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明心下

關燈
乃至一切便利己私事,通稱資具。

    人類之資具貪,亦從獸性傳來,每見禽獸巢穴多集聚糧等資具。

    六、貪貪,謂若所貪未及得者,貪心自現境相而貪故。

    如好色者,心中或懸想一美人。

    七、蓋貪,謂于前所樂受事,已過去者,猶生戀着,即有蓋藏義故。

    蓋藏者,言其不肯放舍故。

    八、見貪,謂于所知、所見,雖淺陋邪謬,亦樂着不舍故。

    見貪重者,便難與語。

    如上八種,貪相略明。

    《瑜伽》五十五說有十貪,但列名目,而無解說。

    《緣起經》說有四種愛,以明貪相。

    今并有采撮,說為八種。

    學者以是而反躬察識,毋自蔽焉可也。

     嗔數者,于諸有情,起憎恚故,故名為嗔。

    《倫記》五十九說嗔略有三。

    一、有情嗔,于有情而起嗔故。

    二、境界嗔,于不可意境,即生嗔故。

    三、見嗔,于他見生嗔故。

    有情嗔者,由有我見故,即有人見生。

    人見與我見同時生。

    由有人我二見故,即有嗔生。

    嗔與人我二見同時生。

    嗔相無量,略分粗細。

    粗者,因利害毀譽等等沖突所引發,其相粗動,或轉為忿恨等。

    細者,其相深微。

    雖無利害毀譽等等沖突,亦常有與人落落難合意故。

    隐士孤高,正是嗔惑。

    夫群生懷嗔而好殺,世間曆史大抵為相書。

    前世小說詩歌,亦多以雄武敢為上德,皆嗔之着也。

    或曰:“嗔為習心,固也。

    征以達爾文生存競争之論,則嗔者當亦出于生存之需,而不必訾之以惑欤。

    ”餘曰:互助論者所發見之事實,明與達氏反。

    伊川釋《易》之《比》亦雲:“萬物莫不相比助而後得生。

    ”其言皆有證驗。

    故知生存所需者,乃比助而非競争。

    然則謂嗔非惑而為應于生存之需可乎。

    境界嗔者,亦有情嗔之變态。

    由于有情懷嗔故,境界随之而轉。

    遂覺邱陵坎,并是險。

    暑雨祈寒,俱成嗟怨。

    對人則器物皆罪,伐國則城邑為潴。

    忮心每及于飄瓦,誅鋤亦遠于草木。

    此皆有情嗔盛,故無涉而非乖戾之境也。

    見嗔者,複于有情嗔中别出言之。

    此與前貪數中所舉見嗔實相因。

    夫唯貪着己見,故不能容納他見。

    遂乃惡直而醜正,是丹而非素。

    從來朋黨之禍,門戶之争,皆由此起。

    凡人不能舍其見貪、見嗔,故一任己見以為是非,可說為感情的邏輯。

    而不暇求理道之真,此物論之所以難齊也。

     慢數者,依于我見而高舉故,故名為慢。

    舊說慢有七種,今述其略而稍有省易。

    一者,私其形骸而計為我,自恃高舉,名為我慢。

    二者,視材智劣于己者,即謂我勝彼。

    視材智等于己者,即謂我與彼相等。

    此皆令心高舉,總說為慢。

    或問:“于等己者,即謂我與之等,似不為慢。

    ”答曰:由計等故,自心高舉,豈若澄懷,了無計量。

    三者,于他人遠勝我者,我顧自謂少分不及,此名卑慢。

    雖自知卑劣,猶起慢故,故名卑慢。

    四者,于彼勝己,顧反計己勝,斯名過慢。

    五者,己實不德,而乃自謂有德,恃惡高舉,名為邪慢。

    若無知而自謂有知,少得而自謂已足,皆邪慢攝。

    夫慢多者,胸量極狹,不能求賢自益,納善自廣。

    咎始于居滿,心懷高舉,即是滿相。

    其流極于無慚無愧,儒者謂之無恥,至不比于人,故學者宜先伏慢。

     惡見數者,于境颠倒推度故,慧與癡俱故,别境中慧數,與染數中癡數,相俱而成惡見。

    癡即無明。

    故名惡見。

    見不正故名惡。

    惡見相狀複雜,不可究诘。

    抉其重者,略談三見,曰我見、邊見、邪見。

     我見亦雲身見,梵言薩迦耶。

    由不了自性故,遂私其形軀而計我、我所,是名我見。

    言我者,亦攝我所。

    由計我故,同時即計我所。

    雲何我所?我所有者,名我所故。

    如于形軀,計為自我,同時亦計為我所,雲是我之身故。

    若身外諸法,則但計為我所。

    如妻子、田宅、财貨、權位、名譽乃至一切為我所有者,皆是我所故。

    故有我見,即有我所。

    此是自私根源,萬惡都由此起。

    蓋人心隐微中,緣形軀而起自我之見,念念堅執,曾無暫舍。

    是乃與生俱生而不自覺其如是者,此所謂俱生我執。

    不獨在人為然,動物亦執形軀為自體,即是我執。

    植物護其形幹為自體,亦隐有我見,但甚暖昧耳。

    大抵有生之類,限于形氣而昧其本來,不了自性上元無物我種種差别,乃計其形骸為獨立的自體而私之為我,其實非我,特妄計耳。

     邊見者,亦雲邊執見,執一邊故,名邊執見。

    略說有二,日常邊、斷邊。

    常邊者,由我見增上力故,常邊見之起,亦由我見加上之力。

    計有現前諸物。

    攀援不舍,謂當常住。

    不了諸物元是刹那生滅,曾無實法,但假說為物。

    不了至此為句。

    變化密移,今已非昔,而迷者視之若舊。

    計此相續之相,謂是常恒,此則堕常邊過。

    斷邊者,由我見增上力故,于物怙常不得,轉計為斷。

    由見世間風動雲飛、山崩川竭、倏忽無迹,根身器界悉從變滅。

    如經言“劫火洞然、大千俱壞”,遂謂諸法昔有今無,今有後無。

    此則堕斷邊過。

    若悟物本無實,依何雲斷。

    故知斷見,亦緣取物。

    然常、斷二邊,元是疊堕,是所當知。

    疊堕者有時離常,即便堕斷。

    有時離斷,還複堕常故。

     邪見亦雲不正見,略說以二,日增益見、損減見。

    增益見者,于本無事,妄構為有。

    如于色等法上,增益瓶等相,眼識所取唯色,乃至身識所取唯堅,本無瓶等。

    故瓶等相,純是增益于色等之上的。

    轉增益瓶等無常相,隻是重重增益。

    乃至于形軀不如實知故,妄增益我相。

    一切物皆刹那生滅,本非實有。

    形軀非離一切物而獨立者,故亦不實。

    今乃緣形軀而妄計為自我,即是無端增益我相于形軀之上也。

    于自性不返證故,妄增益外在實體相。

    哲學家談本體者,都是看做離自心而外在的東西。

    此由不了自性故,向外杜撰一重實體,即是增益也。

    故增益見,幻構宇宙,猶如幻術家,幻現象馬種種形物。

    損減見者,于本有事,妄計為無。

    治故籍者,任情取舍,将于古人确實之紀事,不肯置信。

    故籍誠有可疑者,然亦不可謂全是作僞。

    如大禹治水,古書所載,今或不肯信有禹其人者,非損減見而何?生長僻陋者,涉曆既狹,聞殊方異物則拟之齊諧志怪。

    淺見者流,不悟深遠,則诋玄言為空誕。

    大抵憑有限之經驗,以推測事理。

    則不得事理之真,而自陷于損減見者,此不善學者之通患也。

    若乃淪溺物欲,不見自性,宇宙人生,等同機械,是于自家本分事損減之而不惜,愚益甚矣。

    凡增益見,以無為有。

    凡損減見,以有為無。

    然增與損,必恒相依,無孤起故。

    如昔人說地靜者,于地上增益靜相,同時即于動相為損減故。

    增益見無孤起之理,既增妄相,必損真相故。

    然而人生知識,無往不是增益妄相,則睹真者其誰耶!或言,綜事辨物,務得其理,即不為增益者。

    不知約真谛言,一切事物皆假設故有,元非實在,雲何非增益欤? 綜上三見,邪見最寬,一切謬解,皆邪見攝。

     本惑五數,各分粗細。

    粗者猛利,動損自他。

    其發動,必擾亂于心,以損自己,又必不利于物,即損他人。

    細者微劣,任運随心,于他無損。

    随心者,言其受節制于心而不自恣。

    然粗者必嚴對治,令不現起。

    細者與恒行數,常與心俱。

    謂其與恒行數同行、而與感識意識相俱以取境也。

    當嚴對治,令其伏斷。

    具在善數中。

     善數,舊說有十一法,今省并為七法,日定、信、無癡、無貪、無嗔、精進、不放逸。

    省去慚等五法,并入别境中定。

     定數者,令心收攝凝聚故,正對治沉掉故,沈者昏沉,掉者掉舉,亦雲浮散。

    沈與掉皆不定相。

    故名為定。

    由如理作意力故,有定數生。

    作意數見前。

    如理者,作意若與惑俱者,即是染性法。

    今此作意,乃背惑而順正理。

    深自警策,以引發其本心,此即善性法,故名如理作意。

    定數必由如理作意引生。

    定者,收攝凝聚,并力内注,助心反緣,注者,專注。

    助者,相應義。

    定數以其收攝凝聚的力,應合葉助于心,而深自反觀故。

    不循諸惑滑熟路故。

    諸惑從無始來,與生俱有,與形相昵,未曾斷舍。

    故其現起,如率循他滑熟的路子走一般。

    所以惑起如機械而不自覺。

    今此收攝凝聚力者,即是自己新創的一種定力,卻要背惑而行,不肯率循他的滑熟路子走了,是能引發内自本心,使諸惑染無可乘故。

    内者,謂此本心不由外铄故。

    自者,即此本心是自性故,不從他得故。

    諸惑無可乘者,本心既藉定顯發,得為主宰,故惑不容生。

    夫本心者,元是寂靜圓明,毫無欠缺。

    寂靜者,澄湛之極,其應恒止。

    圓明者,虛靈之極,其照恒遍。

    但惑起障之,則心不得自顯而等于亡失。

    此昔人所以有放心之說也。

    然心雖受障,畢竟未嘗不在。

    即惑染流行,而此心法爾自運,亦未堪全蔽。

    如浮雲蔽日而言無日,實則日亦未嘗不在;雖複積陰重閉,要非絕無微陽呈露其間者。

    但勢用微劣,而說為無陽耳。

    無陽猶雲無日。

    定數者,即以其收攝凝聚勢用,乘乎本心之運,不容全蔽,如所謂微陽者。

    乃令其保聚益大,而無亡失之憂,使本心浸顯而極盛,則諸惑亦漸伏而終盡。

    故定力者,實能對治諸惑。

    諸惑者,即綜全部染數而言之。

    而雲正對治沉掉者,則以定相與沉掉相,正相翻故,故乃舉勝而談。

    然既置正言,即顯不獨對治沉掉可知。

    定數如是,餘對治力,餘雲雲者,猶言其他善數底對治力。

    可例觀也。

     信數者,令心清淨故,正對治無慚無愧故,故名為信。

    由如理作意力故,引生清淨勢用。

    即此淨勢,葉合于心,而共趣所緣者,是名信故。

    清淨勢用,省言淨勢。

    此與如理作意乃同時而起者。

    葉合即相應義。

    此信所緣義境,略說以二。

    一者,于真理有願欲故,此中假說真理為信之所緣義境。

    真理者,隐目自性而言之。

    吾人為惑所蔽,不見自性,而又不甘同于草木鳥獸之無知,必欲洞明宇宙人生之蘊。

    易言之,即欲自識本來。

    此即求真理之願欲。

    能見真故,故起信。

    見自性故,名見真理。

    見真而起信者,是惟反求實證者乃能爾。

    二者,于自力起信,即依自性,發起勝行,深信自力,能得能成故。

    行者,造作義。

    自思慮之微,至身語之着,所有創造,所有作為,總說名行。

    勝行者,以此行是依自性而起,純善無染故,故名勝行。

    此行既順性而發,故可深信自力,能得而無失,能成而無虧也。

    如印度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