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濟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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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否?」刁曰:「打得過時,自不問也。

    」韶益不自安。

    歲餘,疽發背,終日阖眼。

    醫者欲令開眸看眼色,韶曰:「安敢開?斬頭截腳人,有許多在前。

    」洞見五髒而死。

     顔光衷曰:「當其熱腸圖功時,不知也。

    一旦灰冷,真心自現,不必問天證佛,已知端的矣!」 人于勢位炎赫,事業忙中,切須穩提住,平心一觀。

    (以上輯用兵) 王賀,漢武帝時為繡衣禦史。

    逐捕魏郡群盜,多所縱舍,以奉使不稱免,歎曰:「吾聞活千人,子孫有封。

    吾後世其興乎!」後至一門五侯,諸女為後,榮貴震天下。

     此與于公高門待封,同一自信,似有意望報矣!然其言竟若左券;人隻要真正為善耳,亦無嫌有意也。

     崔篆,王莽時為新建大尹。

    至治,見獄犴填滿,垂涕曰:「陷人于井,彼皆何罪而至此?」遂理出二千餘人。

    掾吏叩頭固争,篆曰:「邾文公不以一人易其身,君子謂之知命。

    如殺一大尹,贖二千人,蓋所願也。

    」卒釋之。

     仁心剀論,可泣鬼神! 史弼為平原相。

    诏舉鈎黨,郡國承旨,連至數百;弼獨無所上。

    從事坐傳責曰:「诏書疾惡黨人,旨意墾恻。

    青州六郡,其五有黨。

    平原何理,而得獨無?」弼曰:「先王疆理天下,畫界分境,水土異齊,風俗異尚。

    他郡自有,平原自無,胡可相比?若承望上司,誣陷善良,淫刑濫罰,以逞非理,則平原之人,戶可為黨,相有死而已,所不能也。

    」從事無以诘之。

     不訟黨人之冤,不言他郡之枉,就郡說郡。

    與鮮于侁為利州運副,部民不請青苗錢,安石遣吏诘之,侁曰:「青苗之法,願取則與;部民不願,豈能強之?」同妙。

    得守士官之體。

     熙甯中,新法方行,州縣騷然。

    邵康節閑居林下,門生故舊仕宦者,皆欲投劾而歸。

    以書問康節,答曰:「正賢者所當盡力之時。

    新法誠嚴,能寬一分,則民受一分之賜矣!投劾而去,何益?」 姚若侯曰:「寬一分二語,可為黯然。

    然寬一分者,較寬十分者更難。

    昔人所以論徐有功在張釋之之上也欤」 歐陽觀,廬陵人,有學行。

    曆泗綿二州推官,留心谳獄,惟恐不得其情。

    嘗夜對燭治官書,屢廢而歎。

    夫人鄭問之。

    曰:「此死獄也,我求其生而不得耳。

    求之而不得,則死者與我俱無恨也。

    矧求而有得耶!以其有得,則知不求而死者有恨也。

    夫常求其生,猶失之死,而世常求其死也。

    」生子修,未及成立,而觀卒。

    母夫人嘗以是語修,且曰:「吾不能必汝之有成,但知汝父之必有後也。

    」修果及第,為賢相。

    追封觀鄭國公。

     理刑官肯發如此心,肯用如此功夫,則雖殺人之中,皆是活人之仁。

    不然,刑曹真不可為也。

     屠康僖公勳,浙人,為刑部主事。

    宿獄中,細詢諸囚情罪,得其無辜者若幹人。

    不自以為功,密疏其事,以白尚書。

    後朝審,尚書摘其語以訊諸囚,遂釋冤抑十餘人,一時鹹頌尚書之明。

    公複禀曰:「辇毂之下,尚多冤民;四海兆姓,豈無枉者?宜五年差一減刑官,核實而平反之。

    」尚書為奏,允其議。

    時公亦差減刑之列,夢神告之曰:「汝命無子,減刑之議,深合天心,賜汝三子,皆衣紫腰金。

    」是夕,夫人有娠,實生應埙。

    次應坤、應竣,皆顯官。

     世言刑官不可為,據此,則刑官乃求富貴、求子孫之快捷方式矣!範文正公言:「惟宰相、名醫可以救人。

    」予于刑官亦雲。

     王安石,嘗與其子雱,議複肉刑,雱尋死。

    一日,與葉濤坐蔣山。

    本府一牙校來參,乞屏左右,言:「昨夜恍忽至陰府,見待制帶鐵枷良苦。

    令某白相公,意望有所薦拔。

    某恐相公不信,遲疑間,待制雲:『但說某時某處所議之事,今坐此備受慘毒。

    』」安石悟其事,不覺大恸。

     肉刑雖未複,而立心慘虐,天必殛之。

    與上條一福一罪,頂針對照。

     程仁霸,為眉山參錄。

    有盜蘆菔根者,所持刃誤傷主人。

    尉幸賞,以劫聞,獄掾受财,掠成之。

    公知其冤,謂盜曰:「盍訴冤?吾為直之!」盜稱冤,遂移獄。

    公直其事,而尉掾争不已。

    複移獄,竟論殺之。

    公因罷歸,尉掾暴死。

    後三十餘年,見盜拜庭下曰:「尉掾未服,待公而決。

    前地府欲召公暫對,我叩頭争之曰:『不可以我故驚公。

    』今公壽已盡,我為公擔荷而往。

    暫時即生人天,子孫祿壽,朱紫滿門矣!」公沐浴衣冠,就寝而卒。

    子孫富貴壽考,果如其言。

     顔光衷曰:「盜竟以受誣死,則仁霸于盜,未霸有功也。

    而其全活人之心,系其肺腑,至死不忘,可見恩怨自有真也。

    」 巡撫閻公莅南京,有誣鎮江民周志廉主盜者。

    廉富民,畏刑,以貨屬諸權貴請間。

    公反以此疑其真矣,竟杖殺之。

    已而鎮江郡丞盧仁上谒,公曰:「汝何帶囚周志廉來?」仁茫然不省。

    公複厲聲曰:「皂隸傍邊立者,廉也。

    」即日昏仆。

    自是廉常在目,未幾卒。

     顔光衷曰:「閻之殺廉,以其行賂疑之,可謂公正矣!然實非其罪,冤死為厲。

    可自恃無私,遂妄決斷乎哉!」 謹按張南軒有雲:「為政須先平心。

    不平其心,雖好事亦錯。

    如扶弱仰強,豈非好事?往往隻這裡錯。

    須如明鏡然,妍自妍,醜自醜。

    若先以其人為醜,則相次見此人,無往而非醜矣!」顔光衷又雲:「官府簿書如麻,下情阻隔。

    或乘其聰明,或乘其火性,或乘其忙錯,種種皆能枉人。

    及文案既定,則有明知其枉,而無如何者矣!昔彭惠安韶,居官立身,無愧古人。

    隻誤殺一孝子,遂至不振。

    甚矣!谳獄之難也。

    其難,其慎,又不在依違二三,而在虛心觀察。

    」二訓,居官者宜日讀一過。

     陳洎,為開封府功曹。

    章獻太後臨朝,有族人杖殺一卒,當洎驗屍。

    太後遣使谕旨,欲宥其罪;諸吏請以病死聞。

    洎正色曰:「彼實冤死,待我而伸。

    豈可懼太後之威,而不以實奏乎?爾曹弗預,我獨任咎。

    」自為牍以白府尹程琳。

    既而太後原其族人,亦不罪洎。

    夢一人謝曰:「某冤非公不伸。

    陰司以公有陰德,注位貴顯,生子孫賢,故來相報。

    」洎官台省副使。

    孫傳道、履常,皆以文學顯仕。

     此伸死者之冤,與平反而活人命似異。

    然幽憤所在,不堪沉沒。

    茍其公正,谳罪亦屬生理也。

    彼受赇賣放者,能逃冥責乎? 魏钊,廣東人。

    嘗往夷陵驗屍,道經某鎮。

    有鄉官徐少卿名宗者,素奉梓潼神,夢神告曰:「明旦本府魏推官過此,前程遠大人也,可預識之。

    」明日伺之,果至。

    徐乃修敬而谒款焉。

    魏去不數日,徐複夢神曰:「可怪魏钊受賄四百金,故出人罪,使死者含冤之極,上帝已盡削其祿壽矣!」徐甚嗟訝,遣人迹其事,果然。

    未幾,丁母憂。

    起複候補,卒于京邸。

     人命至重,得賄而入人死者,非喪盡良心,必不至是。

    得賄而出人死者,世或借言罪甯失出,且事近好生,因以得便已私而為之矣!抑知冤死不伸,與受誣冤死,同一性命乎!此公以四百金易卻大大官,并數十年壽,惜哉!然則世之受赇減福者多矣,帝君豈得逐一诏之?故沒世而不自知也。

    悲夫! 冤死固宜急伸,乃世有借屍圖詐一節,極為慘酷。

    顔光衷嘗極論之曰:「下輩恃此放刁,至奴仆脅主人,頑佃梗業主,妻妾制夫長。

    一有不虞,則鄉族乘而攘臂,缙紳因而磨牙。

    搶家私,辱婦女,縛屍灌汁,以求賄賂。

    則有子激殺母,妻氣殺夫,恃多男為圖賴之根,指富家為甘脆之貨。

    至有儒紳親奴婢,衣冠族乞丐,官告私和,朝怒夕喜。

    甚而略借事端,抛根濫及,貧冤對袖手旁觀,富親戚遭殃坐罪,種種難以殚述。

    官長每以為屍場一檢,足辨冤稱快;而孰知虎噬狼吞,魚糜肉爛,已不可言乎!此弊不革,不惟啟人自殺,且令父子兄弟,以死為利。

    暴屍滅法,揣其情由,與手刃無異。

    今既難概置不理,但嚴誣告加等之法。

    凡藥死、缢死、投水死,而不實首明者,拟問如律。

    其系親人逼死,以為圖賴之本者,勘明抵罪。

    有乘亂搬搶,冒認索詐者,嚴究号令。

    庶親戚無利死之心,風俗無誣賴之害,其保全不既多乎!」 羊道生,為邵陵王參軍。

    其兄海珍,任溠州刺史。

    道生乞假省之,臨别祖送。

    見縛一人于樹,乃故部曲也。

    見道生,哀請雲:「溠州欲見殺,乞垂救濟。

    」道生問:「汝何罪?」曰:「造意逃叛。

    」道生便曰:「此最可忿。

    」即拔佩刀,刳其眼睛吞之。

    須臾,海珍至,又囑決斬之。

    坐席良久,方覺眼睛在喉内,噎不下。

    索酒咽之,頓盡數杯,終不能去。

    轉覺脹塞,遂不終席而别。

    在路數日死。

     造意逃叛,可死也,道生自可不救也。

    乃人既死矣,又從而慘虐之。

    在道生不過逞一時剛忿,或借此以威其衆耳。

    然與其求憐故主之心,竟何如乎?情上去不得,即理上去不得矣!若直死于刺史之法,無從為厲也。

     楊自懲,鄞人,為縣獄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