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外雜篇言性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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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潰漏發,不擇所出,漂疽疥癰,内熱溲膏是也。

     此段陳義極深至。

    苟為人事未盡,則天性亦難全。

    如禾谷固有種性,然必深耕熟耰,始獲繁滋。

    人性亦然。

    此即孟子所謂牛山之木嘗美矣,苟得其養,無物不長,苟失其養,無物不消也。

    故《中庸》有未發之中及發而中節為和之說,《樂記》有物交物則好惡無節而天理滅之說,《易·系》有成性存存,道義之門之說。

    然則欲見天性之至善,必有待于人事之修養。

    今若鹵莽滅裂,忽于耕耰教道,則不免即認欲惡之孽為性,則萑葦蒹葭,始萌以扶吾形而尋擢吾性矣。

    可見鹵莽滅裂之所得而至者,實似性而非性也。

    此則必求于人事修養以善盡其天之說也。

    此皆晚周以下儒道兩家論性之相通義。

    然則《則陽》本文雲雲,固顯為采儒說以會通之于老莊,而其為晚出書可證矣。

     《莊子》雜篇言性凡五見,《庚桑楚》《則陽》兩篇,已具上引,此外《徐無鬼》有雲:"馳其形性,潛之萬物,終身不反。

    "此亦孟子所雲"物交物,亦引之而已矣",與夫《樂記》所謂"感于物而動,知誘于外,不能反躬"之說之旨也。

     至外篇言性,有當特加闡發者,如《達生》有雲: 孔子觀于呂梁,縣水三十仞,流沫四十裡,……見一丈夫遊之。

    ……問蹈水有道乎?曰:……吾始乎故,長乎性,成乎命。

    ……從水之道而不為私焉,此吾所以蹈之也。

    ……曰:吾生于陵而安于陵,故也。

    長于水而安于水,情也。

    不知吾所以然而然,命也。

     此一節特可與孟子言性語相參究。

    《孟子·離婁篇》有雲: 天下之言性也,則故而已矣。

    故者以利為本。

    所惡于智者,為其鑿也。

    如智者若禹之行水也,則無惡于智矣。

    禹之行水也,行其所無事也。

    如智者亦行其所無事,則智亦大矣。

    天之高也,星辰之遠也,苟求其故,千歲之日至,可坐而緻也。

     此章孟子言,天下人言性,則僅指其已往之迹,已然之故,而謂之性耳。

    《達生》所謂生于陵而安于陵,此即故也。

    天下之言性者,則群目此為性矣。

    實不知此乃後天之習,非必先天之性也。

    故人性當誘導使向前,求其能革故而鼎新。

    若僅求其故以資當前之利用,則豈不将生于陵則利其安于陵,而不複以為可以長于水而安于水。

    如是,則生人之道,将終古而不變。

    孔子曰:"性相近,習相遠。

    "此似以生于陵為性,長于水為故。

    而孟子則曰:"行堯之行,言堯之言,則亦堯而已矣。

    ""舜之居深山之中,與木石居,與鹿豕遊,及其聞一善言,見一善行,則沛然若決江河,莫之能禦。

    "舜之居深山,侶鹿豕,此亦舜之故也。

    及其聞善言,見善行,而其心豁然開悟,沛然若決江河,而行其所不得不行,此始真其本性所固有,如水之必行下,而特有待于智者之導而行之耳。

    水無有不下,性無有不善,聖人之以善導性,以善盡性,此猶禹之導水歸海也。

    此亦因水之性,行其所無事,所謂有為而無為者,亦一任其水性之自然爾。

    《達生》此節,以生于陵而安于陵為故,以長于水而安于水為性,分别性與故而言之,此已分明采納孟子說法。

    如此,則性有故常而可以不限于故常,雖不限于故常而仍不失其故常。

    此《易·系傳》所謂"感而遂通天下之故"也。

    《易·系傳》又謂:"通變之謂事,變而通之,使民不倦。

    "又曰,"富有之謂大業,日新謂之盛德。

    "夫生于陵者豈必長于陵,長于水者豈必不安于水,此必待聖人之大智,有以察民之故,有以善感而能通天下之故,乃始能導民于至善而盡其性。

    盡性則至命矣。

    如是始可有盛德大業。

    《達生》篇作者,謂不知吾所以然而然,命也。

    不知吾所以然而然,即行所無事,即自然也。

    自然自有其大常,故天之行健而不息,而千歲之日至,可坐而緻。

    孟子曰:"盡性可以知天,知天則至命矣。

    "則盡性至命之中,仍包括有人事。

    人事未盡,烏得謂已盡性而至命?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