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解頤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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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以為榮揣其意則歉然以為辱故曰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安得言從之遊以寫我心之憂乎此其思也深矣其意也逺矣而世莫之知也噫此輕玩之心所由生也欤 泉水 禮縁人情而為之也夫既曰縁人情而為之則父母其本根也兄弟其同氣也皆人情之不可忘者而曷為其不可以甯兄弟也曰人之情有出于天理之公者有出于人欲之私者聖人制禮将以全夫天理之正而節其人欲之流也據禮女子已嫁而反兄弟不與同席而坐不與同器而食所以厚别也則閨門之内所可同坐而共食者惟母姑姊妹耳使父母沒而歸甯則誰與同坐誰與共食而孰為之主乎聖人于此甯以義斷恩不以恩揜義故制為父母終不得歸甯之禮所以存天理而遏人欲也以此為防猶有禽獸其行如齊襄魯桓夫人之所為者然後知聖人制禮真可謂萬世無弊者矣 北門 投之以王事之重遺之以國事之難益之以家計之窘賢者之處此亦難而又家人之交谪則是内不見知于妻子也祿食不足以自存則是外不見知于君上也斯二者人之所為乎抑天之所為乎然不得于天而不怨天不合于人而不尤人盡心竭力以為其所當為而無一毫忿悶之心此所以為賢也 二子乗舟 宣公納子之妻以為妻則夫婦之倫滅矣因宣姜而殺二子則父子之倫滅矣夫而不夫父而不父則君人之道不立而君臣之倫廢矣入春秋以來三綱淪九法斁未有甚于此時者也其卒胥而為夷也宜哉 總論 或曰夀伋之争死可以為孝乎曰吾嘗聞孝于夫子矣其責曾子葢曰舜之于瞽瞍小杖則受大杖則走今宣公逆理亂倫欲殺其子而為子者又成父之志以陷父于惡使陷父于惡而可以為孝則是教天下後世之為人子者皆從父之志以成國家無窮之禍也而可乎抑夀之死又與伋異彼誠不忍其兄之無罪而見殺而以父母之情告之冀兄之或聴而逃焉以避難使伋能逃則夀固不死也惟伋之不能逃也故不忍獨存而竊其節以先往冀其兄之徼幸于萬一其志亦可傷矣是則二子之死一也而伋之志在于從其父夀之志在于讓其兄讓其兄者不害其為恭而従其父者固未可遽以為孝也 鄘 柏舟 女子之生以身事人一與之齊終身不改古之制也共姜之守義裁以古制亦婦道之當然耳而讀詩至此使人欣然每若景星鳳皇之為瑞何也葢衛詩三十九篇前乎此者為靜女為新台後乎此者為牆有茨為君子偕老人道至此而盡天理至此而滅矣聖人于其間而置柏舟焉又以見人心之未嘗亡天理之未嘗滅也則讀是詩者又安得不瞿然而驚躍然而喜而歎斯人之不多見乎噫不有疾風無以知勁草之後衰不有洪流無以知底柱之屹立聴桑間濮上之餘音而歌柏舟以洗之亦豈不足以挽風俗之衰而扶綱常之重則其置之鄘風之首亦宜矣 牆有茨 宣姜本伋之妻也一失身于宣公而為新台之有泚再失身于公子頑而為中冓之不可道葢由其節義虧缺于前是以無所顧借于後甘以其身處于污穢而不辭則亦無複羞愧悔悟之萌矣 君子偕老 當其奉宗廟之時其首飾之有副也其身章之有翟也是非不盛也而不知宣姜之行果能視先君而無愧否乎當其見賔客之時其禮服之有展也其裡服之有絺也又非不盛也而不知宣姜之行果能視賔客而無愧否乎夫入而奉宗廟出而見賔客非不尊且嚴也而有腼面目曾無羞愧悔悟之萌則是人心之果亡而天理之果滅矣能無滅亾之禍乎 定之方中首章 遷國之初城郭不可以不完宮室不可以不修器用不可以不備文公之遷楚丘也以言其城郭則既賴諸侯之師以成之矣以言其宮室則自戴公野處而至于今其成之固不可以不亟也而文公不然為民力之不可以或傷則甯待其時而不速為國法之不可以或廢則甯從其制而不苟此非其心之塞實淵深者固不足以知此若乃器用之所資則或用之于宗廟或用之于朝廷或用之于閨門之内其所給者非一處其所需者非一事我乃于是而種木焉原文公之意豈不以創造之 初固當先其急而後其緩求其略而不必責其詳則夫潤色之功正有待于十年之後今日自我而種之安知他日不自我而用之邪榛栗之種為其可以供笾實也若夫椅桐梓漆四者則材之至美者也其用至廣又豈特可以為琴瑟而已哉凡若此者非其心之塞實淵深尤不足以緻此噫若文公者其亦可謂賢矣 二章 望者登髙而望形勢也景者測景以正方面也觀者觀之以察其土宜也蔔者問焉以決其吉兇也始之以望景觀蔔所以求得乎善也繼而終焉允臧則是果獲乎善也 三章 星言夙駕所以見其勤也騋牝三千所以見其富也然所以有是勤者固此心之誠實淵深者為之也所以有是富者又此心之誠實淵深者緻之也夫人之秉心苟能誠實淵深則欲霸而霸欲王而王果何所為而不成而豈止于牧養之蕃而已哉 蝃蝀 昬姻之際男女之大欲存焉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知正命者也鑽穴隙相窺逾牆相従不知正命者也莊姜之貞靜自守共姜之節義自持可謂知正命也已宣姜一失身而為新台之有泚再失身而為中冓之不可讀可謂不知正命也已所貴乎知命者謂能全其天理之正以節夫人欲之流也人人能節夫人欲之流則淫亂之風息矣 幹旄 大夫之乗車馬建旌旄而來者乃朝夕與君圖議國政者也彼其承破滅之餘方将撥亂以為治轉危以為安此其弛張阖辟之機固非一人之私智所能獨運也聞浚之郊有賢人焉駕言适野而徃從之使其可出邪吾當與之共事也如其不可出邪夫獨無以教我乎國人見其樂善之誠如此故美之曰彼其所見之賢者将何以畀之乎夫賢者以其所學而告之大夫大夫以其所聞入而告之君君複以其所聞而謀之卿大夫而施之政事則豈惟一人賴之将舉國之人實賴之矣味其辭氣葢與星言夙駕之意相類亦與敬教勸學授方任能之意相表裡序以為文公時詩亦豈無所本欤 載馳 始之欲往發乎情也終于不敢往止乎禮義也宗國颠覆而不知恤有人心者宜不若是恝也然而義有重于亡者獨且奈之何哉餘讀控于大邦而知此詩所由作蓋傷夫人之志也夫控于大邦此男子之事也非婦人之所得為也女子止于禮義而不得為男子者又或溺于欲而不能為自古敗國之君亡家之子卒于委靡而不振者常以此也使許之大夫聞大夫之義能為之請于天王告于方伯率與國以定其難則是使衛國既亡而複存既危而複安豈不足以大慰夫人之心也邪惜也許之君臣不足以及此其後齊卒救衛而封之葢桓公管仲自為圖霸之舉而非臣子控告之力也 總論 邶風始于柏舟莊姜處夫婦之變者也鄘風始于柏舟共姜處母子之變者也衛風始于淇奧又以着武公之徳也二姜處人倫之變而能不失其常武公處昬亂之世而能獨明厥徳使衛之人君皆能有武公之徳為夫人者皆能有二柏舟之賢則新台牆有茨之詩可以不作而衛亦可以無滅亾之禍矣然則聖人删録之際得無意乎 衛 淇奧 淇奧首章之防大學章句與或問盡之葢切磋琢磨者知與行之并進也瑟僴赫喧者表與裡之相符也知行之并進則善其始者固所以成厥終也表裡之相符則充乎内者固所以形諸外也兩言有斐君子美其徳之實有以着于已也終言不可谖兮美其成徳之效有以騐于人也 總論 首章以竹之美盛興其徳之進修卒章以竹之至盛興其徳之成就故讀詩者又當合二章而并觀之所以能有是鍛鍊之精純者由其知行之并進也所以能全其生質之溫潤者由其表裡之相符也寛廣者矜莊之反矜莊而又寛廣則是寛而有制也和易者威嚴之反威嚴而又和易則是嚴而能泰也此所以為徳之成也果能是則其謂之睿聖也亦可以無愧矣 考槃 賢者隠處扵澗谷其蓬華之居非若廣廈之安也其藜藿之茹非若肉食之腴也其草衣葛屦非若安車驷馬之寵也而曷為其可樂也蓋其所養之充所守之正有以自尊而不慕乎人爵之貴有以自重而不徇乎外物之誘榮辱不闗扵心毀譽不加于意則天下之樂亦孰有加于此哉獨寐而寤獨寤而言言已而載歌歌竟而複宿見其無徃而不獨亦無徃而不樂也是故始而曰勿谖謂其心之不忘乎此也繼而曰弗過謂所願之不逾乎此也終而曰弗告謂不以此樂告人非不以告人也得于心而難于言雖言人亦未必信也斯人也其東漢徐穉之流也欤 碩人 夫貴族人之所願娶今有是族類之貴而不見答何也羙色人之所願得今有是容貎之羙而不見親何也大國人之所願交今有是媵送之盛而不見禮又何也蓋莊公狂惑之人也嬖幸之是昵而貞信之是棄今莊姜以其族類之貴容貌之羙媵送之盛而端荘靜一以自守則固不能如嬖妾之左右逢迎以求媚説也其不合也宜哉 氓 責之以良媒是欲謀之人也而不知人之不吾與也要之以蔔筮是欲詢之神也而不知神之不吾告也及其見棄而歸兄弟是欲依其親也而不知親之醜吾行而不見恤也亦将如之何哉女之苟合者色衰而愛弛士之苟合者利盡而交絶合之不可以苟也如此彼淫婦之見棄不足恤矣而士君子之立身其可不知所以自重也哉 竹竿 竹竿衛之物也淇水泉源衛之水也思昔幼時固嘗于此乎釣于此乎笑語且于此乎遊戯矣今而嫁于異國父母既終則雖欲暫焉之徃釣不可得也複欲暫焉之笑語遊嬉于其間愈不可得也顧彼二水之流于衛日夜不息而我之阻隔曾二水之不如則其思之将何時而已邪不能不思者情也思之雖切而卒不往者義也人孰無父母也亦孰無兄弟也而女子有行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