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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曰孔、孟有未言者故佛言之,佛言其妙所以出世,而孔、孟言其粗所以應世耳,其心則一也。

    然則以耳聽,以目視,以口言,以足行,饑而食,渴而飲,冬而裘,夏而葛,旦而勤,晦而息,戴皇天,履後土,皆孔、孟日用之常,佛者何不一既反之,而亦與之同乎?同其粗而不同其精,同其心而不同共用,名曰出世,而其日用與世人無以異,烏在其能出乎?故道不同不相與謀,儒輿佛不同,審矣。

    佛者未嘗為儒謀,而儒之陋者無不為之謀,悅其受記之媚,承其外護之谄,張而相之,扶而興之,至使著書名曰禦侮,非毀堯、舜,诋譏丘、轲,曾不以為疾也。

    一有距西方之說者,則怵心駭色,若罪元在己,雖殺父輿君未足以方其怖且怒矣。

    良心陷僻乃至于此邪?或者曰:“凡子所言,皆僧之弊,非佛本旨也。

    子惡僧可也,兼佛而斥之,則過矣。

    ”則應之曰:“黃河之源,不揚黑水之波,桃李之根,不結松之實。

    使缁衣髡首者承其教,用其術而有此獎,是誰之過也?仲尼父子、君臣之道,經紀乎億千萬載。

    豈有瞥邪?惟其不作而無樊也,是以如天之複不待推而高,如地之載不待培而厚,如日月之照不待廓而明,惟其造作而有獎也,是故蔓衍其辯、張皇其法、防以戒律而詛以鬼神,侈以美觐而要以誓願,托之于國王、宰官,劫之以禍福、苦樂,而其敝久而益甚矣。

    墨氏兼愛,其流無父,楊氏為我,其流無君,非身自為之矣。

    孟子究極禍害,比之禽獸,況于身自為之,又率天下而從之,其害源之所逢而禍波之所浸,千有餘年,喪人之心,失人之身,破人之家,亡人之國,漂泊陷壞天下溺焉,莫之援也,豈曰敝而已乎?昔梁武奉佛,莫與比隆,及侯景之亂,諸子擁重兵,圖便利,雲翔不進,卒殍其父而後兄弟相夷,宗國亡滅。

    彼于君臣父子之際可謂淡然無情,不為愛欲牽矣,而道果如是邪?”或者猶曰:“佛之意,亦欲引人為善道,使人畏罪而不為。

    慕善而為之,豈不有助于世,而何辟之深也?”則應之曰:“善者,無惡之名也。

    無父無君者,惡乎?善乎?自非喪心者不敢以為非惡,孰與有父有君之為善乎?道者,共由之路也。

    不仁不義者,可由乎?不可由乎?自非喪心者不敢以為可由,孰與居仁由義之為道乎?子悅其言而不複其事,過矣。

    ”或者又曰:“夫在家以養口體、視溫情為孝者,其孝小:出家得道而升濟父母于人天之上者,其孝大。

    佛非不孝也,将以為大孝也。

    ”則應之曰:“良價之殺父,效牟尼之逃父而為之者也。

    逃父避之于山而得道,不若使父免于思念憂勤而親其身之為全也。

    殺父升之于天之非理,不若使父免于叱逐餒殍而養其生之為得也。

    然則佛之所謂大孝,乃其父所謂大不孝耳!借使佛之說盡行,人皆無父,則斯民之種必至珍絕,而佛之法亦不得傳矣。

    人皆無君,則争敚屠脍相殘相食,而佛之黨亦無以自立矣。

    此理之易見者,彼非懵然不知也。

    特罔人以虛誕之言,蓋其悖逆之情,聾瞽奸惰之徒,而安享華屋之居,良田之利,金帛之施,衣食之奉,泰然為生民之大蠢,不謂之與端邪說謂之何哉?”是故仲尼正則佛邪,佛邪則仲尼正,無兩立之理。

    此《崇正辯》所以木得已而作也。

    上士立德以教變之,中士立功以法革之,下士立言以辭辟之。

    吾下士也,凡十餘萬辭,覽者矜其志而左右其說,則忠孝之大端建矣。

     緻堂先生性胡氏,諱寅,字陰仲,建州崇安人,文定公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