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新儒家:兩個學派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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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起源 第八章 已經講過,在先秦時代,公孫龍早已清楚地區分了共相和事物。

    他堅持說,即使世界上沒有本身是白的物,白(共相)也是白(共相)。

    看來公孫龍已經有一些柏拉圖式的觀念,即區分了兩個世界:永恒的,和有時間性的;可思的,與可感的。

    可是後來的哲學家,沒有發展這個觀念,名家的哲學也沒有成為中國思想的主流。

    相反,這個思想朝另一個方向發展了,過了一千多年,中國哲學家的注意力才再度轉到永恒觀念的問題上。

    這樣做的有兩個主要的思想家,就是程颢、朱熹。

     不過程朱哲學并不是名家的繼續。

    他們并沒有注意公孫龍,也沒有注意第十九章 講的新道家所讨論的名理。

    他們直接從"易傳"發展出他們的"理"的觀念。

    我在第十五章 已經指出,道家的"道"與"易傳"的道存在着區别。

    道家的"道"是統一的最初的"一",由它生出宇宙的萬物。

    相反,"易傳"的道則是多,它們是支配宇宙萬物每個單獨範疇的原則。

    正是從這個概念,程朱推導出"理"的觀念。

     當然,直接刺戟了程朱的,還是張載和邵雍。

    前一章 我們看到,張載用氣的聚散,解釋具體的特殊事物的生滅。

    氣聚,則萬物形成并出現。

    但是這個理論無法解釋,為什麼事物有不同的種類。

    假定一朵花和一匹葉都是氣之聚,那麼,為什麼花是花,葉是葉?我們還是感到茫然。

    正是在這裡,引起了程朱的"理"的觀念。

    程朱認為,我們所見的宇宙,不僅是氣的産物,也是理的産物。

    事物有不同的種類,是因為氣聚時遵循不同的理。

    花是花,因為氣聚時遵循花之理;葉是葉,因為氣聚時遵循葉之理。

     邵雍的圖,也有助于提出理的觀念。

    邵雍以為,他的圖所表示的就是個體事物生成變化的規律。

    這種規律不僅在畫圖之先,而區在個體事物存在之先。

    邵雍以為,伏羲畫卦之前,《易》早已存在。

    二程中有一位說:"堯夫(邵雍的号。

    ——引者注)詩:……'須信畫前原有易,自從删後更無詩。

    '這個意思古原未有人道來。

    "(《遺書》卷二上)這種理論與新實在論者的理論相同,後者以為,在有數學之前已有一個"數學"。

     程頤的"理"的觀念 張載與邵雍的哲學聯合起來,就顯示出希臘哲學家所說的事物的"形式"與"質料"的區别。

    這個區别,程未分得很清楚。

    程朱,正如柏拉圖、亞力士多德,以為世界上的萬物,如果要存在,就一定要在某種材料中體現某種原理。

    有某物,必有此物之理。

    但是有某理,則可以有,也可以沒有相應的物。

    原理,即他們所說的"理";材料,即他們所說的"氣"。

    朱熹所講的氣,比張載所講的氣,抽象得多。

     程頤也區别"形而上"與"形而下"。

    這兩個名詞,源出"易傳":"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

    "(《系辭傳·上》)在程朱的系統中,這個區别相當于西方哲學中"抽象"與"具體"的區别。

    "理"是"形而上"的"道",也可以說是"抽象"的;"器",程朱指個體事物,是"形而下"的,也可以說是"具體"的。

     照程頤的說法,理是永恒的,不可能加減。

    他說:"這上頭更怎生說得存亡加減。

    是它元無少欠,百理具備。

    "(《遺書》卷二上)又說:"百理具在平鋪放着。

    幾時道堯盡君道,添得些君道多;舜盡子道,添得些子道多。

    元來依舊。

    "(同上)程頤還将"形而上"的世界描寫為"沖漠無朕,萬象森然"(同上)。

    它"沖漠無朕",因為其中沒有具體事物;它又"萬象森然",因為其中充滿全部的理。

    全部的理都永恒地在那裡,無論實際世界有沒有它們的實例,也無論人是否知道它們,它們還是在那裡。

     程頤講的精神修養方法,見于他的名言:"涵養須用敬,進學則在緻知。

    "(《遺書》卷十八)我們已經知道,程颢也說學者必須首先認識萬物本是一體,"識得此理,以誠敬存之"。

    從此以後,新儒家就以"敬"字為關鍵,來講他們的精神修養的方法。

    于是"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