

    姦臣競葅醢,同惡随蕩析。

    不聞夏殷衰,中自誅褒妲”,讀之使人感泣,有功名教。

     《桑中》等篇,朱子詩傳之説己當。

    先曾與東萊議論,東萊力以為詩人所刺,晦菴辨之不信也。

    先祖[闕]論,嘗謂“聖人不應收此邪詩于三百篇”,則邪詩之說,先祖固言之矣。

    先祖自信其家學,不曾往見文公。

    因讀楊誠齋文字,不樂,遂并同時諸書皆不過目,然其所見,乃暗與文公合,其稍異者,則文公雲“夫子取之為戒,如聖人固不語亂,而春秋所記,無非亂臣賊子之事。

    葢不如是,無以見當時風俗事變之實,而垂戒于後世,故不得已而存之”。

    先祖則曰“今永嘉謂山歌為邪詩,周道衰,綱常毀敗,滛靡胥淪,正聲不發於人心,而邪詩充悅於人耳。

    詠之愈多,傳之愈廣。

    夫子删其蕪穢筆之簡冊者,皆正詩也。

    而邪詩,入[一作習]熟於時人之口耳。

    布傳于室家之簡冊者,猶在天下。

    夫子豈能删之哉。

    秦禍之酷,天地否塞。

    漢興以來,諸儒收拾殘編斷簡于壞亡之餘,補綴遺逸,而詩之三百,大抵不全,取天下口傳之詩,以補秦火之餘。

    非夫子所删三百之全文也”。

    又,文公不盡信《小序》,先祖亦謂小序為漢人專門名家之辭,其意亦同文公。

    嘗謂李敬室祀雲“東萊以《桑中》《溱洧》為刺滛奔之詩,婺州若有人滛奔,東萊何不作一詩刺之?”此語又簡而明矣。

     《家語》雖俚偽雜揉,猶是當時文字,去聖人未甚逺,不比孔叢子。

    其載“周公冠成王,命祝雍作頌曰“令月吉日,王,始加元服。

    去王幼志心哀恐,當衮軄[此句必有闕文。

    《大戴禮記》亦有,文還同,哀一作衰]。

    欽若昊天,六合是式,率爾祖考,永永無極””。

    今儀禮、士冠禮大畧正同儀禮。

    乆不出,即此可證為周公古時傳流之書。

    又,即儀禮。

    可見《家語》雖後時俚人所錄,亂說自有之,終與孔叢子不同。

    孔叢子句句偽。

     永嘉鄭伯謙雲,天官之軄,自玉府内府而下,今皆收入内藏庫;自宮人掌舍以下,今皆收入脩内司;自醫師食醫以下,皆入禦藥院;自膳人庖人而下,皆入禦前供奉。

    自漢晉以後,先王所以招使士大夫在宮内者,稍稍推出,卻将天子服食掌于外朝者,稍稍引入。

    [伯謙字節卿]。

     任重而道逺,“任”當作平聲。

    孟子曰“門人治任,將歸任重”,謂仁以為己任,擔子重也。

    任重,是治任之任;仁以為己任,則是任天下之重之任,“任”卻作去聲。

     潘子善先生乃吾邦人,曾有詩雲“老大倦追随,得坐且終日。

    所以見春去,亦不甚愛惜”。

    予甚詠之不置。

    鹹淳癸酉六月,塘下戴正子訪予,出其先公詩,八句雲“幽棲纔一室,意足便為安。

    片石星霜老,八窗風月寒。

    已無蝸角累,自號鹿門看。

    清夜誰同語,橫琴試一彈”,此詩亦佳。

    今人隻識花言綉語,便相傳諷佳句,豈知此哉。

     聖人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

    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胡文定曰“知孔子者,謂此書,遏人欲之橫流,存天理於既滅,為後世慮至深逺也”,此說是矣。

    又曰“罪孔子者,無其位而托二百四十二年南靣之權,使亂臣賊子禁其欲而不得肆,則戚矣”,此語非也。

    聖人豈願亂臣賊子之戚哉!“知我罪我”皆説後聖。

    春秋,天子之事,聖人作之,後聖不容不罪,罪至于後聖,當此時,又自作春秋。

     沈繼祖醜詆晦翁,以求官爵,自不足道。

    李果齋作年譜備載之,謂削之反渉忌諱。

    此說不然。

    《汲冡書》所謂“舜囚堯、禹放舜”之類,千載而下,忽然有個輕薄子如劉知幾者出來與之敷演,雖曰無傷于日月之明,然害理不少,害人心不少。

    曹操曰“舜禹之事吾知之矣”,若當時見劉知幾許多說話,豈不更無藉耶。

     東坡雲“夫畵竹必得成竹於胸中,執筆熟視,乃見其所欲畵者,疾起從之,振筆直遂,以追其所見,如兎起鶻落,少縱則逝矣”。

    此語甚妙,豈但畵竹。

     天地本黒也,以日為光;本寒也,以日而暖。

    日入則復黒,日逺則復寒矣。

    [而一作為] 胡氏謂“周之至徳,不但稱文王,亦稱武王”,是也。

    武王十三年前皆是事殷之時,至謂“誠使文王無廣周於天下之心,曷不專守,分地而取其三分之一乎”。

    此語大不然。

    三分天下有其二,謂人心歸之也,豈割據之比乎?戡黎勝之而已,伐崇降之而已,非闢地也。

    大會于孟津,不期而至者,八百國。

    果歸周之多也。

     孟子《集義》章,先儒被孟子說揠苗處多了。

    將謂,是告子“助長”,然告子正是。

    不曾集義,惟恐助長,隻待義自外來襲[一本無外字],所謂“不得于心,勿求於言,勿求於氣”者也。

    孟子“必有事”了,方說“勿正勿忘”了,方説“勿助長耘苗”了,方説“揠苗”,次第甚明。

    但其説揠苗處詳,人遂謂“孟子以揠苗之戒為重”,掉了告子,真病。

     “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得於心,勿求於氣”,此告子求不動心之法,自以為善也。

    孟子則不然,“不得於言,必求於心,有得於心,不求於氣”,終而至“詖滛邪遁”,開口便覺,則告子之“不得於言,勿求於心”者,不足道矣。

    行之既熟,渾身是理,理充而氣浩然,視告子之區區護此氣而不敢動者,又不足言矣。

    是道也,要緊在必有事與勿忘上工夫自到,又不可責近效,所謂大叚着力不得者也。

    大叚着力,則氣壹動志前,功不保矣。

    “勿正”是為常有事者言也。

    “勿助”是為勿忘者言也。

    “揠苗”為己耘苗者言也,不曾耘苗,苗草相亂,将見草長而苗不存,又何苗之可揠乎?告子不肯做,必有事與勿忘,功夫隻願勿正勿助。

    其曰“不得於心,勿求於氣”是欲勿正勿助也;其曰“不得於言,勿求于心”是不曾有事勿忘也。

    不知集義,呆然但欲勿動此氣,此後世釋氏之不動心,非儒者之不動心也。

    孟子謂其“不得于心,勿求於氣”,此是其勿正勿助之意,未為全不是,但以義為外不曾于知格上下工夫,不得于言未嘗求之于心。

    不思義理,在心卻待于應接處,聽道理,見成自從外來,所謂“彼長而我長之”,裏面全無一事,是欲義自外來襲而取之也。

    既無集義,不知自反,直與不直,區區求保此氣,亦難矣。

    如此則不但人之“蔽陷離窮”不可得而知,而我之“詖滛邪遁”,亦不自覺矣。

    [此二章是癸酉八月所書。

    今錄於此]。

     濓溪不言知格,徑説定之以仁義,中正而主靜。

    已上皆知格也。

    厥章厥微,匪靈弗瑩,其知格也。

    至矣。

    定之仁義,中正,則着實;主靜則立本,其知格也。

    至矣。

     四子言志,夫子自先定四子之次第矣。

    子路率爾而對,夫子亦知其必然矣。

    據次第而問,始及于晳也。

    伊川先生雲“子路之志,亞于曾點”,葢其所言,雖不讓,卻是真實,此意千古未有人說。

    人見夫子哂子路,便道子路不如諸子。

    朱文公謂“求赤皆退讓,卻因見子路被哂後如此,到底子路是真”,斯言尤為著明。

    [可使有勇,是作其忠義之氣]。

     友人王賁,字藴文,今之隠君子也。

    今亡矣。

    其曰““惟求則非邦也與”以後,皆聖人之言,非曾晳之問”。

    此語確然可信,曽晳不應如此問。

    其問無味。

     古雲“虎狼知父子”。

    隻有母子,無父子也。

    獸知母而不知父。

    父亦不能知子。

    但其母見從他身上出來,自惜。

     《六月》“王于出征,以匡王國。

    ......王于出征,以佐天子”。

    “于”曰“也”,王命也。

    左傳載“椘自克庸以來,其君討國人而訓之于,民生之不易于,勝之不可保”,即此“于”字。

    “三十裡”則是語助。

     自漢髙祖自為新樂,于是二南雅頌不復有人習,惟一制民能知雅音而不通其義,古音浸亡。

    魏武平劉表,得漢雅樂,即惟知《鹿鳴、騶虞、伐檀、文王》四篇,明帝太和末,又亡其三,惟鹿鳴尚存,至晉而鹿鳴亡矣。

    隻有文在方冊中,無其聲矣。

    文中子援琴鼓《蕩之什》,葢妄言也。

     太宰以九軄任萬民,無一人遊手,無一人失業。

     中也,飬不中;才也,養不才。

    故“人樂有賢父兄也”。

    此父兄便是前軰長上。

     高祖不讀書。

    其歌雲“大風起兮雲飛揚 威加海内兮歸故鄉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又雲“鴻鵠高飛 一舉千裡 羽翼已就 橫絶四海 橫絶四海 又可奈何 雖有矰繳 尚焉所施”。

    陳後主是做文章人,其辭雲“秋風動竹 煙水驚波 幾人樵徑 何處山河 今時日月 宿昔綺羅 天長路逺 地久雲多”,亡國之音與興國自别。

     曽子曰“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便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