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澤論說集録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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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語雲廣取不如儉用此語亦有理所以不敢廣取正是不敢閉天之惠所以必儉用亦恐盜天之權故也
楚元王為穆生設醴及王戊即位忘設焉穆生曰可以逝矣申公白生止之不可竟謝病大凡防人最不可就事上看如就事上看則是按本之學此一段固是穆生知幾或有人尋常待我厚一旦偶遺忘終不成便去須是心地明白瑩淨如禮記所謂清明在躬志氣如神至誠之道可以前知須自此學中來然後事事看得破申公白生曰獨不念先王之德欤今王一旦失小禮何足至此此三句最為近理移換得人自非穆生守之堅見之明安得不留今有勸人殺人而人不從者以其不近理也至于以近理之言勸之而終不為所移斯可以為難矣
魏其為丞相籍福賀因吊曰君侯資性喜善疾惡方今善人譽君侯故至丞相然君侯且疾惡惡人衆亦且毀君侯君侯能兼容則幸乆不能今以毀去矣大抵兼容善惡有為身計者有為國計者為身計者善者吾用之惡者亦用之不過朋黨衆盛更相輔助此不過持祿保位之小人不足論也若為國計則善者使居于内當陳力就列之任惡者因其才出居于外或使效一小官守一小職處之各當其任如此乃是通達治體之君子大凡天生萬物不無善惡要之欲各得其所如城邑市井則人居之山林薮澤虎狼居之江海沮洳魚龍居之雖有善惡而各得其所故謂之兼容非必黒白不分賢愚混雜始可為兼容也籍福談説之士觀其語意不過勸窦嬰為已耳然其言亦有可取者如戒以喜善疾惡此四字最好善者以為善惡者以為惡此乃是正理若善上添一喜字惡上添一疾字便是為他善惡動了祗縁義理之上不可增減分毫大抵常人之言有與聖人之言相近者最不可不察如籍福所言窦嬰喜善疾惡與聖人所謂見善如不及見不善如探湯大率相似然窦嬰反以此敗者何故隻縁聖人之言求諸内窦嬰之事求諸外聖人使人見善則省察自已常恐不能及見不善則省察自已恐被人染着此所以為聖門學者之事至于窦嬰之喜善疾惡則此心一向在外隻管防它人善惡卻都不自防檢此其所以招怨而取敗也
漢至成帝百餘年矣文景武昭宣之盛為兩漢之冠永光元年以诏條責丞相禦史猶雲方今承周秦之敝俗化陵夷民寡禮義風俗之難移如此
桓帝為蠡吾侯受學于甘陵周福及即位擢福為尚書時同郡河南房植有名當朝鄉人為之諺曰天下規矩房伯武因師獲印周仲進二家賓客互相譏揣由是甘陵有南北部黨人之議自此始天下之事最是互相譏揣妄分清濁為禍最大此一段正是學者大戒且如房周賓客初時説此二句實學舍中相譏诮戲笑亦豈知自此緻天下之大禍大扺此等語相傳一人傳二人自二人傳之至于一州一縣夫以一人而當一州之怨自然必緻殺身又推而廣之豈不大可畏哉大抵為學須當推廣大心凡執卷皆是同志何必與親厚者及相近者方謂之同志而疎逺者便不是同志之理此隻是一個忌心又如朋黨之禍亦有兩等一等是輕薄如房周之賓客一等是介亷髙自摽置如範滂李膺之類其賢愚雖如霄壤之不同其禍天下則一大凡人處心賢者敬之不肖者憐之庸常者容之知此便好孔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此三句便見聖人廣大氣象又如何有可厭可棄之人葢四海之内皆兄弟何嘗有内外人人有此心和氣自然薫蒸太平豐年之氣自此感格
左原為郡學生犯法見斥郭林宗遇諸路設酒肴以慰之謂曰蘧瑗顔囘不能無過況其餘乎慎勿恚恨責躬而已林宗此言極得中尋常人見人見斥必以桀跖視之林宗提起蘧瑗顔囘以告之所以開其善心其實亦非過譽之葢善與惡隔壁耳東漢風俗善善同其清惡惡同其濁見人見斥者誰肯與之語亦如今世士大夫遇此等人其上者必指目之下者設酒肴慰之以助其怒或雖設酒肴猶責讓之以增其怒唯林宗言最得體葢林宗乃一時名士原既見斥忽得一名士與之語又舉二賢者以告之此其所以終于悔怍也
薛包父娶後妻而憎包分出之包号泣不能去至被敺杖不得已乃廬于舍外旦入灑掃父怒又逐之乃廬于裡門晨昏不廢居歳餘父母慚而還之大抵暴戾之性凡人有此根者終必發露惟其本無者雖屢撓而莫能有如油麻之為物其中本有油故一加砧杵則油便出如使以杵舂米雖如粉亦無油矣薛包之事父母父母逐之其始則居于裡門自常人之心父母逐之至于再至于三則必有不能忍者今包也終不能去而晨昏之奉益勤葢其無暴戾之根故也
郭林宗宿茅容家殺雞為馔林宗謂為已設既而以供其母别置果蔬與客同飯林宗起拜曰卿賢乎哉林宗名重當世時人蒙其題品者如馬之遇伯樂價増數倍人與之共舟車者尚謂登仙況林宗宿于容家其榮亦甚容乃視之為常物初不以此動心自非其有所容安得如此引之愈深作之愈安
漢末範滂之徒各持私議以是非天下而申屠蟠獨翩然逺逝絶迹梁砀因樹為屋自同傭人及黨锢禍起獨免疑論蟠固知微矣然亦未盡也葢君子思不出其位一出其位而唯務防檢他人之得失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