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明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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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知性知天,以三名所表實是一事,但取義不一而名有三耳。

    盡心之盡,謂吾人修養工夫當對治習染或私欲,而使本心得顯發其德用無有一毫虧欠,故盡心即是性天全顯,故曰知性知天。

    知者證知,本心之炯然内證也,非知識之知。

    由孟子之言,則哲學家談本體者不可徒任量智尋求,要必待修養之功笃實深純,乃至克盡其心,始獲證見。

    黃蘖言“即性即心”是有當于孟子,然世人頗疑在我之心雲何即是天地萬物本體,今答之曰:汝所不喻者,徒以習心虛妄分别,迷執小己而不見性故也。

    夫執小己,則歧物我、判内外,内我而外物兩相隔截。

    故疑我心雲何體物。

    體物猶雲與天地萬物同體。

    若乃廓然忘己,而澈悟寂然非空、生而不有、至誠無息之實理,是為吾與天地萬物所共禀之以有生,即是吾與天地萬物所同具之真性,此真性之存乎吾身,恒不為形骸所锢,而發為視之明、聽之聰、乃至思之通等等妙用者,則亦謂之本心。

    故此言心,實非吾身之所得私也,乃吾與天地萬物渾然同禀之真性也。

    然則反之吾心,而天地萬物之本體當下即是,不勞窮索,吾人與天地萬物語形則宛爾分殊,語真性則無二無别。

    孟子雲:“夫道,一而已矣,豈有二本哉!”何以疑為? 本體唯是實證相應,非量智可證得者,因為量智起時總是要當做外在的物事去推度,如此便已離異本體,無可言實證矣。

    然則如何去實證耶?記得從前有一西人曾問實證當用什麼方法,餘語之曰:此難作簡單的答覆,隻合不談。

    夫言實證,首須識得本心,不可認習心作本心也,西人正未了此,如何向他談實證?次當辨者,人心緣慮之用有二方面:一曰内緣,亦雲返緣,緣者,攀援與思慮義。

    二曰外緣,緣慮外境曰外緣。

    外境者,不獨官能所取物名外,即在思維義理時,心中變似所思之相,此相亦名外境。

    内緣者,俗或妄計吾心外緣白瓶時,既知道外面白瓶,同時亦複自知正在知道白瓶,此自知其知白瓶的這個自知即是内緣雲雲,為此說者卻是誤解内緣。

    吾心自知其正知白瓶時,即已向外逐物,便非吾所謂内緣,吾所謂内緣者,乃專就證量言。

    孔子言默識與佛氏證量義相當。

    證量者,即吾本心自知自識,易言之,隻是本心自己知道自己。

    用宗門語。

    這裡所謂知或識,絕沒有想像與推求等作用參入,絕沒有能所和内外及同異等分别,卻是照體獨立、炯然自識,不是渾沌無知,吾侪隻有在這樣的境界中才叫做實證。

    而所謂性智,正是在這樣的境界中全體顯現,如此方是得到本體。

    前面說是實證相應者名為性智,義趣在斯。

    據此說來,實證本無所謂方法,然如何獲得實證卻不可無方法,因為獲得實證,必須本心或性智不為雜染所障蔽,雜染系佛家名辭,所謂習心或妄識即雜染也。

    若無修養方法何由到此境地?這種方法隻有求之于儒、佛、道諸家,儒言散見,而俗學每不悟,佛說詳密,其究趣寂,當以儒術折衷之,道家有造微之功,而反知不可為訓,抉擇諸家以歸至當,當别為《量論》。

     夫哲學以上達天德為究竟,達者猶雲證會,天德猶雲本體,非謂天帝,此用《中庸》語。

    其工夫要在思修交盡。

    專尚思辨者,可以睿理智,理智以思辨之功而益深銳博通也,故雲睿。

    而以缺乏修為故,修為亦雲修養,孔門求仁、思誠與存養、笃行等工夫是。

    則理智終離其本,本謂性智,理智是性智之發用,然既發,則交于物、雜于習而易于喪失性智炯然無系之真,故唯修養淳笃,性智無虧蔽,而後其發為理智者可以格物而不為物蔽,可以治習而不為習所縛也。

    然缺乏修養者,卻不足語此。

    無可語上達也。

    理智離其本,即唯逐物而不可上達天德也。

    專重修為者,可以養性智,而以不務思辨故,則性智将遺其用,理智是性智之用,思辨廢即理智絕,則是孤守性智而遺棄其周通萬物之大用也。

    無可成全德也。

    全體大用俱彰,方是全德,今遺用故,全德不成。

    是故思修交盡,二智圓融,而後為至人之學。

    此意待《量論》方詳。

    現在要闡明吾人生命與宇宙大生命元來不二的道理,所以接着說唯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