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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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做一事,必更援一事以難之曰:「這件事既做,那件事如何不做?」夫古稱堯舜,不雲猶病耶?又遇善人,必求疵。

    或做某事,必舉其不足者比拟之曰:「莫那事便佳,何必爾爾?」夫人非聖人,豈能盡善?其美者自美、惡者自惡,瑕瑜各不相掩,而必以是沮其上進乎?然則必無過而後可以行善耶?又有一等人,專謂世人薄惡,不可以善化他。

    遇人為善,不曰:「姑息柔軟,養成人惡。

    」則曰:「是齋公一流語。

    」否則又曰:「忠厚是無用表德。

    」彼将神聖好生處都抹過,刑殺處即取來借口,而不知其心之已化為嗜殺也。

    若此者,已不為而又禁人之為者也。

     一破飾善、小善、善惡兩挂、善惡雙遺者習心習見 有一等人,明知善之當為,自家亦盡去做;及論果報,則恐人以禍福目之,抵死不肯認。

    此等人為名根所護,知自利而不知利他。

    有一等人,專習持齋施經、造像度人,而于自家德行、本來心術,殊不照管。

    此等人為福德所動,知利他而不知自利。

    又一等人,以天地為大戲場,視人世無真面目,遇方與方,遇圓與圓,徇衆所趨,甘言泉湧,以自托于宛轉靈妙。

    此等人善惡雖無定向,然總之成就一個惡德。

    又有一等人,張設自是,旁若無人;救人救到底,殺人殺見血,酒色财氣,明翻無理之案;是非毀譽,時騁一偏之辯。

    此等人,名為物小我大,左袒惡業。

    又有等人,居高位而施乞丐,作奸宄而活蟲魚;己自煦煦,而假手殺人者不悟;善亦累累,而末流種毒者不知。

    此之謂顧指失頭,殺牛放蟻。

    又有等人,懈忽超蕩,專談名理;以有為為迹,以德行為粗,以不思善惡為奇;恐慈悲之縛我,則戒行精進,不甚着力;覺玩好之親人,則喜怒遊戲,駕言自在。

    此之謂菩薩口、波旬心,夢遊清都極樂,而自卻在廁池上打盹也。

     七辯(迪吉錄節錄) 或曰:「業報足信乎?恐皆偶然耳。

    孰為記憶?孰為分疏之者?」曰:他人有心,予忖度之,人不可掩,而況鬼神乎!舉心即覺,而況見之行事乎!響應聲,影随形,惟人自召,何煩記憶?何煩分疏?且行善必自慊,造惡必不安,亦自為記憶,自為分疏。

    語雲:「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秫之不為黍也,稗之不為稻也。

    此必然,非偶然也。

    」 或曰:吾見世人淑慝自分,而死生不異;修士或多坎坷,兇頑或終考命。

    是有不報之善惡,而且有差報之善惡矣!曰:世無數百年之人,而造物有未即結之案。

    純善純惡之人既少,而可善可惡之機最圓。

    故有種善未熟而死者矣,有積惡未稔而斃者矣;有陰德陰過,獨甚獨真,冥司核之,世人不解者矣。

    其善惡也,非人耳目前之善惡也,則以為不報也;其報也,非人耳目前之報也,則又以為不報也。

    栾黡之報德在書,栾盈之報汰在黡。

    颠之倒之,其變多矣,則以為不報也。

    前生後生,猶之一人;人誅鬼誅,同是一痛。

    而世不之知也,則又以為不報也。

     或曰:王者彰善瘅惡,豈貴因循;天道亦爾,曷為不即施行,使人警懼乎?曰:王者不忍,必與矜全。

    天心至仁,每容悔禍。

    若情真理當,必不相寬。

    譬如貸券于人,責償在後,其所限之歲月有異焉耳,報遲則息必倍焉。

    且以人視之久遠。

    天視之旦暮耳! 或曰:子罕言利;茲之談報,近于利矣!曰:報必有施,是由本而生,非從貪而得也。

    且不求利而求害,必非人情矣。

    蓋甘窮餓以沒世者,君子闇修之素心;降福祿而寖昌者,上天因材之至理。

    人生所享,自有分際,不能為謀。

    所堪自種自收者,獨此方寸地耳。

    舍而不芸,而空言不耕獲、不菑畬,甯不同鹵莽滅裂之報哉? 或曰:報誠有之,然積德而至于動天,如導引而至于長生,皆非常人所能。

    曰:長生不死,非常也;若百歲内之壽,則常矣!大德受命,非常也;若履順迪吉,富貴福澤,則常矣!大聖賢、大豪傑可以緻非常,實修實踐,獨不可收庶常乎?今夫大富貴之家,其所從出,多販傭側陋,隐德不耀,而子孫忽食其報。

    非必盡聖賢也,胥靡登高,劍俠淩璧,神各有所極;當其極時,即聖人且多讓焉。

    患心之不堅,無患報也。

     或曰:然則無為而善,與有為而善,孰佳?曰:無為者佳矣!雖然;恐借言無為,而行善反不力,空言甚高,而實行不至,君子懼焉!且引人為善,不妨示以所獲,勉強學問,則德日進。

    夫所惡于有意者,為其觊報也。

    觊報而不至,怠将及焉。

    若時時刻刻主善為師,退托不生,倦勤不作,則與行法俟命者豈異?何惡于意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