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公子重耳之亡(僖公二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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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令,我就隻好左手拿着馬鞭和弓梢,右邊挂着箭袋和弓套奉陪您較量一番。

    ”楚國大夫子玉請求成王殺掉公子重耳。

    楚成王說:“晉公子志向遠大而生活儉樸,言辭文雅而合乎禮儀。

    他的随從态度恭敬而待人寬厚,忠誠而盡力。

    現在晉惠公沒有親近的人,國内外的人都憎恨他。

    我聽說姓姬的一族中,唐叔的一支是衰落得最遲的,恐怕要靠晉公子來振興吧?上天要讓他興盛,誰又能廢除他呢?違背天意,必定會遭大禍。

    ”于是楚成王就派人把重耳送去了秦國。

     秦穆公把五個女子送給重耳作姬妾,秦穆公的女兒懷嬴也在其中,有一次,懷嬴捧着盛水的器具讓重耳洗手,重耳洗完便揮手讓懷嬴走開。

    懷赢生氣地說:“秦國和晉國是同等的,你為什麼瞧不起我?”公子重耳害怕了,脫去衣服把自己關起來表示謝罪。

     又有一天,秦穆公宴請重耳。

    狐偃說:“我比不上趙衰那樣擅長辭令,讓趙衰陪你去吧。

    ”在宴會上,公子重耳作了一首《河水》詩,秦穆公作了《六月》這首詩。

    趙衰說:“重耳拜謝君王恩賜!”公子重耳走下台階,拜謝,叩頭。

    秦穆公也走下一級台階表示不敢接受叩謝的大禮。

    趙衰說:“君王提出要重耳擔當輔佐周天子使命,重耳怎麼敢不拜謝?” 【讀解】 先賢說過,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焉,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曆經磨難,才具有擔當大任的資曆。

    重耳的經曆證明這一說法是有充分的生活根據的。

     重耳由一個貪圖享樂、養尊處優的貴族公子哥兒,到後來成為春秋時代顯赫一時的霸主,幾乎可以說全憑了他在國外流亡19年的經曆中所遭受的磨難。

    當初大禍臨頭時的出逃,是迫不得已而為之。

    流亡中的屈辱、困苦、安樂的體驗,使他明白了身在宮廷、耽于逸樂所不可能明白的人生真谛,在身、心兩方面受到陶冶和磨煉。

     人們注意到的,往往是開頭和結果,從外出逃亡的災禍,到成為霸王的榮耀顯赫,讓人感歎的是命運的滄海桑田的巨變,這似乎在證明着老子所說的“禍兮福所依,福兮禍所伏”這對立兩端戲劇性的變化,給人的命運無常的幻覺,以及人不能把握自己的命運的感慨。

     然而,我們卻忽視了過程這個巨大的環節。

    過程是漫長的,實實在在的,局外人可以從旁說大話,評頭品足,而過程之中的冷暖甘苦,酸甜苦辣,歡樂憂傷,寂寞仿惶,唯有當事人自己知道,唯有當事人才有深入骨髓。

    刻骨銘心的體驗。

    旁觀者可以理解,卻沒有體驗,而理解和體驗則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的兩樁事情。

    無論從哪種意義上都不可能等量齊觀。

     從最根本的意義上說,生活本身是一個不斷流變的過程,重要的是過程本身,人生的意義也在過程之中,而結果則是次要的。

    變化是絕對的,穩定則是相對的,不存在永恒不變的東西,浩瀚天空之中沒有不落的太陽。

     坎坷、折磨、挫折、不幸、苦難、痛苦、狐獨、絕望、屈辱、失敗、恐俱等等,全都構成了過程的内容;沒有它們,也就沒有了過程;沒有它們,也不會有開始和結果。

    結果是在過程之中出現的,而不是在過程之外。

     人們完全可以通過主動的選擇或被動的接受,來有意識地為某一結果而奮鬥。

    奮鬥就是過程,結果是心中的志向和目标。

    奮鬥總是有意識的,自覺的,而不是不知不覺的。

    在奮鬥的過程之中經不起折磨,受不了坎坷,吃不了苦頭,忍不住痛苦,耐不住寂寞,沉溺于安樂,迷戀于幻想,都不可能達到目标,不可能實現自己的理想。

     經受過磨難的人,不僅僅懂得生活的真谛以及應當珍惜什麼,而且也懂得為了獲取成功,應該怎麼去做,懂得如何地主動适應和應付各種複雜多變的情境,不使自己被情境所左右。

     在這個過程之中,忍耐是兩個具有決定意義的字眼兒。

    在這方面,先賢們做出過不少示範。

    比如孔子,他說過“小不忍,則亂大謀”。

    他自己為了恢複周代的禮儀制度,不惜“克己”,力求用自己的行動來實踐自己所信奉的理想。

    比如韓信,他在微賤之時,能夠忍受淮陰少年的“胯下之辱”。

    比如公子重耳,在向農夫讨食時得到的卻是土塊,能夠收鞭息怒,将土塊當寶物收起。

     真正的強者并不一定體現在表面上。

    真實情況往往是,外表上裝模作樣,恃才逞強,處處鋒芒畢露,時時刻刻咄咄逼人,未必是真的強者,未必能成就大業。

    能忍受一時的屈辱,是氣度博大、胸襟開闊的表現,這才是能成就大業必須具備的品質。

    俗話說宰相肚裡能撐船。

    這話說的就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