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古文疏證》卷卷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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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溢決。

    而水無不治,則田無不墾,後世舉古溝洫封畛之法盡毀之,水何得不興害也哉?此二段正可參觀。

     又按呂成公《大事記》,周成烈王十三年,晉河岸傾,壅龍門至幹底柱。

    春秋後河患見史傳,殆於此。

    顧氏《川瀆異同》曰:三代時河患見於經傳者絕少,雖盤庚之誥有「蕩析離居」之言,然爾時臣民方且戀戀厥居,不以從遷為樂,蓋止於瀕河侵溢之患,不若後世漂潰田廬,千裡一壑之甚也。

    漢代河患漸多,自宋以來,大河未有十年無事者,金及元患且與其國祚相始終。

    說者以為天地之氣,古今不同。

    豈其然乎? 又按枚乘說吳王轉粟西向,不如海陵之倉。

    臣瓚曰:海陵縣名有吳太倉,今泰州東有海陵倉,是修治上林,不如長洲之苑。

    《後漢志》,東陽縣有長洲澤,吳王氵鼻太倉在此。

    此又一太倉也,不得合而一之。

    撰《泰州志》者合一,蓋見後漢無海陵,謂省入東陽,既而覺東陽在今天長縣界中,隔江都縣凡一百九十裡,變其說曰:後漢廢海陵,而移東陽之名於此。

    果爾,東漢當有兩東陽矣,何不見也?惟沈約《宋志》,海陵三國時廢。

    參以《三國·吳志》,呂岱字定公,廣陵海陵人也,為郡縣吏,避亂南渡,詣孫權幕府。

    分明有縣、有人、有吏,則是其縣故在而誌誤脫耳。

    廢當於建安以後十載三國鼎立時,故曰三國時廢,晉太康元年復置雲。

     又按陳第季立,閩人也,嘗登黃鶴樓,望隔江漢陽府東北山,實名大別,為漢水入江之處。

    因憶左氏楚師濟漢而陳,自小別至於大別,蓋近漢也。

    杜預土地名至雲大別,闕不知何處,豈未經斯地耶?抑果以未見孔《傳》耶?於是而益信禹之神聖也。

    當洪荒時,主名山川,若指諸掌。

    後世案經索之,往往錯誤,何耶?蓋禹乘四載,曆九州,皆得諸親見。

    儒者雖博稽載籍,口耳而已矣。

    無惑乎,言之不詳也哉。

    故曰:讀萬卷書,不行萬裡道,不足以知山川。

    此足正朱子往往使官屬,去相視山川,具其圖說,以歸作此一書。

    又分遣官屬,而不了事底記述得文字不整齊之說之非。

     又按陳第季立解「予乘四載」曰:孔《傳》謂水乘舟,陸乘車,泥乘絪,山乘樏。

    後儒皆從之,舟車不可易矣。

    絪,《史記·夏本紀》作橇,《河渠書》作毳,《漢書·溝洫志》亦作毳,《屍子》作渼,實一物也。

    孟康曰,毳形如箕,擿行泥上。

    張守節又詳釋之曰,橇形如船而短小,兩頭微起,人曲一腳泥上,擿進,用拾泥上之物。

    孟張之解既得其形,又得其用。

    今閩越海濱皆有之,泥行之具,必不可易者也。

    如淳謂以闆置泥上,以通行路。

    夫置闆以行泥,此拙滯之法,不可以變通轉移。

    彼蓋未至海濱,而睹所謂橇,特以意度之而已耳。

    樏,《史記·夏本紀》作檋,《河渠書》作橋,《漢書·溝洫志》作梮,實一物也。

    如淳曰,梮,謂以鐵如錐頭長半寸,施之履下,不蹉跌也。

    蔡氏從之。

    某見吳下仆夫施鐵環於草屨下,以走沮洳之地,可免顛蹶,俗呼為甲馬,亦呼為腳澀,此仆傭所用,豈以禹而用之?故知如淳之說,舛也。

    韋昭曰,梮,木器也,如今輿床,人輿以行。

    此說頗近之。

    某謂《史記》作橋,橋即今之轎也。

    某嘗登泰岱與武當絕頂,其土人以竹兜子施皮絆於肩,遇峻陡則挾之以行,上下嶺阪如飛,山行之具,必不可易者也。

    豈以禹而廢之?夫曰「四載」,如舟車乃可以載,惟其可載,故可以乘。

    若如淳之說,置闆於泥,施鐵於履闆鐵之類,既不可謂之載,足之所踐,又豈可謂之乘乎?夫禹稱神聖,用物有宜。

    水乘舟,不病涉也;陸乘車,可緻遠也;泥乘橇,從者曲其足也;山乘橋,仆者施其錐也。

    勞形而有逸形者,在逸形而有勞心者,存此所以地平天成,為萬世利也。

    或問:子謂讀書有疑則闕,今不闕「四載」可乎?曰:此無待於闕也。

    水陸而廢舟車,泥山而廢橇橋,則沒世不行,尋常矣。

    故知大禹決不能舍斯四者,而別有所濟也。

    以理斷之也。

     又按越明年,予得《吳中水利全書》,載明弘治間水利主事姚文灝答人書曰:書稱禹乘四載,而隨山刊木。

    史稱禹手足胼胝,何也?四載雲者,謂水行乘舟,陸行乘車,泥乘絪,山乘樏也。

    夫禹以一人而領九州之水,必不得而往,取通衢、巨川,相其大勢可矣。

    其他泥淖山徑之處,盡遣其屬以行而已,不勞焉,豈不可哉?而禹方且崎嶇跋涉,惟恐不及意者,救饑拯溺之心橫於中,不暇顧事體之宜不宜也。

    胼胝雲者,謂手足皮厚也,是必躬有執作之勞,乃至此。

    若但擘畫指揮乎其間,則焦勞或有,而胼胝必無。

    《論語》亦稱其躬稼,是知禹之於水,不獨自往,又自為之也。

    又曰:政有可以坐理,官有可以堂居,校文聽訟之類是也。

    乃若水部農官則不然,必以舟航為衙署,阡陌為幾席,探源索委,度高量卑,然後為無負於人。

    苟或不然,皆心之所未盡,義有所未安。

    尤足正朱子之說之非。

     又按周譜雲:定王五年,河徙,歲在己未,上距禹河功之成,凡一千六百七十七年,而河始變,而患始生。

    《宋書·始興王濬傳》,元嘉二十二年,上言二吳、晉陵、義興四郡,同注太湖,而鬆江、灉瀆壅噎不利,故處處湧溢,浸漬成災,欲從武康珝溪開漕穀湖,直出海口一百餘裡,穿渠氵含必無閡滯。

    歲在乙酉,上距震澤底定時,凡二千七百二十三年,而震澤所由入海之路始塞,而患始生。

    歸熙甫極詆穿鑿之端,蓋自此始。

    夫以江之湮塞,宜從其湮塞而治之。

    不此之務,而別求他道,所以治之愈力,而失之愈遠也。

    餘尤歎人情之不可解。

    大河已徙,雖神禹復生,亦不能挽之復故流。

    而必仍求九河處穿之,穿之河不復行。

    奈何震澤入海之路,不過以鬆江暫塞,去其塞,斯復流矣。

    偏欲求新奇可喜,當時功竟不立,豈非永鑒?餘因悟《禹貢》之三江,斷當從蔡《傳》,此震澤所以底定之根也。

    宋熙寧間,郟亶言禹時震澤為患,東有岡阜,以隔截其流,禹乃鑿斷岡阜,流為三江,東入於海,而震澤底定。

    初聞似覺駭人,不知沿海之地,號為岡身,田土高卬,不比內地,海濱人曆曆言之。

    若非遇岡阜處鑿斷,江何由分為東北流,以入海,又分東南流,以入海乎?歸熙甫又曰:惟三江之說明,然後三吳之水可得而治。

    三吳水治,國之倉庾充實也。

    豈細故哉? 又按三江之解聚訟,其實有三。

    一蔡氏、一蘇氏、一明歸氏。

    蔡氏雖引庾仲初《揚都賦注》,注實不曾指《禹貢》,指《禹貢》者,唐陸氏、張氏,又前晉顧夷《吳地記》耳。

    惜蔡見不及此。

    蘇氏雖似安國,而南中北各不同。

    前同蘇氏者,實惟康成,見《初學記》引鄭氏《書注》曰:左合漢為江北,右會彭蠡為南江,岷江居其中,則為中江。

    故書稱東為中江者,明岷江至彭蠡與南北合,始得稱中也。

    歸氏從郭璞來,今實不知郭所指是何書之三江。

    前同歸氏者,宋淳熙中邊實《昆山縣志》有是說。

    愚嘗反覆參考,蘇、歸二說雖自有理,畢竟以蔡《傳》為定。

    蓋江至荊與漢合流,至揚始入海。

    於《荊州記》江漢之合不言其合,而言其朝宗於海,蓋雖未入海,而勢已奔趨於海。

    以「朝宗」二字,狀出水勢之妙,倘再記於揚州,不幾復乎?經文恐不若。

    故知三江也者,震澤下之三江爾。

     又按鄭端簡曉曰:江漢發源於梁,而荊當其下流之衝,入海於揚,而荊據其上遊之會。

    故於此言朝宗,見其上無所壅,下有所洩。

    王恭簡樵曰:既言朝宗於海,則入海不俟言。

    故知三江既入,不指大江也。

    愚又考金氏履祥曰:三江果以彭蠡為一,則上文既出彭蠡,不應下文又出三江。

    且經文二既字對舉,皆本效之辭。

    三江仍宜屬震澤之下流,並當采入《集傳》。

     又按明金藻著《三江水學》,首引《禹貢》「三江既入,震澤底定」,又引「九川滌源,九澤既陂」,曰:今東江已塞,而鬆江復微,是川源無滌也。

    太湖泛濫,堤防不修,是澤無陂障也。

    無陂所以靡定,無滌所以靡入。

    又曰:三江,流水也。

    滌源,流水之所以治也。

    震澤止水也,既陂止水之所以定也。

    使《禹貢》無此二句總結於後,將謂三江既入,震澤自定矣。

    自漢以來,治經者多忽此。

    予謂末語似微刺東坡。

     又按三江既定,為鬆江、婁江、東江矣。

    而此三江亦言人人殊。

    茲取明嘉靖中王司業同祖考曰:案太湖自吳江縣長橋東北合龐山湖者為鬆江,又東南分流出白蜆江,入急水港,入澱山湖,迤東入海者,為東江。

    此單鍔《吳中水利書》所謂開白蜆江,使水由華亭青龍江入海是也。

    但澱湖之東,已塞不復,徑趨入海,而北流乃合吳淞江,故曰東江已塞也。

    自龐山湖,過大姚浦,東北流,三折成三江,俗呼為上清江、下清江、吳淞江,其實一江也。

    入昆山西南又分為二,一名剿娘江,五裡許復合為一,經昆山南,又東南過石浦,出安亭江,過嘉定縣黃渡入青龍江,由江灣青浦入海者,為婁江。

    其安亭江在宋時已塞,單鍔所謂開安亭江,使水由華亭青龍入海者是也。

    至吳淞江入海,則今自吳縣西南邐迤而來,過昆山東南以達嘉定縣界,曰吳淞江口甚明。

    未曾塞。

    自宋以前未有以劉家港為古婁江,以之,自朱長文《續圖經》始,茲不取。

     又按王同祖有《太湖考》,太湖即五湖,曰:古人之治太湖也,置五堰於溧陽,以節宣、歙、金陵、九陽江之水,使入蕪湖,以北入於大江。

    開夾苧幹於宜興、武進之境,東抵滆湖,北接長塘河,西連五堰,所以洩長蕩湖之水,以入滆湖,洩滆湖以入大吳瀆等處,而入常州運河之北偏十四鬥門,北下江陰之大江,所以殺西來之水,使不入於太湖,而皆歸諸江也。

    又以荊溪不能當西來眾流奔注之勢,遂於震澤口疏為百派,謂之百瀆。

    而又開橫塘以貫之,約四十餘裡,百瀆在宜興者七十有四,在武進者二十有六,皆西接荊溪而東通震澤者也。

    又於烏程長興之間,開七十二漊,在烏程者三十有八,在長興者二十有四,皆自七十二漊通經遞脈,以殺其奔衝之勢,而歸於太湖也。

    太湖上流諸水之來源若此。

    而所以洩之者,則惟於三江是賴焉。

    又曰:以江湖形勢觀之,大要宣溧以上,西北之水可使入於蕪湖,以歸大江,而不可使注於荊溪。

    蘇常以下,東南之水,可使趨於吳淞江,歸大海,而不可使積於震澤。

    此治水東南之大旨也。

     又按王恭簡樵曰:彭蠡未豬,則江西東諸州之水為揚州西偏之患;震澤未定,則浙西諸州之水為揚東偏之患。

    揚雖北邊淮而於徐,已書)。

    雖中貫江而於荊,已書朝宗。

    獨大江之南,西偏莫大於彭蠡,東偏莫大於震澤,二患既平,則揚之土田皆治矣。

    故特舉二澤以見揚功之告成。

    若其南偏,率是山險,浙亦山谿,計不勞施工,故餘不書也。

    此亦是發明三江不指大江之江處。

     又按金仁山曰:禹豬彭蠡,廢其旁地為蘆葦,以備浸淫,故陽鳥居之。

    如漢築河堤,去河各二十五裡,以防泛濫,其後民頗居作其間,時被漂沒。

    以此知禹廢彭蠡之濱,以居陽鳥,其為民防患之意蓋深。

    茅氏瑞徵曰:此句正見善治水者,不與水爭利。

    豈直見禽鳥之得其居止,而遂其性也哉?餘謂堤防之作,近起戰國,漢當作戰國二字,為是。

     又按範文正公撰《張公綸神道碑》雲:海陵郡有古堰,廢既久,海濤為患。

    綸請修復,議者謂將有蓄澇之憂。

    綸曰:濤之患,歲十而九;澇之患,歲十而一。

    護九而亡一,不亦可乎?卒成之。

    又江東大水,綸請治五渠以洩於海。

    議者謂潮將挾沙而至,欲導終塞。

    綸曰:彼日之潮有損與盈,三分其時,損居二焉。

    眾川乘其損而趨之,曾莫禦哉。

    卒治之。

    後範文正知蘇州,上宰相書論吳中水利,宜開鬆江俾歸於海,正從綸得來。

     ○第九十四 王伯厚嘗謂蔡氏《禹貢傳》曰:鳥鼠,《地志》在隴西郡首陽縣西南,今渭州渭源縣西也。

    此以唐之州縣言,若本朝輿地,當雲今熙州渭源堡。

    又曰:朱圉,《地志》在天水郡冀縣南,今秦州大潭縣也。

    《九域志》,建隆三年,秦州置大潭縣,縣有朱圉山。

    熙寧七年,以大潭隸岷州。

    今為西和州,當雲今西和州大潭縣。

    此二說絕是。

    雖然,餘猶憾其掊擊之不盡也。

    請廣之。

    蔡氏曰:「今滄州之地,比與平州接境,相去五百餘裡。

    」今滄州北乃天津衛,宋之清州界,非平州,平州卻在東北五百餘裡,中隔幽州之武清,境不相接。

    又曰:「蒙山,《地志》在泰山郡蒙陰縣西南,今沂州費縣也。

    」今沂州費縣當作今沂州新泰縣,至「蒙山實在費縣北」,當雲今在沂州費縣新泰二縣之界。

    「東海郡祝其縣,今海州朐山縣也」。

    朐山縣當作懷仁縣。

    「今下邳有石磬山」,當作今下邳縣有石磬山。

    「彭蠡在豫章郡彭澤縣東(已正作西),合江西江東諸水,跨豫章、饒州、南康軍三州之地。

    」尤為不諳本朝制度,宋制州必兼郡,州而不兼郡者,其州小。

    洪饒二州既皆大,當改饒州曰鄱陽,方一例。

    蔡氏時豫章久升為隆興府,更當改豫章作隆興府。

    「今嶽州巴陵縣,即楚之巴陵」,楚不見有甚巴陵,巴陵二字起於三國,吳有巴丘邸閣城,晉遂於此置巴陵縣。

    今按南郡枝江縣有沱水,然其流入江,而非出於江也。

    案漢枝江縣注江,沱出西,東入江。

    顏師古曰:沱即江,別出者也。

    分明已說自江出,何如雲非出於江。

    況酈氏又有枝江縣,以江沱枝分而獲名乎?雲夢澤名跨江南北,華容、枝江、江夏、安陸,皆其地。

    宋江夏縣,漢沙羨,地在江之東,非古雲夢地。

    今興仁府濟陰縣南三裡有菏山,宋濟陰廢縣,在今曹縣西北,其地並無山。

    嶓塚山,《地志》在隴西郡氐道縣,又雲在西縣,今興元府西縣三泉縣也。

    蓋嶓塚一山跨於兩縣雲。

    案氐道縣無考。

    漢西縣在宋西和州,今為縣。

    宋西縣為漢漢中郡沔陽縣地,後魏置嶓塚縣,隋始改曰西縣,下到宋,去漢之西縣南北相距五六百裡,豈得一山跨其境。

    且其水亦分東西二派,宋三泉縣則在今寧羌州,漢廣漢郡葭萌縣地也。

    「汶江縣,今永康軍導江縣」,當作今茂州汶山縣。

    「安陽縣,今洋州真符縣」,當作今金州漢陰縣。

    西傾山在隴西郡臨洮縣西,今洮州臨潭縣西南。

    臨潭縣,唐廣德初陷吐蕃,宋大觀二年收復,仍舊為洮州,而不置縣。

    當作今洮州城西南扶風杜陽縣。

    「今岐山普潤縣之地,亦漢漆縣之境」,當作今鳳翔府麟遊普潤二縣之地,亦漢漆縣地。

    「終南在扶風武功縣東(東字今增),今永興軍萬年縣南五十裡也」。

    終南山西起秦隴,東徹藍田,橫亙關中且八百裡,必欲貼漢武功縣言,當作今鳳翔府郿縣界有故武功城,終南山在郿縣南三十裡,萬年縣至蔡氏時久更名樊川。

    「惇物在扶風武功縣東(亦今增),今永興軍武功縣也」,殊屬妄談。

    宋武功縣,漢漦縣、美陽二縣地,豈得認為漢故邑?當亦作今鳳翔府郿縣界有故武功城。

    惇物山在其東。

    「龍門山在馮翊夏陽縣,今河中府龍門縣」,當作在今同州韓城縣及河中府龍門縣之地。

    蓋山跨河之西東雲。

    「昆侖在臨羌」,漢金城郡臨羌縣,有昆侖山祠,非真山。

    司馬彪衍祠字,而蔡氏誤本。

    「析支在河關西千餘裡」,當依應劭於西下增南字。

    「岍山,《地志》,扶風岍(當從水)縣西。

    吳山,古文以為汧山,是班氏合為一山。

    」當作今隴州汧源縣西六十裡有汧山,隴州吳山舊縣西南五十裡有吳嶽山,方與《寰宇記》合。

    為宋人語又引晁氏曰:「今之隴山、天井、金門、秦嶺山者,皆古之岍也。

    」尤非,《括地志》,岍山在隴州汧源縣西六十裡,其山東鄰岐岫,西接隴岡,汧水出焉。

    謂隴與汧為一,猶可。

    至天井山,在今隴州南一百裡,金門山又在州南百四十裡,秦嶺山雖大,要以在今藍田縣商州者為正。

    吾聞終南、秦嶺本一山矣,未聞與岍為一也。

    「今陝州陝縣有三門山是也」,陝縣當作硤石縣,三門山在縣東北五十裡。

    「太行山在河內郡山陽縣西北,今懷州河內也」,不知漢太行山有二,其在山陽縣者名東太行山,隻當引曰太行山在河內郡野王縣西北,今懷州河內縣北二十五裡也。

    漢山陽為宋修武縣,非河內,太華在今華州華陰縣二十裡,《括地志》《元和志》《寰宇記》並雲在華陰縣南八裡。

    「今襄陽府南章縣」,章當作漳。

    「葉榆澤其地乃在蜀之正西」,非正西,西南也。

    又「東北距宕昌不遠」,宕昌雖近雍州西南,然與敦煌縣之三危中隔大河,此條隻當闕疑。

    「洛汭在今河南府鞏縣之東」,洛之入河,實在東南,河則自西而東過之。

    案杜氏《左傳注》,洛汭在鞏縣南,《帝王世紀》,在鞏縣東北三十裡,二說不同。

    考《元和志》,隋時鞏縣移治東界,由是洛水乃在西北也。

    《宋·河渠志》,元豐二年,導洛水入汴。

    《通志》,今洛水經鞏縣北三裡,又東至縣東北二十裡汜水縣界入河,蓋宋所移雲。

    然古時洛口斷在鞏縣之西,作東者非。

    「今郢州長壽縣磨石山發源東南流者,名灉水,至復州竟陵縣界來,又名灉水」,來乃者字之訛,及檢明初劉三吾奉旨纂《書傳會選》本,亦是來字,知承訛久矣。

    嗚呼,此制舉取士,經筵進講之書也,而作者懵然。

    其本朝輿地事跡之粗者,至於如是,豈不令異代以後讀者有秦無人之歎哉? 按黃子鴻極詆蔡《傳》者,偶舉其「華容縣有夏水,首出於江尾,入於沔,亦謂之沱。

    」曰:夏水從無沱稱,不知蔡、沈何所自來,應屬臆說。

    餘曰:此本鄭康成《注》,蓋此所謂沱也,見孔《疏》者,未為臆說。

    即證以酈注夏水雲,江津豫章口東有中夏口,是夏水之首,江之汜也。

    計當南宋蔡氏所見本,汜定作沱,何則?水自江出為沱,此正夏水初分出江處也,於沱為合,不然,水決復入為汜,此非夏水至雲杜入沔處也,於汜為不合。

    及檢朱謀曈箋,江水至枝江縣曰江汜,汜當作沱。

    何實獲我心。

    子鴻笑曰:子於蔡《傳》,亦可謂憎而知其善哉。

     又按《寰宇記》,羽山在海州朐山縣西北九十裡,正《漢志》祝其縣之羽山。

    此止論山所在之縣,不論縣名合於漢與否,此類甚多。

    不然漢祝其城在懷仁縣南四十二裡,縣所在,非山所在也,豈得驗曰漢祝其,今懷仁哉?予久而始悟其失,特自掊擊之,以謝蔡氏焉。

     又按朱圉山,向所登陟者,山最小。

    《元和志》所謂朱圉山在伏羌縣西南最合。

    近遍征之,《通典》,天水郡上郿縣有朱圉山,《九域志》秦州成紀縣有朱圉山,岷州大潭縣有朱圉山。

    何朱圉之多也?說者遂謂朱圉山連峰疊嶂,綿亙於伏羌縣之西南,皆可以朱圉目之。

    予以為否。

    班氏明於冀縣下注曰:朱圄山在縣南梧中聚。

    一村落中所有之山,他縣寧得而附會去耶?或曰:子言在伏羌西南三十裡,而《元和志》則六十裡,不合者何也?予曰:今之縣治,乃宋熙寧三年以伏羌寨為城者,在秦州西九十裡,見《九域志》,與《元和志》雲縣東南至秦州一百二十裡者,移卻三十裡矣。

    或曰:子亦知秦漢冀縣故城乎?在今縣南五十步,亦餘所目睹。

    大抵山水澤藪原隰,非身所親曆及文獻之鑿鑿者,都未可憑。

    餘猶嫌王伯厚謂朱圉在大潭之不甚確耳。

     又按蔡《傳》多有不可考者。

    如徐州雲,魚用祭祀,今濠、泗、楚皆貢淮白魚,亦古之遺製與。

    因遍考《宋史·地理志》《元豐九域志》《太平寰宇記》,此三州僅吾楚土產淮白魚,不聞其入貢也。

    兩誌載楚之入貢者,珝布一十匹。

    又上考《唐書·地理志》《元和郡縣圖志》,此三州亦不貢淮白魚。

    蔡氏將無以口腹之欲,自出令耶?《寰宇記》漣水軍土產有淮白魚,而反不引及。

     又按蔡《傳》引《水經》曰:淮水出南陽平氏縣胎簪山,禹隻自桐柏導之。

    酈道元曰:渭水出南穀山,在鳥鼠山西北,禹隻自鳥鼠同穴導之。

    熊耳盧氏縣熊耳山,洛水出塚嶺山,禹隻自熊耳導之。

    世無異議。

    餘謂塚嶺山即讙舉山,在今商州西北一百二十裡。

    熊耳山,《括地志》在盧氏縣南五十裡,今相去不及三百裡,猶可曰禹從此導。

    若胎簪山在今桐柏縣西北三十裡,去縣東一裡之桐柏山三十裡餘耳,禹當日豈惜此三十裡之勞乎?南穀山在今渭源縣西二十五裡,鳥鼠同穴山則在縣西二十裡,剛少五裡,禹豈惜此五裡之勞也者?道破真堪噴飯。

    此非酈氏本文,蔡增出耳。

    餘嘗譬蔡氏宛如今童子作小題時文,翻剔字眼,以為新,曾何當於經學?或曰:畢竟作何解?曰:禹主名山川,正初治洪水,多大概統名其山。

    後代方漸於一山之間,別標名目。

    如桐柏之有胎簪,鳥鼠同穴之有南穀。

    禹之時豈有是哉?止統為一山爾。

    惟導河跡石、岷山,導江與此導洛、熊耳皆非其源,可如蔡氏解。

     又按上謂止論山所在之縣不論縣名合於漢固已孰知又有山所在之縣,隻為縣,不合於漢縣,並山亦不真在此縣,如岷山為江源是也,不可不極論之。

    蔡《傳》引《地志》,岷山在蜀郡湔氐道西徼外,在今茂州汶山縣,江水所出也。

    豈不大謬?漢湔氐道縣在唐為鬆州,廣德初陷吐蕃,宋亦為吐蕃地。

    今為鬆潘衛,在成都府西北七百六十裡。

    岷山又在衛西北二百二十裡,曰大分水嶺,江源出焉。

    或曰即古羊膊嶺,雲相距五百八十餘裡,豈一地乎?子鴻曰:誤自《元和志》,汶山縣載岷山,而樂史因之,蔡沈又因之。

    餘曰:郭璞注《山經》,已言岷山今在廣陽縣西,江所出。

    廣陽,晉所更漢汶江縣之名者。

    子鴻曰:誠然。

    餘曰:誤尚不止此。

    漢武帝元鼎六年置汶山郡於此縣曰汶江,已似專指此地。

    或曰:然則,岷山不在茂州汶山縣乎?餘考《隋地理志》,汶山郡左封縣有汶山,臨洮郡臨洮縣有岷山。

    《元和志》,岷州溢樂縣南有岷山,《括地志》,岷山在溢樂縣南,連綿至蜀幾二千裡,皆名岷山。

    安在茂州不有岷山與?但蔡氏以班誌「江水所出」四字係西徼外之下者,竄於今茂州汶山縣之下,此倒置其文輒失者是也。

    然則,《集傳》當雲何?曰:當作,岷山,《地志》,在蜀郡湔氐道縣西徼外,江水所出。

    唐為鬆州嘉誠縣,末陷於吐蕃,本朝未復。

    今茂州汶山縣南有岷山,江水則自徼外流入者。

     又按蔡《傳》又引晁氏曰:蜀以山近江源者,通為岷山,連峰接岫,重疊險阻,不詳遠近,青城、天彭諸山之所環繞,皆古之岷山,青城乃其第一峰也。

    止首二句為足存,餘乃杜光庭《遊青城山記》語「岷山連峰接岫,千裡不絕,青城乃第一峰也。

    」又增出「天彭諸山」四句,曾何當於經旨。

    餘欲取宋儒王氏炎曰:江漢發源此州,方江漢之源未滌,水或泛濫二山下,其地有荒而不治者,今既可種藝,知二水之順治也。

    又《史記·貨殖傳》,汶山之下沃野,下有蹲鴟,至死不饑。

    汶山即岷山,則岷山之宜樹藝舊矣,二條以補之。

     又按蔡《傳》,三苗,國名,在江南荊揚之間。

    從《史記》,吳起曰:昔三苗,左洞庭,右彭蠡,來洞庭,屬荊州,彭蠡屬揚州。

    此說頗是。

    今零陵九疑有舜帟,雲從《史記》,「舜葬於江南九疑,是為零陵」來,則不是。

    蓋以宋輿地當作今道州寧遠縣有九疑山。

    為舜所葬雲,帟舊本不從土。

    至幽洲止注北裔之地,當引《括地志》,故龔城在檀州燕樂縣界,故老傳雲,舜流共工幽州,居此城。

    今鎮遠軍密雲縣也。

    三苗在荊揚之間,下亦當補曰:今江州、鄂州、嶽州,皆古三苗地。

     又按《寰宇記》雖雲真符縣本漢安陽縣地,蔡《傳》從之。

    餘駁其當作今金州漢陰縣者,蓋以《寰宇記》又雲:漢安陽縣在漢陰縣西二十四裡,即今敖口東十裡,漢江之北故城是也。

    指漢縣治所在,非泛泛其地而已。

    餘之駁《集傳》也,豈得已乎?蔡氏於樂史書,似未讀遍。

     又按「和夷厎績」蔡《傳》一段紕繆實甚。

    晁氏主水名言雲夷水,出巴郡魚復縣,即漢誌南郡巫縣之夷水,宋為巫山縣,此猶在荊、梁二州之界。

    然東去和川水幾二千裡,二水不相距太遠乎?不可從蔡氏主地名言雲。

    嚴道以西有夷道,或其地夷道即漢誌南郡之夷道縣,宋為宜都縣,遠在嚴道以東二千餘裡,豈以西乎?且實是荊州域,於梁州曷與乎?尤不可從。

    然則,宜作何解?曰:《寰宇記》,和川路在嚴道縣界,西去吐蕃大渡河五日程,從大渡河西郭至吐蕃鬆城四日程。

    羌蠻混雜,連山接野,鳥路沿空,不知裡數。

    說者謂即《書》之和夷。

    餘謂《水經注》,和讀曰桓,自桓水以南為夷,《書》所謂「和夷厎績」也,說似可從。

    但今桓水無所考。

    或曰:晉《地道記》雲,「梁州南至桓水」,疑指大渡河。

    《四川通志》,和夷,今黎雅越巂等處。

    案以酈《注》,大渡河果桓水也,則大渡河以南,今建昌衛,為宋藝祖以玉斧畫而棄之者,蓋古和夷雲。

     又按地名有前人所未詳,而後人漸知者,從之可也;有前人所不可知,而後人強以指實者,闕之可也。

    《禹貢》之蔡山是蔡山,班《志》酈《注》並闕,唐孔穎達、司馬貞並言不知所在。

    而謂宋政和中歐陽忞出曰:蔡山在雅州嚴道縣,可信乎?及遍考隋唐《地理志》《元和志》《通典》《寰宇記》《九域志》,嚴道無所謂蔡山也。

    忞同時葉少蘊傳《禹貢》,復指嚴道縣東五裡周公山以當之,又可信乎?或曰:然則,蔡山終竟不知耶?曰:要就《禹貢》蒙山以求,最為近之。

    如太史河不知所在,就九河間以求。

    惇物山不知所在,就漢武功縣東以求。

    雖不中,不遠。

    而必鑿鑿指實,恐涉傅會,論篤者弗取矣。

     又按陳氏大猷曰:古人舉事必祭,況治水大事乎?然旅獨於梁雍言之者,蓋九州終於梁雍,以見前諸州名山皆有祭也。

    旅獨於蔡、蒙、荊、岐言之者,蓋紀梁之山終於蔡蒙紀,雍之山始於荊岐,以見州內諸名山皆有祭也。

    故下文復以「九山刊旅」總結之,當采入《集傳》。

     又按岷山為江源,既得極論之,而積石山為禹導,尤不可不極論焉。

    蔡《傳》引《地志》,積石在金城郡河關縣西南羌中,今鄯州龍支縣界也。

    非縣非漢縣,並山非漢山之又一見乎?漢河關縣,宣帝神爵二年置,後涼呂光龍飛二年克河關,凡四百五十七年為郡縣,後沒入吐谷渾,遂不復,況積石又在其縣西南羌中乎?當在漢西海郡之外,是真當日大禹導河處。

    宋龍支縣近在今西寧衛東南八十裡,為漢金城郡允吾縣,《元和志》,積石山在龍支縣西九十八裡,南與河州枹罕縣分界。

    枹罕縣,今臨洮府河州治,積石山在州西北七十裡,積石關則又在州西北百二十裡,所謂兩山如削,河流經其中是。

    較禹所導之積石河,隔千有餘裡,豈在其縣界者乎?黃子鴻曰:積石山本在徼外,自唐儀鳳二年置積石軍於靖邊城,始移其名於內地矣。

    餘曰:不止此,隋大業五年平吐谷渾,置河源郡,郡治古赤水城,以境有積石山也。

    尤移近內地矣。

    然此乃小積石山,即酈《注》之唐述山耳。

    大小積石之名,莫明辨於唐人,故魏王泰曰:大積石山在吐谷渾界,小積石山在枹罕縣西北。

    張守節曰:河自鹽澤潛行,入吐谷渾界大積石山,又東北流至小積石山。

    李弘憲曰:河出積石山,在西南羌中,注於蒲昌縣潛行地下,出於積石為中國河,故今人目彼為大積石,此為小積石。

    餘癸醜秋客臨洮,欲策馬尋小積石之河源,亦不果,嗟乎。

    漢如段壒破西羌,且鬥且行,四十餘日至河首積石山。

    唐如李靖等攻吐谷渾,靖逾積石山,任城王道宗、侯君集行空荒之地二千裡,乃次星宿川達柏海,望積石山,覽觀河源,彼何人哉,吾徒仰麵看屋梁而著書,不可以愧恥乎?或曰:然則,蔡《傳》當雲何?曰:當作,積石,《地志》在金城郡河關縣西南羌中,積石山,漢在羌中,唐在吐谷渾界,今河州枹罕縣、鄯州龍支縣界有積石山,雖河所經,非禹所導者。

     又按蔡《傳》引《寰宇記》隻九河一條,已多脫誤矣。

    雲胡蘇河在滄州饒安、無棣、臨津三縣。

    無棣縣,樂史並未雲有胡蘇河。

    又雲鬲津河在樂陵東,西北流入饒安。

    原本乃樂陵西,東北流入饒安。

    德州安德有馬頰河,德平有馬頰河,滄州樂陵亦有馬頰止及黳河者何?與鬲津河既見安德,又見德州,將陵而止,雲樂陵、饒安又何也?《元和志》止引其及馬頰,若德州安德有鬲津河,將陵有鬲津河,棣州陽信有鉤盤河,概不之引。

    《通典》止引其及覆釜,若安德有馬頰河,滄州東光有胡蘇河,亦不之引。

    且蔡氏過矣,九河闊二百餘裡,長約四百裡,豈一二縣所能了此一河哉?勢必分播多縣,揚波注海也明矣。

    又按蔡《傳》,塗山,國名,在今壽春縣東北。

    此用杜氏《左注》。

    據《寰宇記》,當作在今濠州鍾離縣西九十五裡。

    甘,地名,有扈氏,國之南郊在扶風鄠縣鄠縣,自元魏改屬京兆郡,唐為府,宋因之,當作在今京兆府鄠縣。

    《五子之歌》窮國名,當補引《水經注》,在平原郡鬲縣,今德州安德縣也。

    《盤庚》下,鄭氏曰:東成臯,南轅,西降穀。

    降穀不知所在。

    予疑即今永寧縣北六十裡之三崤山,亦曰二崤。

    杜預謂二崤間,南穀中,穀深委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