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心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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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有李秀才,科甲人也,宜善待之。

    」次早,李至,款待甚厚。

    李問故,店主以神語告。

    李生大喜,夜思登第作官,但貧陋時妻,不堪作夫人,當易之。

    去後,店主複夢神曰:「此士用心不善,功名未遂,便欲棄妻。

    今失舉矣!」竟不第而回。

    店主複以告生,大驚,愧恨而去。

     安福鄒子尹,平生勤行善果。

    凡救人患難、成人好事,不可枚舉。

    萬曆己卯病故,至閻君殿前,心中不服,命吏開簿示之。

    開簿即有「名利」兩大字,凡子尹一生所做好事,戴于「名」字下猶少,載于「利」字下居多。

    子尹愧服。

    複蘇,有一僧在旁,子尹語之曰:「汝為我遍告親友之為善者,宜淨掃心地也。

    」越五日而終。

     唐詩原評雲:「予詳知子尹之為人,好名或所不免;至于利,則子尹輕财仗義人也,何以有此?必其居間請托,初念為善,比及财物到手,偶有挪用之弊。

    或始曰『吾暫借之』,後遂久假不歸耳。

    」愚謂若此,則子尹直一巧于幹沒人矣!是且難以瞞世人,況敢欲以質閻君乎?蓋無為而為,是義;有為而為,即是利。

    小人喻于利,何嘗盡貪貨财;盡是一件好事,他一段私心,隻專為有益于己耳!乃子尹勤勞一生,僅博得此兩字,可見隐微委曲之處,陰司分析,甚精甚明,為善者不可不謹也。

     浮梁縣令黃木,疑本縣廟神為妖,祭之以酒。

    醉而執之,果一老猿。

    将戮于市,猿俄醒曰:「某死固其分,然數年所積,可以備縣中之缺。

    」木纔問處,則猿已躍身而去矣。

    後百計蹤迹,竟不可得。

     俗傳吳中有一靈鬼,善淫人婦女。

    昆山正儀民女将被污,女曰:「泾西某氏女甚美,何不往彼而來此?」鬼曰:「彼女心正,吾不敢近。

    」女怒曰:「我心獨不正耶?」鬼遂去,不複至。

    陸象山先生有雲:「人惟一心,發為念慮。

    念慮之正不正,隻在頃刻之間。

    若一念之不正,頃刻而知之,即可以正;念之正者,頃刻而失之,即是不正。

    此皆在人一心自審。

    」書曰:「惟聖,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聖。

    」千古聖賢,不過察諸一念之微;天地鬼神,多于此勘人善惡。

    張令一動于欲,而老猿已得行其妖,村女一激為貞,而邪魅遂不能犯其節。

    殆以是夫! 長洲庠生某,赴友家會文。

    作「知者樂水」一節題,文極得意,同輩稱賞。

    因醉歸,作妄想:「我得第後,當取鄰女阿庚為妾。

    為阿庚構造曲房,織成绮麗衣飾。

    」妄想奢侈,三鼓忘睡。

    其妻促之;生含茶噀其面,戲罵:「醋甕!醋甕!」有一傭書人,被土地攝去寫冊。

    見生冊有朱批雲:「想雖逐妄,境實因人。

    着于正月十七,到松陵驿凍餓一日。

    」傭書者醒,識于壁。

    是日到生家訪之。

    生方拭衣整履,赴姻家之召,将看梅西山。

    舟過通津橋,觸巡江使者舟,舟人皆被執。

    生以青衿免縛,拘于船頭。

    帶至吳江,停舟驿前,始釋之。

    饑凍幾死。

     王氏傳習錄雲:「有友自歎:『私意萌時,分明自心知得,隻是不能使他即去。

    』先生曰:『這一知便是你的命根,當下即去消磨,便是立命工夫。

    』大慧禅師雲:「學道之人,茍或照顧不着,偶萌惡念,便當急着精彩,拽轉頭來。

    若随他相續不斷,則障道結業,神嗔鬼責矣!」先生、大師之言,要為初學制私者,下手吃緊切實要訣。

    若夫性體空明,本來無妄,君子誠養得未發之中,則發時隻須略一照顧。

    功夫到得省察,已不老大費力。

    高景逸先生雲:「真體既顯,則妄念自除。

    」予頃受先生靜功之學于吾友湯世調,覺至人寂然不動光景,實皆吾儒本分内事。

    而精神一向外馳,苦難收拾。

    白首聞道,仍複置之。

    逝者攸攸,每一撫躬,殊深顔汗。

    此生見色動心,已犯太上明誡,而醒入夢境,曆時滋多,心之放佚如是,烏得無冥譴哉? 歐陽修見老僧誦法華經端坐不動,問曰:「每見古人臨終;有坐脫立亡者,何法所緻?」僧答曰:「古人念念定靜,臨終安得有散亂?今人念念散亂,臨終安得有定靜?」公聞此語,不覺其膝之屈也。

     昨非纂曰:「眉睫纔交,夢裡便不能主張;眼光落地,死去又安得分明?」故學道之法無多,隻在一心不亂。

     古仙雲:「大道教人先止念,念頭不住亦徒然。

    」起信論雲:「心若馳散,即便攝來,令住正念。

    念起即覺,覺之即無。

    」修行妙門,惟在于此。

     程明道先生在澶州日,修橋,少一長梁,曾博求之民間。

    後因出入見林木之佳者,必起計度之心,因語以戒學者,心不可有一事。

     王陽明先生嘗語學者曰:「心體上着不得一念留滞,就如眼中着不得些子沙塵。

    些子能得幾多,滿眼便昏天黑地了。

    」又曰:「這一念,不但是私念,便好的念頭,也着不得些子。

    如眼中放些金幹屑,眼亦開不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