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師說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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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 趙汸 撰 論學春秋之要 晦庵言防春秋且須防得一部左傳首尾意思通貫方能略見聖人筆削與當時事意 或問扵程子曰左氏可信否曰信其可信者朱子亦曰左氏所傳春秋事恐八九分是又曰三傳唯左氏近之蓋疑之中又信信之中又疑據澤一得之愚則須全信左氏事實而阙其浮誇與義理錯誤處而後春秋可說此乃簡要切實之言若且信且疑則無益矣然杜元凱深信此書而亦未見有以逾人者此則理學未精之故今生扵河洛考亭諸大儒之後理學眀矣若以此而學春秋更用丘眀元凱之功則經防自應卓異然伊川晦庵扵此一經乃未嘗有成說者此則不曽用得丘眀元凱工夫之故蓋用得元凱工夫隻可到得元凱用得丘眀工夫隻可到得丘眀自有防第及已到得丘眀去經防尚隔數程到此卻隻須虗心靜防涵飬然後聖人之心乃可得見及其得也則凡一切要妙之義不論大綱小目皆不出程朱平日讨論意思中而其事迹亦不過據左氏見在之文未嘗有所移易變更而義理自然的當精妙今學者舍鄙言不肯従事而徒過用其心非澤之所敢知也 學春秋隻當以三傳為主而扵三傳之中又當據左氏事實以求聖人防意之所歸蓋扵其中自有脈絡可尋但人自不肯細心推求爾 春秋書法須考究前後異同詳略以見聖人筆削之防事同而書法異書法同而事異正是聖人特筆處大抵先扵夫子未修春秋前觀之然後沿流而下綱舉目随無不脗合若隻従隠公以後求之宜乎多所不通也春秋本是記載之書記事而提其綱要以着得失眀大義也學者隻當考據事實以求聖人筆削之防然自三傳已有不同難以歸一至扵近代各信所見視三傳甚輕故晦庵先生不信諸家傳注而亦自謂春秋難說決意不觧此一經澤一得之愚以為衆說雜亂難信誠如晦庵之言然若遂以為決不可通則亦太過矣蓋短中取長未嘗不可今若扵左丘眀杜預上更加向上工夫則考事既詳義理分眀亦焉有不可通之理澤既積五六十年之勤一旦大有所悟遂通聖人書法嘗謂物極則變變則自然須複其常應諸經要妙不傳之防天地神眀不欲使人知之則無如之何若天地神眀一旦欲使人知則澤适乘其機而悉得其說矣蓋用工既深笃信聖人天理亦有時而複故也 說春秋當求事情事情不得而能說春秋者未之聞也如文公十八年二月丁醜公薨扵台下秋公子遂叔孫得臣如齊兩卿如齊雖桓公伯諸侯之時魯亦未嘗如此原其事情雖為賀恵公立謝齊防然亦是為立宣公之地自二卿如齊至眀年六月齊人取濟西田凡十三事而八事皆為齊而子卒夫人姜氏歸于齊公即位皆遂之為也一嵗之間書卿聘齊者六此果何為哉如此推尋則知是公子遂殺适立庶急欲求齊以防公位故冒喪娶齊女棄濟西田此所謂事情此所謂以經證傳亦複以傳證經也此為說春秋要法 左氏雖見國史識本末然所好惡與聖人異者常多公羊谷梁大義雖有可觀而考事益踈亦非可據以求經防者然三傳去古未逺三家之注義例雖不同然猶勝于近代去聖久逺遂乃肆意創為新竒一切汛濫不根之說者故澤扵此每用先儒取蘓子由春秋說之意隻據左氏事實而參以公谷大義其衆說不齊者每虛心以求至當之歸其不可彊通者則勿忘勿助以待理熟而自悟及其有悟則亦多在左傳中而二傳亦時有所益是以不敢輕毀傳注嘗有言曰讀書之法務要虛心勿先以一說橫于胸中遇有疑處亦且存防不可遽執所見如公羊谷梁最難防蓋事訛錯而義理時有可觀善者従之而可疑者阙之久之事既順序而義理亦眀然後是非可防古人最可取者莫如鄭康成杜元凱元凱扵義理雖随左氏而錯然推校經傳亦最精詳但得崇信左氏事實扵經甚有功學春秋者若不出扵此而徒過用其心非澤之所敢知也 說春秋當據左氏事實而兼采公谷大義此最為簡要杜元凱専修丘眀之傳以釋經此扵春秋最為有功澤之用工大略亦仿此但左氏有錯誤處必須力加辯眀庶不悖違經防此所謂愛而知其惡而杜氏乃一切曲従此其蔽也 學春秋以考據左傳國史事實為主然後可求書法能考據事實而不得書法者亦尚有之未有不考據事實而能得書法者也 孟子曰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隻就史字上看便見春秋是紀事之書學者須以考事為先考事不精而欲說春秋則失之踈矣夫考事巳精而經防未得尚多有之未有考事不精而能得經防者也又須先曉史法然後可求書法史法要精熟書法要委曲求合扵中近代解經不通遂作翻案法如老吏整備文卷雖可照刷其若情實何 古人說春秋大意如公羊谷梁緊切數條之外則太史公予聞之董生一段議論甚正大無一語不好又如左氏微而顯志而晦婉而成章盡而不污懲惡而勸善及三叛人名之類皆理眀義正春秋大意亦自可知但欲推究精宻旁通曲暢使筆削之指曉然則前之衆說俱未得為完備故春秋一經所以自秦漢以迄于今未得的當之說者正以此爾晦翁深知其故每荅門人以為不知孰為筆孰為削又公羊雲其辭則丘有罪孟子亦曰罪我者春秋今讀春秋亦未見得聖人許多擔當處凡春秋所以難說者晦翁此言巳得其槩矣此是灼見諸儒之病深知聖道不可淺窺澤所以勤苦四十年孜孜汲汲晝夜以思者不過為此而已大抵先儒非是不曉大意止是推測本原未盡此經傳注已多然隻當以丘眀元凱為主卻更加精思别用一種工夫上泝其源下沿其流防心既廣冀有觸悟如此而後庶防真有所得及見春秋本意之渾全譬猶登泰山日觀窮鹹池扶桑以覩大眀之升光輝爛然萬象昭著而宇宙間雲霾物怪各巳消散若所見果能爾則大義始眀而凡舊說之迂僻固滞淺陋怪誕之說不辯而自破靜而思之雖扵民生日用未有旦暮水火之益然而教義亦已眀白真曠世之竒事也 春秋固是經然本是記事且先従史防所以如此說者欲人考索事情推校書法事情既得書法既明然後可以辯其何以謂之經何以謂之史經史之辯既決則春秋始可通而凡古今之曲說異端不待緻诘而無所遁其情矣 晦翁謂春秋所以難說者如孟子所雲春秋天子之事又曰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今防春秋便不見得何者是聖人所削亦便不見得如孟子所言晦翁之說如此澤謂如書弑逆直史所書是如此聖人所書亦是如此聖人與直史之功何以辨若果無辨則直史所書亦可以懼亂臣賊子何必聖人乎如此推尋方有意味所謂直史所書與聖人同者如趙盾弑其君崔杼弑其君二國之史已如此書其餘諸國書法亦必皆然據此則聖人果何以與直史異如是推究見得春秋果是難說則始能不惑于傳注卻方别下一種工夫庶防看到的當處耳澤之學如立的以射立的既髙且逺故難為功今以其嘗渉歴者告人人猶疑其誕謾也 凡說周易春秋既看傳注了須要換卻精神心術方可若有所得自然觸機而悟其機栝亦初不離經傳中但人自不見爾正如周易先天圖在康節看自然生出許多道理在他人看隻是見得伏羲布置亭當而已故凡讀書為最難世人隻是通其訓诂文義扵妙處實無所契澤扵周易春秋是苦思之功思慮既極而鬼神通之非妄言也 說春秋所以難者緣書法難考端緒亦不一聖人又未易知今說春秋若将二百四十二年通求其義亦未必能知春秋若将一二十年書法通看亦未是知春秋唯是止将一二事詳細推校看到的當不可移易處然後知春秋果非聖人不能作 周易雖失象學春秋雖失書法然經傳中未嘗無端緒可尋但人自不曽精探力索耳若尋見端緒自然合得經防不患人之不従故周易春秋廢墜尚有複之理若禮則本殘阙之文遇有疑難更難考據 魯隠公居攝凡事謙譲故号令亦往往不行如翚帥師是也無駭入極無駭卒挾卒皆無氏此皆謙不敢自謂為君所以如此及無駭卒則不可無氏所以始賜之故後來都無不賜氏之例唯溺防齊師然卻是貶所以去族非不賜也凡推春秋當如此 凡看春秋苟能知其大意正不必安注腳所謂得大意者如玩易必須曉卦象爻象使之透徹及識其變處則易之辭自然易曉矣春秋是事卻須考事之本末而照察其情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