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功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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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家談體,絕不許涉及生化,所以我說佛家是離用談體。

    覆看前文。

    我們從宇宙論的觀點來看空宗,則空宗在這方面,即宇宙論方面。

    卻不談用。

    空宗純然除遣一切法相,故不談用。

    但如何有個無用之體,終是說不通。

    空宗隻顯體是空寂,不言生化,故是無用之體。

    有宗談宇宙論,建立種子和現行。

    據彼計,種子本身是才生即滅,才滅又即生,恒相續流的。

    每一種子,皆是如此。

    現行界則每一現從其自種生起時,都不暫住。

    但繼起之現,又各從其自種而生,和過去之現相續。

    故現界也是恒相續流的。

    但現行,有不定恒相續的,此姑不詳。

    詳彼種與現,略當本論所謂用義,略字吃緊。

    蓋彼之種現由妄想構畫,本非真有見于用。

    但彼自是在用上猜測,惜無真見。

    故任猜度而衍種現二界之論,彼未嘗不自以為發揮用義,而不知其适成戲論也。

    但如彼計,種和現是同為生化流行的兩重世界,和那本無生化流行的真如了無幹涉。

    這是前面屢經說過的,既體真如。

    用種和現。

    條然,劃若鴻溝,欲不謂之戲論,奚其可哉?抑不止有宗犯此過,凡哲學家将實體和現象說成二片,不得融而為一者,皆與有宗同病也。

     餘嘗默然息慮,慮者,俗雲思想或推求等也。

    遊心無始,遊心者,縱心于虛,故曰遊。

    息慮而後可虛懷以契真。

    故息慮者,無妄慮耳,冥與理契,亦非無慮。

    無始者,泰初冥漠,故托言之以形容無物之地耳。

    而知體用畢竟不可分為二片。

    使其可分,則用既别于體而獨存,即是用有自體。

    不應于用之外更覓一物說為本體。

    又體若離于用而獨存,則體為無用之體,不獨是死物,亦是閑物。

    往複推征,體用畢竟不可分,是事無疑。

    今當以二義明不可分: 一曰,即體而言用在體。

    夫體至寂而善動也,寂者,寂靜離染,無嚣動相。

    寂,非與動為對待之詞,此體恒寂故。

    善字,贊詞也。

    此言動者,亦非與寂為對待之詞,此體恒寂亦恒動故。

    至無而妙有也。

    無有方所,無有時分,無有形相,無有作意,故曰至無。

    動而不已,詐現相狀,故曰妙有。

    動不已者,非謂前之動勢延留至後,乃前動才起即滅,後動續生,刹那刹那,皆滅故生新。

    大化無有休歇,故雲不已。

    動勢本無形礙,但由相續不已故,詐現有相。

    後當别說。

    寂無者,是其德恒常而不可易也。

    動有者,是其化至神而不守故也。

    非恒德将焉有神化?德恒,故化神。

    無神化,何以顯恒德?以上吃緊。

    唯具神化與恒德,故稱為體。

    體者,絕對的真實義。

    其德恒,其化神,所以為真實之極也。

    然而,寂無則說為體之本然,本者,本來。

    然謂如此。

    本來如此,理絕言思,故雲本然。

    動有亦名為體之妙用,本然不可緻诘,妙用有可形容,是故顯體必于其用。

    誠知動有,元無留迹,則于動有而知其本自寂無矣。

    故夫即用而顯體者,正以即用即體故也。

    兩即字吃緊,正顯體用不二。

    所以說用在體者,在字須活看,在字如不善會,将以為說用在體者,如雲乙物在甲物中。

    若爾,體用猶為二物,便是大錯特錯。

    意雲此用即是體之顯現,非有别異于體而獨在的用故。

     二曰,即用而言體在用。

    在字詳前注。

    意雲由體顯現為萬殊的用,亦非有别異于用而獨在之體故。

    此與前義本一貫,特反覆以盡其蘊耳。

    前就體言,本唯一真而含萬化,一真之一,是緣待義。

    故用不異體。

    用非與體為二,雲不異。

    今就用言,于茲萬化皆是一真,萬化,喻如衆漚。

    一真,喻如大海水。

    萬化皆是一真,喻如衆漚一一皆攬大海水為體。

    故體不異用。

    體非與用為二,雲不異。

    由體不異用故,故能變與恒轉及功能等詞,是大用之殊稱,亦得為本體或真如之異名。

    以體不異用故,遂從用立名。

     綜上二義,可知體用雖若不一而實不二。

    攝動有歸寂無,泊然無對;會寂無歸動有,宛爾萬殊。

    故若不一。

    然寂無未嘗不動有,全體成大用故;動有未嘗不寂無,大用即全體故。

    故知體用畢竟不二。

     誤解體用義的人,或以為本體上具有一種作用,即由此作用生起宇宙萬有。

    如此卻将體和用及萬有析成三片了,此便大誤。

    須知,所謂用者即是體之顯現。

    所謂體者,雖複本無方所、無形相,然而不是空無,更不是死物。

    他确是顯為翕和辟的種種動勢的,故雲顯現。

    這些動勢,本是刹那刹那,方生方滅,方滅方生,如此流行不已的。

    即此動勢,說名為用。

    故體不是離開群動而别有物。

    群動具雲種種動勢。

    體是全成為群動的,易言之,體是全成為萬殊的用的。

    若離群動或萬殊的用。

    而求有所謂體,便與宗教家臆想有個超越萬有的上帝,同其迷妄了。

     體既不是離用而别有物,用也不是以體為能生而自為所生。

    所以體和用,隻随義别故,有此二名,決不可截然分能所,如有宗所謂種和現也。

    有宗元來建立本有種子,為現行或萬有的體原,而其種子是有自體的,故對現行而說名能生。

    至現行從種生已,便是實有的物事。

    易言之,現行也是有自體的,故對種子而說名所生。

    他們種、現是一能一所,分成二界。

    本論所雲體用,卻不是如此的。

     如上所說,即體即用,故體用畢竟不二。

    複有問雲:“克就用言,唯有翕和辟的動勢,宛爾詐現,刹那不住,憑何施設宇宙萬有?”應答彼言:翕辟動勢都無實物,刹那刹那,生滅滅生,迅疾流駛,幻現迹象,如旋火輪,如燃香楮,迅轉則見火輪,此火輪本非實有,而宛如實物。

    即依迹象假說宇宙萬有。

    以下、省雲宇宙,或省雲萬有。

    其實,隻有新新而起絕不暫住的動勢,何曾實有宇宙?應知,萬有本來空無,唯依動轉迹象,此中動者,謂翕辟的動勢。

    轉,謂前滅後生,相續流轉。

    假立心物諸名,亦假說宇宙。

    故真了用義者,不應妄執從用發生萬有,以萬有本無故,唯依用即動勢而假說之故。

    注意。

    在前面已經談過,哲學家不應計執有個成象的宇宙,因為宇宙或一切物,隻是依不住的動勢而施設的增語。

    增語,曾見前文。

    唯有名言,都無實事。

    本論不喜用現象或法相等詞,而直談用,說見前。

    此中正有深意。

     如實談用,稱實而談,無謬誤故,故雲如實。

    此用是非空非不空的,已如前說。

    我們從非空的一方面來談,大用流行用而曰大,贊詞也。

    雖本無實物而有迹象詐現,依此迹象可以施設物理世界或外在世界,如此便有宇宙論可講,亦可予科學知識以安足處。

    如果完全遮撥物理世界,科學知識便無立足處了。

    這是本論和空宗迥不同的地方。

    有宗雖談宇宙論,但是他們有宗種、現二界的說法,純是情見妄構,甚至把真如說成與種、現二界絕無幹涉的另一無為法界,尤不應理。

    有宗根本不解了即體即用的勝義,隻是馳逞戲論。

    我們要知道,絕對即涵相對,絕對謂體,相對謂用,相對即是絕對的内涵,非離絕對而别有相對的世界故。

    相對即是絕對,于相對而識絕對,以一切法皆是絕對的顯現故,非離相對而别有絕對的世界故。

    然不妨克就相對義邊,假說宇宙。

    克字吃緊,直指相對而說故。

    翕辟相反而成變化,依此假說宇宙。

    蓋無生之生,雖複生而不有,本體不從他生,更不是本來無有而今始生的,故曰無生。

    本體自身是個生生不息的物事故,無生而有生也。

    即依生義,而名為用。

    但才生即滅,沒有任何物事存在,是生而不有也。

    然自其生生不已言之,宛然流行而有則焉。

    方生方滅,方滅方生,故雲生生不已。

    生生之流詐現有形,故雲流形。

    有形即有則,此宜深思。

    流形一詞,本《易》《乾卦》。

    不動之動,雖複動而不留,本體是無待的,無方所的,無形相的,非如實物有移轉故,故雲不動。

    本體底自身是個變化不可窮竭的物事,故不動而有動也。

    即依動義,而名為用。

    但動勢是才起即滅,無物暫住,故雲不留。

    然自其動動相續言之,宛然見象,而成理焉。

    前動方滅,後動即起,故恒相續。

    見讀現。

    由動相續,故現物象。

    形物皆具有理則,故雲成理。

    所以,本論從大用之非空的方面來說,可以施設宇宙萬象,即科學知識也有安足處了。

     我們談用,又從非不空的方面來看,大用流行,雖複生滅宛然,生滅不已之迹象,現似形物,故雲宛然。

    而實泊爾空寂。

    何以故?如實談生滅義,極于刹那,才生即滅。

    詳上卷《轉變章》。

    夫才生即滅,是本無有生也。

    既無有生,即亦無滅。

    若爾,生滅性空,沒有生起一件物事,是生無自性。

    無生便無滅,是滅無自性,故雲生滅性空。

    此中空字是空無義。

    便應于生滅宛然,澈悟本來空寂。

    此中空字,非空無之空,乃以無形礙及無障染名空。

    寂者,清淨義,離擾亂相故。

    此中意雲,由了生滅的法相本空無故,即于法相而澈悟本來空寂的真如法性也。

    然則,一真常寂,不礙萬變繁興;一真之一,絕待義,非算數之一。

    體恒空寂,日常寂。

    萬變繁興,元是一真常寂。

    良由萬變至神無方,并非另生一實有的物事,可以離異一真而獨存,并非二字,一氣貫至此。

    無方者,無方所。

    本無有物,何方之有?故乃于萬變而悟一真耳。

    如其執有物界,又從何澈悟一真耶?故知遣相而實相斯存,遣相,謂不計執有實物界或宇宙萬象也。

    實相,謂本體。

    觀變而不變可悟,變,用也。

    不變,德也。

    誠知用非實有,則無執物之迷,故乃于用而見本體之恒德矣。

    斯乃至人超悟之境,非情見所測也。

    夫宇宙萬有,本自空無。

    萬有唯依大用流行之迹象而假設,本無所謂萬有故。

    哲學家如此,猶多不悟,矧乃欲其了知大用無實,是事誠難。

    無實二字吃緊。

    大用流行,刹那刹那,都不暫住,本無形相可求,故非實有。

    非實有故,即等若空無,故雲非不空也。

    此中理趣深微,讀者宜虛懷沉玩。

    不了用之無實,即不了神變無方,正是實相無相也。

    不了二字,一氣貫下。

    實相,體之異名。

    此體至真至實,而無形相可得,故雲無相。

    神變即大用之稱。

    無方,具雲無方所,與無相義同。

    此言于無方之變,識得無相之體,以非有實作用别異于體而獨存故,乃即用即體故。

    所以,本論從大用之非不空的方面來說,卻是即用而見體。

    因此,在科學上所施設的宇宙萬有或外在世界,在玄學上不得不遮撥。

    同時,玄學也要超過知識而趣歸證會。

    這個意思,俟《量論》再詳。

     從來佛家學者,莫不盛宣緣起義。

    實則空宗談緣起,本以遮撥法相,或現象界。

    易言之,即明萬有本空而已。

    空者、空無。

    此意在前面屢經說過。

    我們從宇宙論的觀點來看空宗,空宗雖不曾談用,但其遮撥法相的意思,我們在玄學上也與之同契。

    獨至有宗談緣起,一反空宗遮诠的意思,而變成構造論。

    他們有宗确是計執法相為實有,易言之,即計執有成象的宇宙。

    他們并且憑臆想構劃宇宙,析以二重,所謂種界和現界是也。

    他們因為計執有此種、現二界,才以緣起義來說明之。

    如說此緣彼而得生,彼亦緣此而得生。

    這樣說來,總構想有成象的宇宙,不能理會到淵然無象之實際理地,易言之,即不能澈悟生生無住之神。

    本論所說體用不二的意義,在笃信有宗的學者看來,根本是無法了解的。

    他們有宗學者每诋我為無知,為邪見,我亦願受之而無诤。

    真理本自昭著,但迷者不悟,我們隻期能悟者同悟而已。

     或有問言:“如公所說,本體是沖寂無形的,但寂非枯寂,卻是生生不住的。

    若生已有住,便成死物。

    唯其不住,故生生不已也。

    即此生生不住,說名為用,亦複依用施設萬有。

    據實而言,萬有本自空無,是将使人起空見也,奈何?”答曰:全體大用,圓成而實,本來圓滿,毫無虧欠,故曰圓。

    本來現成,不依他有,故曰成。

    絕待故,無妄故,故曰實。

    雲何言空?凡情迷失本真,無我計我,證真,則萬物同體。

    本無所謂小己或自我,然人皆于無我而妄計有我。

    無物逐物,證真,即唯大用流行。

    本無有如俗所計現實界的物事,然人皆于無物而追求種種物。

    遂至以本空者,空字,是空無義,下仿此。

    計為不空,凡情計有内我和外物,此即以本空者為不空。

    本不空者反計為空。

    凡情不悟真體,即于本不空,而計為空。

    世尊憫群生颠倒者,以此。

     談至此,還有一個問題須附帶說及,就是我國哲學上自兩宋以來的理氣問題。

    這個問題,由宋明迄今,還是不曾解決。

    從來哲學家關于理氣的說法,雖極複雜,但根本诤端不外理氣是否截然為二之一大問題。

    此中诤論極多,幾于家自為說,人持一見。

    我現在不欲征引儒先的說法;更不暇評判他們儒先的短長。

    将來容有旁的論述。

    隻好本我的意思予理氣以新解釋。

    我先要審定理氣二字的意義。

     氣字,當然不是空氣,或氣體和氣象等等氣字的意義。

    常途每以形氣二字連用,形氣二字的意義,有時用得很寬泛。

    宇宙萬有亦總雲形氣。

    這裡的氣字,猶不即是形氣之稱,至後當知。

    我以為,這氣字隻是一種生生的動勢,或勝能的意思。

    此中勝能,不是物理學上所謂能力,在上章開始幾節中,有一節談及此,可覆看。

    此氣是運而無所積的。

    運者,動義,或流行義。

    ,動勢生滅相續,故雲流行。

    刹那生滅,無物暫住,故雲無所積。

    動相詐現,猶如氣分,分讀份。

    故名為氣。

    言氣,即顯無實物故。

    詳核此所謂氣,正是本論所謂用。

    至于萬有或形氣,唯依動轉的迹象,假為之名,非離一切動勢,有實形氣。

     理字,本具有條理或法則的意義,但不可如宋明儒說是氣上的條理。

    宋明儒中,許多人把氣說為實有的,因以為理者隻是氣上的條理。

    如此,則理的本身竟是空洞的形式,隻氣是實在的。

    明儒持這種見解的更多,即在陽明派下,也都如是主張。

    他們陽明後學一面談良知,即本心。

    不得不承認心是主宰,一面談氣是實有,理反是屬于氣上的一種形式,頗似心物二元論,甚乖陽明本旨。

    我在此處不欲多作評判,隻說我對于理氣的解釋。

    我以為,理和氣是不可截然分為二片的。

    理之一詞,是體和用之通稱,氣之一詞。

    但從用上立名。

    氣即是用,前面解釋氣字的意義時,盡說得明白。

    理之一詞,何以是體用之通稱呢?因為就體而言,此體元是寂然無相,而現似翕關萬象,翕辟即是萬象,複詞耳。

    現者,顯現,或現起義。

    似者,以萬象不可執為定實,故置似言。

    即衆理燦然已具。

    萬象,即是衆理故。

    故此體,亦名為理。

    又體之為言,是萬化之原,萬物之本,萬理之所會歸,故應說為真理,佛家說真如名真理。

    亦名實理,程子每言實理,即斥體言之。

    也可說是究極的道理。

    此中道理,系複詞。

    道字亦作理字解。

    就用而言,翕辟妙用,詐現衆相,即此衆相秩然有則,靈通無滞,亦名為理,即相即理故,兩即字、明其不二。

    或相即是理故。

    比上語較迳直。

    前所雲理,當體受稱,是謂一本實含萬殊。

    後所雲理,依用立名,是謂萬殊還歸一本。

    理雖說二,要自不一不異。

    體用義别故,故不一;即用即體故,故不異。

    析理期詳,俟諸《量論》。

     在本章之末,還須與有宗簡别一番者。

    本論從用顯體,即說本體亦名功能。

    功能亦名勝能,勝能的意義,說見上章初幾節中。

    但是,有宗建立種子,亦名功能,自無著創說時,即以功能為現界或一切行的本體。

    一切行,謂心和物。

    無奈他們有宗把能和現分成二界,不可融而為一,功能,亦省稱能。

    現界,則亦省雲現。

    易言之,即是體用截成兩片。

    這個謬誤在前面駁辨甚詳,本可不贅,然而就名詞上看,我所謂功能是斥體而目之,無著等所謂功能,也是一切行的本原。

    本原一詞,即是本體的别名。

    誠恐有人誤會,竟以此同彼。

    此者,本論所謂功能。

    彼者,無著等所謂功能。

    今略舉數義,以相簡别。

     一日,本論功能即是真如,無二重本體過。

    有宗功能是潛在于現界之背後,為現界的因素。

    若僅如此,尚為一般哲學家所同有的過誤,體用說成二片,哲學家多犯此過。

    不幸有宗又本佛家傳統的思想,别立無起無作的真如法界,無起,猶言無生。

    無作,猶言不動。

    真如法界,系複詞。

    過又甚焉。

    本論攝用歸體,用即是體之顯現,非别異于體而自為實在的物事,故用應攝入體,不可将體用析成二片。

    故說功能即是真如;會性入相,性者,體之異名。

    相,謂用,義旨同上,但更端言之。

    故說真如亦名功能。

    以故,談體無二重過。

     二曰,本論依功能假立諸行,行字,見上卷《轉變章》。

    諸行,謂心和物諸現象,俗所謂宇宙萬象是也。

    無體用分成二界過。

    據有宗義,功能是體,以其為現行之因故;現行,即諸行之别名。

    諸者,心物諸行繁然不一,故言諸也。

    現者,諸行相狀,現前顯著,故言現也。

    現行是用,以其從功能生起故。

    然彼現行生已,便有自體,乃與功能對立而成二界,如前已駁。

    本論依功能翕辟假說心和物,故非實有諸行界與功能并峙。

    故非二字,一氣貫下。

    諸行界,猶俗雲現象界,以故,無體用析成二界過。

     附說:功能為因,現行為果。

    能現各有自體,互相對待,成為二界。

    又現行是相分與見分之都稱,易言之,即相分與見分合名現行。

     附說:離翕辟外,無所謂功能;離功能外,亦無所謂翕辟。

    此須善會。

    翕辟,隻是同一功能的兩方面,這兩方面的勢用,是相反相成的。

    不可看做是兩種實有的物事。

    此處吃緊。

    故夫于翕辟而悟其生而不有,即本無生;于翕辟而悟其動而不滞,未始有物,故無滞積。

    即本無動。

    詳玩上卷《轉變章》。

    然則生動之極,兀然空寂,即用見體。

    空寂之至,油然生動,舉體成用。

    其斯為誠之不可掩,神之不可測也夫。

    非離功能别有真如,于此宜悟。

     三日,本論功能是渾一的全體,但非一合相的,亦非如衆粒然。

    一合相一詞,系借用,不必符其原義。

    假如有一件呆闆的物事,純是一味合同,其間絕無分化可言,便名一合相。

    衆粒,謂如世間稻等種子,為各各獨立的粒子,不得互相涵攝為渾一之全體。

    有宗功能說為粒子性,是各各獨立的,是多至無量數的。

    這些衆粒,必須有儲藏的地方,所以建立阿賴耶識。

    賴耶含藏種子,說見前文。

    這種說法,也可謂之多元論。

    殊不知,一切物的本體,元是絕對的,元是全的,既日多元,便是相對的物事,如何可以多元來談本體?此固不待深論,而得失易見。

    本論功能,亦稱大用或功用,又曰生生化化流行不息真幾。

    流行一詞,見前。

    這個元是渾一的全體,渾者,渾全。

    一者,絕待。

    是遍一切時及一切處,恒自充周圓滿,都無虧欠的。

    此中時和處,乃設言之以形容其圓滿之極。

    實則談到圓滿的全體,本來是絕待的,是超時空的,那有時處可說?不過,這個全體并不是一合相,不妨說是無窮無盡的部分互相涵攝,互相融貫而成為渾一的全體。

    此中部分一詞,須善會。

    常途言部分,是有實物可剖成部分的,此則不可當做實物來想。

    又每一部分可強說為一單位,易言之,即強說為一個功能。

    但切忌誤會,以為功能果真是個别的東西。

    須謹防此種謬想。

    大凡談理至玄微之境,便覺語言文字都是死的工具,不堪适用。

    此意難言。

    譬如大海水,喻渾一的全體。

    實則隻是無量的衆漚,衆漚,喻各部分。

    互相融攝而成渾全的大海水。

    曾航海者,方見到大海水隻是衆漚。

    我們說功能是渾一的全體,而仍于全中見分,于分中見全,并不道是一合相。

    此處最關緊要。

     問曰:“全中見分,喻如大海水元是一一的漚,此義易了。

    分中見全,義複雲何?”答曰:如于衆漚中,随舉一漚,便涵攝無量無邊的漚。

    易言之,即此一漚便涵攝全大海水。

    汝于此事,猶置疑否?若無疑者,應知于渾全的功能中假說衆分,猶言一個一個的或許許多多的功能。

    于衆分中随一功能皆涵攝無量無邊的功能。

    易言之,任舉每一功能,都見是全體的,所謂一微塵即遍全法界,此中全法界,亦可雲全宇宙。

    理實如是。

     複次,每一功能都具有内在的矛盾而成其發展。

    這個矛盾,可以說為互相反的兩極,一極假說為翕,一極假說為辟。

    翕則疑于物化而實為辟作工具;辟則守其不可物化的本性,而為運翕随轉之神。

    随轉者,謂翕亦随辟轉也。

    唯辟能運翕,故矛盾終歸消融,而複其本性矣。

    翕辟兩極,以其互相反而恰互相成,這也奇怪,由此應知,變化不是如機械的動作的,其間宛然有一種自由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