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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廟堂之上,以養正氣為先;海字之内,以養元氣為本。

    能使賢人君子無郁心之言,則正氣培矣;能使群黎百姓無腹诽之語,則元氣固矣。

    此萬世帝王保天下之要道也。

     六合之内,有一事一物相淩奪假借,而不各居其正位,不成清世界;有匹夫匹婦冤抑憤懑,而不得其分願,不成平世界。

     天下萬事萬物皆要求個實用。

    實用者,與吾身心關損益者也。

    凡一切不急之物,供耳目之玩好,皆非實用也,愚者甚至喪其實用以求無用。

    悲夫!是故明君治天下,必先盡革靡文,而嚴誅淫巧。

     當事者若執一簿書,尋故事,循弊規,隻用積年書手也得。

     興利無太急,要左視右盼;革弊無太驟,要長慮卻顧。

     苟可以柔道理,不必悻直也;苟可以無為理,不必多事也。

     經濟之士,一居言官便一建白,此是上等人,去緘默保位者遠,隻是治不古。

    若非前人議論不精,乃今人推行不力。

    試稽舊讀,今日我所言,昔人曾道否?若隻一篇文章了事,雖牍如山,隻為紙筆作孽障,架閣上添鼠食耳。

    夫土君子建白,豈欲文章奕世哉?冀谏行而民受其福也。

    今诏令刊布遏中外,而民間疾苦自若,當求其故。

    故在實政不行而虛文搪塞耳。

    綜核不力,罪将誰歸? 為政之道,以不擾為安,以不取為與,以不害為利,以行所無事為興廢起敝。

     從政自有個大體。

    大體既立,則小節雖抵〔牜吾〕,當别作張弛,以輔吾大體之所未備,不可便改弦易轍。

    譬如待民貴有恩,此大體也,即有頑暴不化者,重刑之,而待民之大體不變。

    待士有禮,此大體也,即有淫肆不檢者,嚴治之,而待士之大嚴不變。

    彼始之寬也,既養士民之惡,終之猛也,概及士民之善,非政也,不立大體故也。

     為政先以扶持世教為主。

    在上者一舉措間,而世教之隆污、風俗之美惡系焉。

    若不管大體何如,而執一時之偏見,雖一事未為不得,而風化所傷甚大,是謂亂常之政。

    先王慎之。

     人情之所易忽,莫如漸;天下之大可畏,莫如漸。

    漸之始也,雖君子不以為意。

    有謂其當防者,雖君子亦以為迂。

    不知其極重不反之勢,天地聖人亦無如之奈何,其所由來者漸也。

     周、鄭交質,若出于驟然,天子雖孱懦甚,亦必有恚心,諸侯雖豪橫極,豈敢生此念?迨積漸所成,其流不覺,至是故步視千裡為遠,前步視後步為近。

    千裡者,步步之積也。

    是以驟者舉世所驚,漸者聖人獨懼。

    明以燭之,堅以守之,毫發不以假借,此慎漸之道也。

     君子之于風俗也,守先王之禮而儉約是崇,不妄開事端以贻可長之漸。

    是故漆器不至金玉,而刻镂之不止;黼黻不至庶人,錦繡被牆屋不止。

    民貧盜起不顧也,嚴刑峻法莫禁也。

    是故君子謹其事端,不開人情窦而恣小人無厭之欲。

     着令甲者,凡以示天下萬世,最不可草率,草率則行時必有滞礙;最不可含糊,含糊則行者得以舞文;最不可疏漏,疏漏則出于吾令之外者無以憑借,而行者得以專辄。

     築基樹臬者,千年之計也;改弦易轍者,百年之計也;興廢補敝者,十年之計也;垩白黝青者,一時之計也。

    因仍苟且,勢必積衰。

    助波覆傾,反以裕蠱。

    先天下之憂者,可以審矣。

     氣運怕盈,故天下之勢不可使之盈。

    既盈之勢,便當使之損。

    是故不測之禍,一朝之忿,非目前之積也,成于勢盈。

    勢盈者,不可不自損。

    捧盈卮者,徐行不如少挹。

     微者正之,甚者從之。

    從微則甚,正甚愈甚,天地萬物、氣化人事,莫不皆然。

    是故正微從甚,皆所以禁之也。

    此二帝三王之所以治也。

     聖人治天下,常今天下之人精神奮發,意念斂束。

    奮發則萬民無棄業,而兵食足,義氣充,平居可以勤國,有事可以捐軀。

    斂束則萬民無邪行,而身家重名檢修。

    世治則禮法易行,國衰則奸盜不起。

    後世之民怠惰放肆甚矣。

    臣民而怠惰放肆,明主之憂也。

     能使天下之人者,惟神、惟德、惟惠、惟威。

    神則無言無為,而妙應如響。

    德則共尊共親,而歸附自同。

    惠則民利其利,威則民畏其法。

    非是則動衆無術矣。

     隻有不容己之真心,自有不可易之良法。

    其處之未必當者,必其思之不精者也。

    其思之不精者,必其心之不切者也。

    故有純王之心,方有純王之政。

     《關睢》是個和平之心,《麟趾》是個仁厚之德。

    隻将和平仁厚念頭行政,則仁民愛物,天下各得其所。

    不然,周官法度以虛文行之,豈但無益,且以病民。

     民胞物與子厚,胸中合下有這段着痛着癢,心方說出此等語。

    不然,隻是做戲的一殷,雖是學哭學笑,有甚悲喜?故天下事隻是要心真。

    二帝三王親親、仁民、愛物,不是向人學得來,亦不是見得道理當如此。

    曰親、曰仁、曰愛,看是何等心腸,隻是這點念頭懇切殷濃,至誠恻怛,譬之慈母愛子,由不得自家。

    所以有許多生息愛養之政。

    悲夫!可為痛哭也己。

     為人上者,隻是使所治之民個個要聊生,人人要安分,物物要得所,事事要協宜。

    這是本然職分。

    遂了這個心,才得暢然一霎歡,安然一覺睡。

    稍有一民一物一事不妥貼,此心如何放得下?何者?為一郡邑長,一郡邑皆待命于我者也;為一國君,一國皆待命于我者也;為天下主,天下皆待命于我者也。

     無以答其望,何以稱此職?何以居此位?夙夜汲汲圖,惟之不暇,而暇于安富尊榮之奉,身家妻子之謀,一不遂心,而淫怒是逞耶?夫付之以生民之寄,甯為盈一已之欲哉?試一反思,便當愧汗。

     王法上承天道,下顧人情,要個大中至正,不容有一毫偏重偏輕之制。

    行法者,要個大公無我,不容有一毫故出故入之心,則是天也。

    君臣以天行法,而後下民以天相安。

     人情天下古今所同,聖人懼其肆,特為之立中以防之,故民易從。

    有亂道者從而矯之,為天下古今所難為之事,以為名高,無識者相與駭異之,祟獎之,以率天下,不知凡于人情不近者,皆道之賊也。

    故立法不可太激,制禮不可太嚴,責人不可太盡,然後可以同歸于道。

    不然,是驅之使畔也。

     振玩興廢,用重典;懲奸止亂,用重典;齊衆摧強,用重典。

     民情有五,皆生于便。

    見利則趨,見色則愛,見飲食則貪,見安逸則就,見愚弱則欺,皆便于己故也。

    惟便,則術不期工而自工;惟便,則奸不期多而自多。

    君子固知其難禁也,而德以柔之,教以偷之,禮以禁之,法以懲之,終日與便為敵,而競不能衰止。

    禁其所便,與強其所不便,其難一也。

    故聖人治民如治水,不能使不就下,能分之使不泛溢而已。

    堤之使不決,雖堯、舜不能。

     堯、舜無不弊之法,而恃有不弊之身,用救弊之人以善天下之治,如此而已。

    今也不然,法有九利,不能必其無一害;法有始利,不能必其不終弊。

    嫉才妒能之人,惰身利口之士,執其一害終弊者讪笑之。

    謀國不切而慮事不深者,從而附和之。

    不曰天下本無事,安常襲故何妨,則曰時勢本難為,好動喜事何益。

    至大壞極弊,瓦解土崩,而後付之天命焉。

    嗚呼! 國家養士何為哉?士君子委質何為哉?儒者以宇宙為分内何為哉? 官多設而數易,事多議而屢更,生民之殃未知所極。

    古人慎擇人而久任,慎立政而久行。

    一年如是,百千年亦如是。

    不易代不改政,不弊事不更法。

    故百官法守一,不敢作聰明以擅更張;百姓耳目一,不至亂聽聞以乖政令。

    日漸月漬,莫不遵上之紀綱法度以淑其身,習上之政教号令以成其俗。

    譬之寒暑不易,而興作者歲歲有持循焉;道路不易,而往來者年年知遠近焉。

    何其定靜!何其經常!何其相安!何其易行!何其省勞費! 或曰:“法久而弊奈何?”曰:“尋立法之本意,而救偏補弊耳。

    善醫者,去其疾不易五髒,攻本髒不及四髒;善補者,縫其破不剪馀完,浣其垢不改故制。

     聖明之世,情禮法三者不相忤也。

    末世,情勝則奪法,法勝則奪禮。

     湯、武之诰誓,堯、舜之所悲,桀、纣之所笑也。

    是豈不示信于民,而白已之心乎?堯、舜曰:何待哓哓爾!示民民不忍不從。

    桀、纣曰:何待哓哓爾!示民民不敢不從。

    觀《書》之诰誓,而知王道之衰矣。

    世道至湯、武,其勢必桀、纣,又其勢必至有秦、項、莽、操也。

    是故維持世道者,不可不慮其流。

     聖人能用天下,而後天下樂為之用。

    聖人以心用,天下以形用。

    心用者,無用者也。

    衆用之所恃,以為用者也。

    若與天下競智勇、角聰明,則窮矣。

     後世無人才,病本隻是學政不修。

    而今把作萬分不急之務,才振舉這個題目,便笑倒人。

    官之無良,國家不受其福,蒼生且被其禍。

    不知當何如處? 聖人感人心于患難處更驗。

    蓋聖人平日仁漸義摩,深思厚澤,入于人心者化矣。

    及臨難處倉卒之際,何暇思圖,拿出見成的念頭來,便足以捐軀赴義。

    非曰我以此成名也,我以此報君也。

    彼固亦不自知其何為,而迫切至此也。

    其次捐軀而志在圖報。

    其次易感而終難。

    其次厚賞以激其感。

    噫!至此而上下之相與薄矣,交孚之志解矣。

    嗟夫!先王何以得此于人哉? 聖人在上,能使天下萬物各止其當然之所,而無陵奪假借之患,夫是之謂各安其分,而天地位焉;能使天地萬物各遂其同然之情,而無抑郁倔強之态,夫是之謂各得其願,而萬物育焉。

     民情既溢,裁之為難。

    裁溢如割骈拇贅疣,人甚不堪。

    故裁之也欲令民堪,有漸而已矣。

    安靜而不震激,此裁溢之道也。

     故聖王在上,慎所以溢之者,不生民情。

    禮義以馴之,法制以防之,不使潛滋暴決,此慎溢之道也。

    二者帝王調劑民情之大機也,天下治亂恒必由之。

     創業之君,當海内屬目傾聽之時,為一切雷厲風行之法。

     故今行如流,民應如響。

    承平日久,法度疏闊,人心散而不收,惰而不振,頑而不爽。

    譬如熟睡之人,百呼若聾;欠倦之身,兩足如跛,惟是盜賊所追,水火所迫,或可猛醒而急奔。

    是以诏今廢格,政事頹靡,條上者紛紛,中傷者累累,而聽之者若罔聞知,徒多書發之勞,紙墨之費耳。

    即殺其尤者一人,以号召之,未知肅然改視易聽否。

    而迂腐之儒,猶曰宜崇長厚,勿為激切。

    嗟夫!養天下之禍,甚天下之弊者,必是人也。

    故物垢則浣,甚則改為;室傾則支,甚則改作。

    中興之君,綜核名實,整頓紀綱,當與創業等而後可。

     先王為政,全在人心上用工夫。

    其體人心,在我心上用工夫。

    何者?同然之故也。

    故先王體人于我,而民心得,天下治。

     天下之思,莫大于“苟可以”而止。

    養頹靡不複振之習,成亟重不可反之勢,皆“苟可以”三字為之也。

    是以聖人之治身也,勤勵不息;其治民也,鼓舞不倦。

    不以無事廢常規,不以無害忽小失。

    非多事,非好勞也,誠知夫天下之事,廑未然之憂者尚多;或然之悔懷,太過之慮者猶贻不及之;憂兢慎始之圖者,不免怠終之患故耳。

     天下之禍,成于怠忽者居其半,成于激迫者居其半。

    惟聖人能銷禍于未形,弭思于既着。

    夫是之謂知微知彰。

    知微者不動聲色,要在能察幾;知彰者不激怒濤,要在能審勢。

    嗚呼!非聖人之智,其誰與于此? 精神爽奮,則百廢俱興;肢體怠弛,則百興俱廢。

    聖人之治天下,鼓舞人心,振作士氣,務使天下之人如含露之朝葉,不欲如久旱之午苗。

     而今不要掀揭天地、驚駭世俗,也須拆洗乾坤、一新光景。

     無治人,則良法美意反以殃民;有治人,則弊習陋規皆成善政。

    故有文武之政,須待文武之君臣。

    不然,青萍結綠,非不良劍也;烏号繁弱,非不良弓矢也,用之非人,反以資敵。

     予觀放赈、均田、減粜、檢災、鄉約、保甲、社倉、官牛八政而傷心焉。

    不肖有司放流,有馀罪矣。

     振則須起風雷之益,懲則須奮剛健之幹,不如是,海内大可憂矣。

     一呼吸間,四肢百骸無所不到;一痛癢間,手足心知無所不通,一身之故也。

    無論人生,即偶提一線而渾身俱動矣,一脈之故也。

    守令者,一郡縣之線也。

    監司者,一省路之線也。

    君相者,天下之線也。

    心知所及,而四海莫不精神;政令所加,而萬姓莫不鼓舞者何?提其線故也。

    令一身有痛癢而不知覺,則為癡迷之心矣。

    手足不顧,則為痿痹之手足矣。

    三代以來,上下不聯屬久矣。

    是人各一身,而家各一情也,死生欣戚不相感,其罪不在下也。

     夫民懷敢怒之心,畏不敢犯之法,以待可乘之釁。

    衆心已離,而上之人且恣其虐以甚之,此桀纣之所以亡也。

    是以明王推自然之心,置同然之腹,不恃其順我者之迹,而欲得其無怨我者之心。

    體其意欲而不忍拂,知民之心不盡見之于聲色,而有隐而難知者在也。

    此所以因結深厚,而子孫終必賴之也。

     聖主在上,隻留得一種天理、民彜、經常之道在,其馀小道、曲說、異端、橫議斬然芟除,不遺馀類。

    使天下之人易耳改目、洗心濯慮,于一切亂政之術,如再生,如夢覺,若未嘗見聞。

    然後道德一而風俗同,然後為純王之治。

     治世莫先無僞,教民隻是不争。

     任是權奸當國,也用幾個好人做公道,也行幾件好事收人心。

    繼之者欲矯前人以自高,所用之人一切罷去,所行之政一切更張,小人奉承以幹進,又從而巧言附和,盡改良法而還弊規焉。

    這個念頭為國為民乎?為自家乎?果曰為國為民,識見已自聾瞽;果為自家,此之舉動二帝三王之所不赦者也,更說甚麼事業? 至人無奇名,太平無奇事,何者?皇錫此極,民歸此極,道德一,風俗同,何奇之有? 勢有時而窮。

    始皇以天下全盛之威力,受制于匹夫,何者? 匹夫者,天子之所恃以成勢者也。

    自傾其勢反為勢所傾,故明王不恃蕭牆之防禦,而以天下為藩籬。

    德之所漸,薄海皆腹心之兵;怨之所結,衽席皆肘腋之冠。

    故帝王虐民是自虐其身者也,愛民是自愛其身者也。

    覆轍滿前,而驅車者接踵,可恸哉! 如今天下人,譬之驕子,不敢熱氣,唐突便艴然起怒,缙紳稍加綜核,則曰苛刻;學校稍加嚴明,則曰寡恩;軍士稍加斂戢,則曰淩虐;鄉官稍加持正,則曰踐踏。

    今縱不敢任怨,而廢公法以市恩,獨不可已乎?如今天下事,譬之敝屋,輕手推扶,便愕然咋舌。

    今縱不敢更張,而毀拆以滋壞,獨不可已乎? 公私兩字,是宇宙的人鬼關。

    若自朝堂以至闾裡,隻把持得公字定,便自天清地甯,政清訟息;隻一個私字,擾攘得不成世界。

     王道感人處,隻在以我真誠怛恻之心,體其委曲必至之情。

     是故不賞而勸,不激而奮,出一言而能使人緻其死命,誠故也。

     人君者,天下之所依以欣戚者也。

    一念怠荒,則四海必有廢弛之事,一念縱逸,則四海必有不得其所之民。

    故常一日之間,幾運心思于四海,而天下尚有君門萬裡之歎。

    苟不察群情之向背,而惟己欲之是恣,嗚呼!可懼也。

     天下之存亡系兩字,曰天命。

    天下之去就系兩字,曰人心。

     耐煩則為三王,不耐煩則為五霸。

     一人憂,則天下樂;一人樂,則天下憂。

     聖人聯天下為一身,運天下于一心。

    今夫四肢百骸、五髒六腑皆吾身也,痛癢之微,無有不覺,無有不顧。

    四海之痛癢,豈帝王所可忽哉?夫一指之疔如粟,可以緻人之死命。

    國之存亡不在耳目聞見時,聞見時則無及矣。

    此以利害言之耳。

    一身麻木若不是我,非身也。

    人君者,天下之人君。

    天下者,人君之天下。

    而血氣不相通,心知不相及,豈天立君之意耶? 無厭之欲,亂之所自生也。

    不平之氣,亂之所由成也。

    皆有國者之所懼也。

     用威行法,宜有三豫,一曰上下情通,二曰惠愛素孚,三曰公道難容。

    如此則雖死而人無怨矣。

     第一要愛百姓。

    朝廷以赤子相付托,而士民以父母相稱謂。

     試看父母之于赤子,是甚情懷,便知長民底道理。

    就是愚頑梗化之人,也須耐心漸漸馴服。

    王者必世而後仁,揣我自己德教有俄頃過化手段否?奈何以積習慣惡之人,而遽使之帖然我順,一教不從,而遽赫然武怒耶?此居官第一戒也。

    有一種不可馴化之民,有一種不教而殺之罪。

    此特萬分一耳,不可以立治體。

     天下所望于聖人,隻是個安字。

    聖人所以安天下,隻是個平字。

    平則安,不平則不安矣。

     三軍要他輕生,萬姓要他重生。

    不輕生不能勘亂,不重生易于為亂。

     太古之世,上下相忘,不言而信。

    中古上下求相孚。

    後世上下求相勝:上用法勝下,下用欺以避法;下以術勝上,上用智以防術。

    以是而欲求治,胡可得哉?欲複古道,不如一待以至誠。

    誠之所不學者,法以輔之,庶幾不死之人心,尚可與還三代之舊乎? 治道尚陽,兵道尚陰;治道尚方,兵道尚圓。

    是惟無言,言必行;是惟無行,行必竟。

    易簡明達者,治之用也。

    有言之不必行者,有言之即行者,有行之後言者,有行之竟不言者,有行之非其所言者。

    融通變化,信我疑彼者,兵之用也。

    二者雜施,鮮不敗矣。

     任人不任法,此惟堯、舜在上,五臣在下可矣。

    非是而任人,未有不亂者。

    二帝三王非不知通變宜民、達權宜事之為善也,以為吾常禦天下,則吾身即法也,何以法為?惟夫後世庸君具臣之不能興道緻治,暴君邪臣之敢于恣惡肆奸也,故大綱細目備載具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