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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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者,時也。

    梵語名劫波,華言曰時分也。

    成、住、環、空,凡四大劫。

    ) 陰陽之氣,分為天地,凝為日月,轉為四時,散為萬物。

    升降、晦明、消息、聚散,皆氣之運,未有能、外之而獨立者也。

    聚則成,散則壞。

    盈虛相蕩,一息不留,未嘗止也,安得言住了不成則壞,不壞則成,皆可耳聞目見而心知也,安得言空?是故中國傳聖人之道者正之,曰:“有成壞,無祝罙。

    ”佛以世界終歸于空,故其道以空為至。

    然實不能空也,佛強空之耳。

     (饑馑、疾疫、刀兵,三劫。

    謂南閻浮提,“有情壽命短促,有此三災,次第興起。

    有能一日一夜持不殺戒,不逢刀兵。

    若以一诃梨勒奉施僧衆,不逢疾疫。

    若以一團食施諸有情,不逢焰馑。

    ”) 歲有豐兇,人有疾病,國有兵革,自有天地以來所不能免。

    蓋氣化之運,人事之緻也,豈謂有情而後遇之邪?今水土無情矣,為人所陶冶而成器、草木無情矣,為人所焚伐而緻用,金石無情矣,為人所熔琢而備物。

    安可言水土、草木、金石有情,而命促邪?天竺國惟佛不父其父、不母其母,其餘人固自有情愛。

    生長其土,固自有水旱、豐稔。

    其俗固自有争戰、殺戮。

    佛何不盡化之使能免邪?今齋斷肉者天下多矣,而死于兵亂者不知其敷,何謂不逢刀兵?傾家施财者天下多矣,而死于疾疠凍餒者不知其數,何謂不逢饑馑?驗之共事,則信誕判矣。

     (沙門仁贊曰:“夫劫者,槽輿天地,根栝古今,雖巧曆不能盡其數,而劫盡之矣。

    成、住、壞、空,各二十劫,終則有始,若五遵之相生、質文之循環耳。

    《上系》曰:“易有太極,是生兩儀。

    ”太極,無也,兩儀,形器也。

    形器從無而生。

    由此而觀,儒得其半而有所遺矣。

    ”) 梵言劫,華言時。

    日月星辰運行無乓而名之日時。

    此中國之常言,何待佛然後明之?今夫瞬息之速,頃刻之暫,歲月之積,今古之異,成壞相因,治亂相續,載籍以來,皆可孜矣。

    何時為住時邪?何時為空時邪?誣篾按據而造說茫昧,幻觀天地而實證八荒,多見其妄矣。

    “易有太極,是生兩儀”,此孔子之言也。

    “太極,無也,兩儀,形器也。

    形器從無而生”,此仁贊之言也。

    仁贊以其言自比于孔子,不知量之甚矣。

    又以太極而下為半,是太極而上猶有半焉。

    則又安得引兩儀之間、五運文質之循環,以證四劫之全乎?言之淺陋如此,是來嘗識太易之門戶,而敢為無根之說以诋毀聖道,此所謂順非而澤以疑衆,孜于先王之法,必誅而不以聽者也。

     (釋迦,姓也,釋迦有王,聽後谮,槟子逮出,到北雪山,住直林中,數年,歸德如市。

    父思往召,辭過不還。

    成佛,号釋迦氏。

    ) 昔者舜之父母,生象面惡舜,舜起敬起愛,盡事親之道,而父母皆悅,各進于善道。

    迄今敷千年,言孝者稱為首。

    彼佛以母之贊己,并怨其父,忿然離其親,雖召而不還。

    是以忿對為子,至不道也,而曰得道成佛。

    宜其教人以絕滅天性為道,而世之薄恩畋德者靡然從之。

    中國者,人倫之所在也。

    若以此為教,使人皆不父其父、不君其君,謀用是興而兵由此起,大亂之道也。

    不慈不悲孰甚焉? (釋迦氏名牟尼,譯為寂默。

    未成佛時,為大菩薩,生兜率天,住六十億。

    諸天共議言:“今菩薩将降,當生何固?”菩薩曰:“觀釋種職盛,父性仁賢,母懷貞順,應往降神。

    ”化為白象,降母右脅,影現于外,如在琉璃。

    ) 未成佛時,于兜率天住六十億。

    既成佛後,于天竺國住四十九年。

    是為佛之功力,反不如菩薩時,何也?凡僧之教人祈向者,皆令發願生兜率内宮,而不令生天竺國,是天竺國不如兜率内宮明矣。

    天竺國不如内宮,則是佛所住不如菩薩所住,又何也?父性仁賢,乃聽母贊乎?母懷貞順,乃諧其子乎?初為菩薩,既已超于六道,複化為象,又何堕于畜生?象胎生象,人胎生人,不可易也。

    象出人胎,則無是理也。

    其曰有父有母,即是男女構精之所成,而非象胎矣。

    如其不然,則可以無所托籍,忽爾自生,又何必擇父母而依之哉?至于降母右脅,影現于外,皆理之必不然者,無非妄也。

     (四月八日,于無憂樹下從右脅出。

    年十歲,射金銀銅鐵七鼓,發矢洞徹。

    年十七,出四門遊,觀生、老、病、死,思求出家。

    王執其手,流淚言:“宜息此懷,國未有嗣。

    ”太子夜從北門去,曰:“不斷八苦,不轉法輪,不成菩提,誓不還此。

    ”王俾求之。

    太子豈不知恩,但為四患吉爾。

    ) 古之帝王固有禀異顯祥者,蓋肇生元聖,開物成務,以拯天下後世,故靈氣交感,異于衆人。

    然男女之形,生出之道,則不可易也。

    脅下無可生之路,裂脅而出,豈非母之大苦欤!前代史氏記躲物之妖,有陰生于頭,足生于背着反常逆理之甚,人所惡見而諱言也。

    如脅下可以生育,是則妖氣之極,故生此人,以其邪道,為中國之害者耳。

    李廣夜見草中石,誠以為虎也,射之飲羽。

    明日複射,則不複能人。

    今十歲之兒,以竹箭之矢而射五金七鼓,應弦洞徹,此理之必不能者也。

    凡學道之人,其初不可差,佛見生、老、病、死面求出家,其發心本于愛生怖死。

    知生不可留而死不可免,無以處之,故浩然棄父而去,曰“本來無有,皆空也”,所以排遣良心耳。

    此心自古至今人人具足“其可排遣乎?據此,即太子辭父出家,又輿受贊見槟之事不闊,未知何者為實?要是毀絕天性,非天下之大倫,不足貴也。

     (夫五戒者:不殺,仁;不淫,義;不盜,智;不妄,信;不飲酒,禮。

    亦先王五常之教,蓋眼目之異号,頭首之别名,殊途同歸,百慮一緻爾。

    夫五常主教,禁其見非,五戒之谟,防其來過也。

    ) 君子之于禽獸,見其生不忍見共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遠庖廚也。

    此聖人戒殺之訓也。

    由是推之,博施濟衆,使民生老病死不失其所,鳥獸魚鼈成順其性,本于此心而行之,有法度焉,久而無弊。

    非如佛氏不殺之化,無别無義也。

    舉此一端,則仁義禮智信皆然,豈五戒淺淺之可比方哉?其途自異,其歸不同,其慮自百,其緻不一,不當引聖人之道以文其說也。

    既曰同歸一緻,又曰五常止能禁其見非,五戒乃能防其來過,不知見非之與來過,何以别之?禁其見非而不複犯,則無來過矣。

    若有來過,是乃見非未除矣。

    徒欲誇大佛法,而不虞其言之失也。

     (儒家者蓋出于司徒之官。

    ) 九流非聖人之言。

    聖人既沒,道術分裂,各得其一以自名家,故太史氏有九流之目。

    然其言推原本末,知風之自,各有所據,不苟然也。

    今釋子既未嘗深孜聖人之經,乃效史家區别流派,猶瞽者發矢,窮年無中矣。

    自堯、舜至孔子,或在上,或在下,然見于行事,著于經籍,所以扶立人道、不淪于禽獸夷狄者,乃大儒之極功。

    班固言出于司徒之官,則非至論矣。

     (絕去禮樂,棄仁義、獨任清虛以為治,此道家之弊也。

    ) 仁之實,事父母也。

    義之實,從兄長也。

    禮之實,為仁義之節文也。

    樂之實,由仁義而和樂也。

    不知釋氏之所謂仁義禮樂者,與此同乎異乎?同則不當棄父母、絕倫類,異則不當言仁義、談禮樂。

    今其言非哄老子,而不知自陷于邪僻,猶哄人無足而自不知其兀也。

    禮樂固不可絕,釋、老皆絕之,仁義固不可棄,釋、老皆棄之,其得罪于聖人均爾! (亡教化,去仁愛,專任刑法,至殘殘賊至親,傷恩薄厚,此法家之弊也。

    ) 自先王之迹息,秦以法律治天下,用刑嚴酷。

    漠世稍寬,而無複三代之忠厚。

    流俗相因,日改月化。

    以佛圖澄之多術,不能止石虎之好殺。

    然多殺而已,猶未有巧殺也。

    及梁武為忏,叢集佛書地獄苦虐之狀。

    至唐世,人君奉佛者衆,而酷吏始以巧殺,苛毒慘虐,真如地獄變相,又有甚焉,所不忍聞者。

    嗚呼!悲夫!彼佛之說本以恐動愚人,使之向己,不虞其流禍至此之極也!然則法家之弊小,地獄之說為害無窮。

    嗚呼!悲夫!其言法家殘賊至親,傷恩薄厚,以吾觀之,佛之教則然矣! (推兼愛之意而不知别親疏,此墨家之弊也。

    ) 墨氏之弊固如此矣,釋氏之弊豈不甚于此乎!棄父母出家而不顧,見蝼皚蚊蚋則哀矜之,謂之别親疏可乎?不别親辣,故不諱賢否。

    今有聖賢之人,坐緻太平而不喜佛,則釋子必不譽也。

    小人亡國敗家,而建寺宇,崇塔扇,厚給其田,廣度其衆,則釋子必以為宿植善根,親受佛記者也。

    試用此觀之,其情見矣。

     (欲君臣并耕,悖上下之序,此農家之弊也。

    ) 天尊地卑,君臣之分也。

    釋氏自以方外不執臣禮,非悖上下乎?繼世承考,父子之分也,釋氏自以方外,不服子道,非悖上下乎?上下莫大于父子、君臣,而皆悖之,尚何農家之哄乎了彼農家則不然,勤藝黍稷,孝養父母,出其财以供賦,出其力以供役,國有勞苦之事,農不得兔焉,于上下之序未嘗悖也。

    釋氏不耕而食,乃又哄之,失其本心甚矣! (沙門仁贊曰:“儒有九流,釋存丸錄,淺深之道不侔,内外之文斯異。

    然殊途同歸,百慮一緻者也。

    ”) 理有至真,以似而亂之則可惡矣。

    故惡莠恐其亂苗也,惡紫恐其亂朱也,惡楊、墨恐其亂仁義也,惡佛、老恐其亂性理也。

    九錄與九流同乎?則何有淺深内外之辯。

    如其異乎?又何有同歸一緻之理。

    此奸僧滑釋欲主張其說,恐不能勝,又竊取儒書近似之說以符同之。

    使愚夫懦士怵惑不能自解,可不戒而遠之哉? (佛所生國迦毗羅城,謂四重鐵圉之内、三千日月、萬二千天地之中央也。

    蓋佛之威神不生邊地,故中天竺國如來成道焉。

    ) 今釋者言佛土日西天,西方。

    言西,則非四方之中也。

    何不曰中天、中方,以顯其非邊地所生乎?據釋氏之說,以東方震且為人主之國。

    佛既神聖,擇美處而後生,何不生于人主之國,而生于笃學異術、重貨輕禮之地哉?昔辯者惠施曰:“我知天下之中央,燕之北、越之南是也。

    ”燕之北,天下之極北也。

    越之南,天下之極南也。

    以是為中央,則無所往而非中央矣。

    與釋氏以天竺為天地中,談詭荒誕,蓋一說也。

     (何承天閃沙門惠嚴曰:“佛國用何曆術而号中乎?”嚴雲:“天竺之國,夏至之日方中,無影,所謂天地之中也。

    此國測之,故有餘分。

    緻曆有三代增損,算必差忒,明非中也。

    ”) 昔堯命羲和曰:“期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閏月定四時成歲。

    ”此曆法之祖也。

    至于今行之,四時不差,日月不忒,星辰不亂,人事各得其生。

    釋子亦據之以為節,乃曆象授時之效也。

    若不足信,則晦、朔、弦、望、分、至、啟、閉無所準度,而寒暑愆度,四時失序久矣。

    安得言中國非中而曆有差乎?不然,天竺之曆法何為不傳于中國,而堯、舜之曆法至今無弊也。

    佛以四月八日降生,何為釋子考證參差,終無所定哉?惠廣之言至淺,何承天必有以折之,而釋子諱傳爾。

     (一洲四主:南海名象主,地惟暑濕,偏宜象,風俗躁烈,笃學異衛,是為印度,或雲天竺,或雲身毒。

    西海名寶主,偏饒異珍,輕禮重貨。

    北海名馬主,其俗兇暴忍殺;衣毛。

    束海名人主,地惟和暢,俗行仁義,安土重逼,即所謂震旦國。

    諸儒滞于孔教。

    别指洛陽以為中國,乃約軒轅五嶽以言,未是通方之巨觀也。

    ) 據此,則笃學異術、輕禮重貨,釋迦所生之國也。

    教人反易彜倫,以七寶裝嚴佛事,如華嚴誇大之說,特以其國多寶故耳。

    俗行仁義者,中國列聖之化也。

    名曰人主,乃是人之所生,與他方夷狄之俗天地相懸。

    仁贊心知矣。

    後世臣服夷蠻、梯坑人貢者,或效象馬,或獻麒麟,皆以黠夷方能擾馴而駕馭。

    由此觀之,乘金毛獅子、六牙白象,殆亦此類,自其俗尚耳。

    不知諸儒滞于孔教乎?抑諸儒溺于佛說乎? (晉大常彭城王纮表,以肅祖好佛道,手晝形像于樂賢堂。

    經曆寇難,而堂猶存,宣著作,鹹使作頌。

    顯宗出弦麥博議。

    蔡谟曰:“佛者夷人,惟聞變夷從夏,不聞變夏從夷。

    先帝天縱多才,聊畫此像,未是大晉盛德之形容。

    今欲發王命,史宮,上稱先帝好佛之志,下為夷狄作一像之頌,義有疑焉。

    ”君子曰:“斯剛愎之鄙夫,井坎之固量也。

    見漠之諷議,局據神洲一域,以為中國也。

    佛則據通閻浮一洲,以此為邊地爾。

    天竺者,地之中心也,故提封所及,三千日月、萬億天地,惟佛所統,非谟能曉。

    嵩、洛以土圭測影為中,乃是神洲之别中耳。

    ”) 天竺在中國之西,有路可以來往,何得言天竺國别有天地乎?既是一天地,即四方上下共取一中,何得言神洲有别中乎?蔡谟守道甚固,不惑邪說,正夷、夏之分,以革其君之遇舉,可以表示後世。

    仁贊乃自目為君子,目谟為鄙夫,而不知其庸愚陋劣之甚也。

    聖人以土圭測影,觀一氣之交會而定天地之中,夫有所據矣,豈欺我哉! (《辯惑論》曰:“說者以為佛法本出西胡,不應奉之于中國。

    夫由餘出自西戎,輔秦穆以開霸業,日殚生于北狄,侍漠武而除危害,何必取其同俗而舍其異方乎了”) 據此說,即僧徒心知天竺是夷狄而非地中,甚明矣。

    雖然,舜東夷之人也,文王西夷之人也,得志行乎中國,以人道治人,使人不為夷狄禽獸,則萬世之師,不以東夷西夷而外之也。

    若夫邪說矣谒,絕滅倫類,以鬼道化人,使人惑于生死鬼神之際,亂中國之俗,則萬世之罪人,雖生中國,猶當屏于遠方,不能使立。

    又況夷狄之教,宜何如哉? (漠求西域之名馬,魏收南海之明珠,物生逮域,尚此為珍,道出遐方,獨何可棄?況百億日月之下、三千世界之内,則中在于彼域,不在此方矣。

    ) 《淮南子》言“古者天有十日,羿射其九”,其涎已可笑矣。

    而釋氏之言乃又甚焉。

    今中夏寒暑之運,至于六月而炎氣極隆,土山焦枯,江河涸竭,人無廈屋之庇者,或以喝死。

    此一日耳,而氣尚如此。

    今乃日有百億日月,不知天竺國中受此曝炙,何以能生邪?徒欲為美言誇張之,而不意其言之失如此。

    愚夫無知,何足深罪,而信之者為可怪也! (天竺沙門僧康會,吳赤烏年達乎建業。

    孫權召而問之,曰:“佛何靈驗?”會曰:“如來遷迹,已越千年,遺骨世間,名為舍利。

    昔阿育王起八萬四千寶塔,以表遺化也。

    ”權以為誇誕,乃曰:“若得舍利,當為造塔。

    ”會乃以瓶盛水,燒香禮請,三七日,忽聞瓶中锵然有聲,果獲舍利。

    權自執瓶,瀉銅盆上,舍利所街,盤即破碎。

    權肅然驚起。

    會進言曰:“合利威神,豈有光相而已。

    此乃劫燒之火不能焚,金剛之杵不能碎。

    ”權乃置舍利鐵椹上,使有力者用槌擊之,堪槌俱陷,舍利無損。

    權大嗟服,即為建寺,号曰建初。

    由是江左大法遂興,會之力也。

    至孫皓廢棄淫祀,及佛伽藍,并欲毀壞,遣張昱指寺诰會。

    昱不能摧,還歎會才明,非臣所測。

    皓大集朝賢迎會。

    會既坐,皓問曰:“佛教所明善惡報應,何若是乎?”食對曰:“詩詠‘求損不回’易稱“積善餘慶”,惟典儒之格訓,即佛教之明謀。

    ”皓曰:“若然,則周、孔已行,何用佛教?”會曰:“周、孔略示世間,釋教廣明因果,故行惡則永劫地獄菩酸,修善則長受天官安樂。

    ”皓不能折。

    ) 舍利子之為物,乃釋子修煉。

    攝心精氣之所結,猶石中有水精,木中有膏液,物理之常,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