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古文疏證卷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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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蒹葭之類是也于其所不可知者雖直陳其事文義明白者亦不果錄如翹翹車乗招我以弓豈不欲往畏我友朋之類是也于其可知者雖詞意流泆不能不類于狹邪者亦所不删如桑中溱洧野有蔓草出其東門之類是也于其所不可知者雖詞意莊重一出于義理者亦不果錄如周道挺挺我心扃扃禮義不愆何恤于人言之類是也然則其所可知者何則三百五篇之序意是也其所不可知者何則諸逸詩之不以序行于世者是也予曾出一論以折之曰狐裘尨茸一國三公吾誰适從此非士蒍所作詩乎宜入風祈招之愔愔式昭徳音思我王度式如玉式如金形民之力而無醉飽之心此非祭公謀父所作祈招之詩乎宜入雅天之所支不可壊也其所壊亦不可支也此非武王所作支之詩乎宜入頌今風雅頌皆無焉其不以序行于世者耶而馬氏之説绌馬氏説绌而吾之説起曰夫子之删詩其與修春秋固無以異也春秋因魯史成文魯史所不載者聖人未嘗增魯史以防書赴告為體赴告所不及者魯史未嘗增當時若晉重耳之入國與殺懐公于高梁皆赴告未及故魯史不書聖人亦未嘗取晉乗之文以附益之所以者何蓋其慎也且以吾所載二百四十二年事其褒其貶已足明将來之法矣固不必誇多鬬靡如後人以無一不載為功也此修春秋防也其删詩也必取世所?某本詩凡今三百五篇鹹在者從而删之存此三百五篇以為其羙其刺已足立吾教矣雖有士蒍祈招等作見他本者固不必附益之也其删書也必取世所?某本書凡今百篇鹹在者從而删之存此百篇以為其大經大法已具是爾矣雖有伯禽唐诰見他本者固不必附益之也此夫子删定防也昔有問書何以無宣王朱子曰是當時偶然不曾載得此句最好予?謂伯禽唐诰亦若是而已矣更譬之蕭統文選偶遺王逸少蘭亭序説者遂吹毛求疵以為昭明意若何昭明豈真有是意殆不足一笑大抵世人愛竒竒則欲博博則初無所擇而惟恐遺之也聖人愛義義則從約約則 <經部,書類,尚書古文疏證,卷五下>雖有不及而已無所不包也嗚呼世之侈言撰?者其尚有鍳于斯哉 又按詩小序乆而漸知其不安也與書序同蘇子由出取其首之一言為有依據後説詩者多宗之以排擊紫陽以複于古愚嘗反覆詳考而覺朱未盡非毛未全是至詩有不可觧處亦幾與春秋等蓋春秋從魯史來朱子謂魯史不傳不得深探聖人筆削之防餘則謂詩序具載國史國史不?亦無由知是詩之何為而作夫既不知所由作遂學分四家家各一説闗雎或以為美詩或以為刺詩或以為文王之妃或以為康王之後是也或曰國史固不傳矣而其説之散見他書者亦略可言乎餘曰莫明徴于金縢書武王既喪管叔及其羣弟乃流言于國曰公将不利于孺子周公乃告二公曰我之弗辟我無以告我先王周公居東二年則罪人斯得于後公乃為詩以贻王名之曰鸱鸮王亦未敢诮公此即鸱鸮詩之序也春秋隐三年?曰衛莊公娶于齊東宮得臣之妹曰莊姜羙而無子衛人所為賦碩人也此即碩人詩之序也闵二年傳曰初惠公之即位也少齊人使昭伯烝于宣姜不可強之生齊子戴公文公宋桓夫人許穆夫人文公為衛之多難也先适齊及敗宋桓公逆諸河宵濟衛之遺民男女七百有三十人益之以共滕之民為五千人立戴公以廬于漕許穆夫人賦載馳此即載馳詩之序也鄭人惡髙克使帥師次于河上乆而弗召師潰而歸高克奔陳鄭人為之賦清人此即清人詩之序也文六年?曰秦伯任好卒以子車氏之三子奄息仲行鍼虎為殉皆秦之良也國人哀之為之賦黃鳥此即黃鳥詩之序也若他非序而説之得其防即從其序來者一叔向曰昊天有成命是道成王之徳也成王能明文昭能定武烈者也一左史倚相曰昔衛公年數九十有五矣猶箴儆于國曰自卿以下至于師長士苟在朝者無謂我老耄而舍我必恭恪于朝朝夕以交戒我在輿有旅贲之規位甯有官師之典倚幾有誦訓之諌居寝有?禦之箴臨事有瞽史之道宴居有師工之誦史不失書蒙不失誦以訓禦之于是乎作懿戒以自儆及其沒也謂之叡聖武公懿讀為抑不勝于郊祀天地衛武公刺厲王之説乎孔子以詩書禮樂教弟子蓋三千焉當是時詩有定説作之者何代何人述之者何篇何義皆衆所通曉不獨此三千人而已下逮孟子之時便不能然鹹丘蒙不識北山詩之防妄摘取其中四言以證天子可得而臣父孟子知之則曰非是之謂也勞于王事而不得飬父母也曰此莫非王事我獨賢勞也?以勞于王事以下即北山詩之序也他日告萬章以頌古人之詩輙繼以知其人論其世蓋詩必有所作之人與所當之世若小弁當幽王危殆之世作者又屬毛離裡之人自宜乎怨不宜乎不怨非國史實紀載亦烏乎知之故毛説之可信從國史來其不可信則雜出講師之傳授故曰非一人作也或曰朱子攻毛?正在講師之?授極中其要害子亦可得而略言乎餘曰莫不善于抑序曰衛武公刺厲王亦以自警也案衛武公以宣王十六年己醜即位上距厲王流彘之年已三十載安有刺厲王之詩或曰追刺尤非虐君見在始得出辭其人已逝即當杜口是也隻縁序詩者見前有蕩闆民勞三篇鹹刺厲王後有桑柔為芮良夫刺厲王尤明徴故亦以為刺厲王而無奈國語有作懿戒以自儆一言隻得續之曰亦以自警也其支綴附防情見勢诎不大可笑乎餘因之而悟刺其人羙某人詩專為羙刺而作者不可信一詩編次後先有一定之時世者不可信二嗚呼魯史不?朱子怯于説春秋而春秋存國史不?朱子果于説詩而詩亡我固謂朱子于詩亦得失相半爾 又按詩必有題即古之篇名也今人覧其題便知是詩之何為而作若古人僅取篇中之字或句以弁首覧之有茫然弗辨者故必别須序以顯宋晁説之以道論作詩者不必有序夫既有序而直陳其事則詩可以不作矣説詩者或不可以無序斷防一詩之防而序之庶幾乎?明先民之言以告後生弟子焉今之説者曰序與詩同作無乃惑欤似也而猶未盡須知當日大師陳詩遒人采詩皆知此詩之所以作其所以作之故錄掌于國史既不若今序首一句之寂寥亦不若今序往往出衆手者之傅防觀金縢左氏則可得其體式晁氏又曰山有樞之序有财不能用有鐘鼓不能以自樂有朝廷不能灑埽車攻之序宣王能内修政事外攘夷狄複文武之竟土修車馬備器械防諸侯于東都因田獵而選車徒焉詩無遺思矣觧頥哉斯言至謂岐下石鼓安覩序離騷無序而序出于王逸秦漢間古詩有國風之遺韻者亦無序讀之者固自知之況先民本人情而有作人情不亡則辭不患乎不明此則以詩求詩矯枉過正之論固先朱子而首?矣 又按馬端臨譬之聼訟詩者其事也齊魯韓毛則證騐之人也毛詩本書具在流?甚乆譬如其人親身到官供指詳明具有本末者也齊魯韓三家本書已亡于它書中間見一二真僞不可知譬如其人元不到官又已身亡無可追對徒得諸風聞道聽以為其説如是者也餘終譬之春秋毛公自謂子夏所?譬左氏曾見國史攷事頗精得經之防為多齊魯韓三家逺遜于毛然不無可取則譬之公羊氏而已矣谷梁氏而已矣合者疑聖人之舊不合者是雜以己意抑豈能一筆抹摋哉此文公詩集?出説者謂一洗末師專已守殘之陋允矣 又按公羊谷梁于襄公二十有一年并書孔子生然猶可觧曰傳文非經文也若左氏于獲麟之後引經以至哀公十有六年四月書孔丘卒此豈可信哉今春秋削去之削之誠是馬氏謂既續之于獲麟之後寜保其不增益之于獲麟之前是亦未敢盡以為信餘謂春秋有不可觧處意其在斯與樂記雲桑間濮上之音亡國之音也其政散其民流誣上行私而不可止也桑間即鄘之桑中篇巫臣所謂有桑中之喜正指?妻事一覧之而知為?者自作非刺奔孔子何人豈錄?辭以誨萬世哉故程篁墩決然謂今詩出漢儒所綴緝非孔子删書舊本漢儒徒見三百五篇名目散轶不存則每取孔子所删所放之餘一切湊合以足其數而小序者不察亦一切以其得于師者槩之曰刺?此其所由失也王陽明曰詩非孔門之舊本矣孔子所定三百篇皆所謂雅樂皆可奏之郊廟奏之鄉黨皆所以宣暢和平涵泳徳性移風易俗安得有鄭衛是長?導奸矣此必秦火之後世儒附防以足三百篇之數蓋?泆之詞世俗多所喜傳如今闾巷皆然惡者可懲創人之逸志是求其説而不得從而為之辭茅鹿門曰大抵詩之言?谑者為裡巷所布易傳而難滅如今南北所?聲伎之類是孔子嘗删之不列于經而其俗之所傳固有不能口禁而火熄之者秦沒而漢求亡經于天下則學士大夫各采所傳以補三百之數往往雜出而并見之耳某故曰詩非全經以上三説雖出近代要為卓然不詭随先儒者正可與漢志三百五篇遭秦而全者以其諷誦不獨在竹帛故相叅觀 又按餘中夜而思燕禮記升歌鹿鳴下管新宮新宮與鹿鳴相次蓋一時之詩而為燕飨賓客及大射之樂者其在小雅中無疑鄭亦注新宮小雅逸篇必不為聖人所删又必不至孔子時已亡逸所以者何商頌十二篇是正考甫當東遷之前得于周大師故孔子時亡其大半若魯昭公二十五年宋公享叔孫昭子賦新宮其詩見存孔子時年三十五去孔子年四十三退修詩書禮樂弟子彌衆僅八年安得詩遂逸應編列孔門舊本三百篇内耳又思鄉射奏驺虞大射奏貍首周禮射人王以驺虞九節諸侯以貍首七節孤卿大夫及士以采蘋采蘩五節則貍首之詩與驺虞采蘋采蘩相次孔穎達所謂當在召南者是夫既在召南必不為聖人所删又必不至孔子時亡逸所以者何射義出七十子後學者之手觀記及孔子矍相之圃之射可見且歴歴舉其詩曰曾孫侯氏四正具舉大夫君子凡以庶士小大莫處禦于君所以燕以射則燕則譽豈孔子時反亡逸乎蓋原編列召南相其辭又頗似二雅祗遭秦火而失之餘嘗疑何彼秾矣屬東遷以後之詩安知非見于王風或齊風者而後之學者誤取以充召南十四篇之數方為正風亦未可定嗚呼予之為斯論也誠知狂瞽罪不獲辭然古文尚書首?難于吳才老計其時之人未信也而今之信者且漸衆朱子本鄭夾漈之辨妄盡去序言詩同時若呂伯恭猶疑且駭而視今之信何如也餘敢望桓譚其人而辄旦暮遇之也哉 又按金仁山述其師王文憲之言曰今之三百篇非盡夫子之三百篇也夫子删繁蕪之三千取雅正者三百而三千之中豈無播詠于世俗之口者夫子之詩既燬于秦火矣漢興管?之聲未衰諸儒傳夫子之詩而不全得見世俗之流傳管?之濫在者槩以為古詩取以足夫子三百之數而不辨其非也不然若孔子之誦詠如素絢唐棣諸經書之所?如貍首辔柔先正繁渠諸詩何以皆不與于今之三百而夫子已放之鄭聲何為尚存而不削邪宋史儒林傳亦載柏之言曰今詩三百五篇豈盡定于夫子之手所删之詩容或有存于闾巷浮薄之口漢儒取以補亡乃定二南各十有一篇兩兩相配退何彼秾矣甘棠歸之王風削去野有死麕黜鄭衛?奔之詩三十有一篇説實先篁墩陽明而?蓋亦從史記三百五篇孔子皆?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頌之音悟來【篁墩皇明文衡有王直詩辨與此畧同亦先篁墩發】 又按固哉為詩孟子以謂叟由今觀之之亦何必髙叟如式微詩序雲黎侯寓于衞其臣勸以歸旄丘詩序狄人迫逐黎侯黎侯寓于衞衞不能修方伯連率之職黎之臣子以責于衞此必有所受之其實表裡洞達無複拟議而朱子乃曰詩中無黎侯字未詳是否餘不覺匿笑昔範景仁不信佛蘇子瞻诘其所以不信之說範曰某平生事非目所見者未嘗信蘇曰公亦安能然哉設公有疾今醫切脈曰寒則服熱藥曰熱則餌寒藥公何嘗見脈而信之如此何獨至于佛而必待見邪真通人之言此亦可以破朱子之見 又按朱子以詩求詩是就詩之字面文意以得是詩之何為而作正孟子以意逆志者或問子何不有取其說且加正焉餘曰以意逆志須的知某詩出于何世與所作者何等人方可施吾逆之之法如近日吳喬先生共予讀李商隠東河王詩國事分明屬灌均西陵魂斷夜來人君王不得為天子半為當時賦洛神説曰後二語似有悔防王氏之意夫婦不過十年甥舅才及二載而竟緻一生颠踬此種情事出于口則薄徳而意中不無展轉故以不倫之語志之乎若論故實丕為世子在建安十二年丁亥子建賦洛神在黃初三年壬寅相去十五年也唐人作詩意自有在或論故實或不論故實宋人不解詩便以薛王夀王同用譏刺義山何異農夫以菽氣眼辨朱草紫芝乎此解可謂妙絶千古發端一語已道令狐绹之當國矣蓋原知義山之人之事方得是解不然空空而思防防以決豈可得乎縦得之恐亦成郢書燕說而已矣詩集?病多坐此 又按窦梁賓夷門人進士盧東表侍兒也詞筆容态皆觀東表當及第窦為喜詩曰曉妝初罷眼初瞤小玉驚人踏破裙手把紅箋書一紙上頭名字有郎君若掩其姓名亦可知是婦喜夫登第之作朱慶餘作閏意一篇獻水部郎中張籍曰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妝罷低聲門夫壻畫眉深淺入時無此若掩其題恐未必知是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