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詩

關燈
宗之化。

    在漢則主情性。

    往者“大風”之歌、“拔山”之曲,高祖、項王未嘗習藝文也,然其言為文儒所不能舉。

    蘇、李之徒,結發為諸吏騎士,未更諷誦,詩亦為天下宗。

    及陸機、鮑照、江淹之倫,拟以為式,終莫能至。

    由是言之,情性之用長而問學之助薄也。

     風與雅、頌、賦所以異者,三義皆因緣經術,旁涉典記,故相如、子雲小學之宗,以其緒馀為賦。

    《郊祀歌》者,《頌》之流也,通一經之士不能獨知其辭,皆集會五經家相與共講習之。

    《安世房中歌》,作于唐山夫人,而其辭亦爾雅。

    獨《風》有異。

    憤懑而不得舒,其辭從之,無取一通之書、數言之訓。

    及其流風所扇,極乎王粲、曹植、阮籍、左思、劉琨、郭璞諸家,其氣可以抗浮雲,其誠可以比金石,終之上念國政,下悲小己,與十五《國風》同流,其時未有《雅》也。

    謝瞻承其末流,《張子房詩》本之《王風》,哀思周道無章,浸淫及于大小《雅》矣。

     世言江左遺彥,好語玄虛。

    孫、許諸篇,傳者已寡。

    陶潛皇皇,欲變其奏,其風力終不逮。

    玄言之殺,語及田舍。

    田舍之隆,旁及山川雲物,則謝靈運為之主。

    然則風雅道變而詩又幾為賦。

    顔延之與謝靈運深淺有異,其歸一也。

    自是至于沈約、丘遲,景物複窮。

    自梁簡文帝初為新體,床笫之言,揚于大庭,訖陳、隋為俗。

    陳子昂、張九齡、李白之倫,又稍稍以建安為本。

    白亦下取謝氏,然終弗能遠至。

    是時五言之勢又盡。

    杜甫以下,辟旋以入七言。

     七言在周世,《大招》為其萌芽。

    漢則《柏梁》,劉向亦時為之,然短促未能成體。

    唐世張之,以為新曲。

    自是五言遂無可觀者。

    然七言在陳、隋,氣亦宣朗,不雜傳記名物之言。

    唐世浸變舊貫,其勢則不可久。

    哀思主文者,獨杜甫為可與。

    韓愈、孟郊,則《急就章》之變也。

    元稹、白居易,則日者瞽師之誦也。

    自爾千年,七言之數以萬,其可諷誦者幾何?重以近體昌狂,篇句填委,淩雜史傳,不本情性。

    蓋詩者與議奏異狀,無取數典之言。

    锺嵘所以起例,雖杜甫猶有愧。

    訖于宋世,小說、雜傳、禅家、方技之言,莫不征引。

    昔孫、許高言莊氏,雜以三世之辭,猶雲風騷體盡,況乎辭無友紀,彌以加厲者哉! 宋世詩勢已盡,故其吟詠情性,多在燕樂。

    今詞又失其聲律,而詩尨奇愈甚。

    考征之士,睹一器說一事,則紀之五言,陳數首尾,比于馬醫歌括。

    及曾國藩自以為功,誦法江西諸家,矜其奇詭,天下骛逐,古詩多诘诎不可誦,近體乃與杯交谶辭相等,江湖之士豔而稱之,以為至美。

    蓋自《商頌》以來,歌詩失紀,未有如今日者也。

     物極則變。

    今宜取近體一切斷之(唐以後詩,但以參考史事存之可也,其語則不足誦)。

    古詩斷自簡文以上,唐有陳、張、李、杜之徒,稍稍删取其要,足以繼風雅盡正變。

    夫觀王粲之《從軍》,而後知杜甫卑<門爾>也。

    觀潘嶽之《悼亡》,而後知元稹凡俗也。

    觀郭璞之《遊仙》,而後知李賀詭誕也。

    觀廬江府吏、雁門太守叙事諸篇,而後知白居易鄙倍也。

    淡而不厭者陶潛,則王維可廢也。

    矜而不疐者謝靈運,則韓愈可絕也。

    要之,本情性、限辭語,則詩盛;遠情性、喜雜書,則詩衰。

     《七略》次賦為四家:一曰屈原賦,二曰陸賈賦,三曰孫卿賦,四曰雜賦。

    屈原言情,孫卿效物。

    陸賈賦不可見,其屬有朱建、嚴助、朱買臣諸家,蓋縱橫之變也。

    (楊雄賦本拟相如。

    《七略》相如賦與屈原同次。

    班生以楊雄賦隸陸賈下,蓋誤也。

    ) 然言賦者多本屈原。

    漢世自賈生《惜誓》,上接《楚辭》,《鵩鳥》亦方物《蔔居》,而相如《大人賦》,自《遠遊》流變,枚乘又以《大招》《招魂》散為《七發》。

    其後漢武帝悼李夫人,班婕妤自悼,外及淮南、東方朔、劉向之倫,未有出屈、宋、唐、景外者也。

     孫卿五賦,寫物效情,《蠶》《箴》諸篇與屈原《橘頌》異狀。

    其後《鹦鹉》《焦鹩》,時有方物。

    及宋世《雪》《月》《舞鶴》《赭白馬》諸賦放焉。

    《洞箫》《長笛》《琴》《笙》之屬,宜法孫卿,其辭義鹹不類。

    徐幹有《玄猿》《漏卮》《圓扇》《橘賦》諸篇,雜書征引,時見一端,然勿能得全賦。

    大氐孫卿之體微矣,陸賈不可得從迹。

     雖然,縱橫者,賦之本。

    古者誦《詩》三百,足以專對。

    七國之際,行人胥附,折沖于尊俎間,其說恢張谲宇,?繹無窮,解散賦體,易人心志。

    魚豢稱魯連、鄒陽之徒,援譬引類,以解締結,誠文辯之隽也。

    武帝以後,宗室削弱,藩臣無邦交之禮。

    縱橫既黜,然後退為賦家。

    時有解散,故用之符命。

    即有《封禅》《典引》,用之自述,而《答客》《解嘲》興。

    文辭之繁,賦之末流爾也。

     雜賦有《隐書》者。

    傳曰:談言微中,亦可以解紛。

    與縱橫稍出入。

    淳于髡《谏長夜飲》一篇,純為賦體。

    優孟諸家顧少耳。

    東方朔與郭舍人為隐,依以谲谏。

    世傳《靈棋經》,誠僞書,然其後漸流為占繇矣。

    管辂、郭璞,為人占皆有韻,斯亦賦之流也。

     自屈、宋以至鮑、謝,賦道既極,至于江淹、沈約,稍近凡俗。

    庾信之作,去古逾遠。

    世多慕《小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