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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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識典籍,而所見适與之符。

    然大乘諸師多流于分析名相,如二十等論成立唯識以遮外境,全用形式邏輯,雖複名理可觀,而空洞的論調嫌多,頗近詭辨。

    凡大乘論文幾都不免此病。

    至中土諸師不肯馳逞論議,其宏大淵微之蘊偶流露于筆劄語錄,雖單辭片語,往往意思深遠,玩索不盡,特非解人則莫之悟耳。

    原夫唯識了義,要在會物歸己,而實際夐焉無待;物即是己,則己亦絕待也,特假名為己耳。

    實際者,本體之代語。

    會物我于一原,即夐絕而無待之本體于是乎顯現矣。

    人生之真實而非虛幻,即在此耳。

    攝所歸能,而智體炯然獨立。

    心能分别境,亦能改造境故,故說為能。

    境但為心之所分别,及随心轉故,故說為所。

    智體者,智即本體,故雲智體。

    智義見《明宗章》。

    若切近言之,即本心是已。

    設問何謂本心?應答彼言:人人隐微間有個自鑒之明,不可欺瞞者,即本心也。

    隻此是人生所固有的神明而不曾物質化的,故說為本體。

    所以遮彼外執,執有外境,名以外執。

    欲令悟玆本根。

    本根即謂本體。

    執則内外紛歧,執有外境,則外塵與内心相對,外物與内我相對,而一切紛歧,不相連屬。

    悟則内外融釋。

    悟無外境,則一切紛歧之相俱以泯除,故雲融釋,言一切相都消融釋散而無有所執也。

    夫萬物皆感而遂通,萬有皆思之所及,故一言乎識即已攝境,一言乎境便不離識。

    境識為不可分之全體,顯則俱顯,識于境分别顯現時,境亦與之俱顯。

    寂則俱寂。

    識于境不起分别時,是之謂寂,境亦與之俱寂。

    一體同流,豈可截然離之乎?必謂境離識而外在,是将自家生命與宇宙析成二片也,有是理乎? 夫境識同體,本無内外,然世皆計執有外境何耶?人生不能舍離實際生活,無弗資萬物以遂其生長者。

    郭子玄曰:“人之生也,形雖七尺,乃舉天地以奉之。

    故天地萬物凡所有者,不可一日而相無也。

    一物不具,則生者無由得生。

    ”其言雖近,乃有遠旨。

    然人以資物為養之故,遂乃習于取物,習字吃緊。

    而妄計物為心外之境,役心以馳求之。

    迄串習既久,則即以習為心而逐物不反,無有厭足,其外物之執乃益堅。

    執之相貌,略分總、别。

    别執有一一實物,如瓶盆等。

    方分空相,由斯而起。

    如依瓶而計執有東西等分位,此即空間相也。

    總執有實外界,所謂日用宇宙。

    混同空相,由斯而起。

    混同者,十方虛空渾是空洞而無異相故,故雲混同。

    人心總執有實外界,遂計有個空空洞洞的空間,故萬有于中顯現。

    空相起故,時相即俱。

    橫堅異故,假析時空。

    于橫的方面計有空間相,于豎的方面計有時間相。

    理實時相即是空相,形式不異。

    過、現、未三世相,曆然溝分,猶複紀之以符号,如為幹支以紀時數。

    表之以器具,如鐘表上之分秒等。

    故分段時相,實空相之變形也。

    起外境執時,空時相定俱起。

    若不執有外瓶等實物者,則方分空相将于何起?若不執有實外界者,則混同空相亦自不起。

    空相無故,即時相亦無。

    以理推征,故知空時相實随外境之執以俱起也。

    空時相起故,外境執乃益堅,由有空時相故,更增外境以實在性。

    輾轉增迷,人情所以無悟期也。

     已遮境執,次除識執。

    夫執有外境,故假說唯識以遮之。

    不離識之境,理應許有。

    然世所執離識而獨存之外境,則本無有,特由妄識計執以為有耳,故說外境唯識所現。

    假說者,以非實有識可唯故,其義見下。

    若複妄執内識為實有者,則亦與執境同過。

    蓋識對境而得名,則其形着也,不唯祇作用幻現,凡言識或心者,本依作用立名,然複有别義,亦不妨假目本體。

    詳《明心章》。

    實乃與妄習恒俱。

    取境之識,恒挾妄習以俱起。

    習雲妄者,以無根故耳。

    此識既雜妄習,所以亦成乎妄而不得為真心之流行也。

    此處吃緊。

    故識無自性,亦如外境空而無物。

    自性猶言自體。

    蓋所謂識者,非有獨立存在的自體故。

    或曰:“外境實無,故說為空,而識以作用幻現故名,即非全無,雲何亦說為空耶?”曰:外境以本無故,說之為空。

    識以無自性故,說之為空。

    空之情雖異,而其為空則同也。

    故彼執識為實有者,與執外境等是迷謬。

    維昔大乘雖說唯識以破境執,然又慮夫執識為實者,其過與前等也,故乃假說緣生,以明識相虛幻無實。

    緣者,藉義。

    衆相互相藉待,故說為緣。

    生者,起義。

    識相不實而幻起故,姑說為生。

    識相,即是衆緣互待而詐現者,故說幻起。

    夫識若果為實有者,即是有實自體。

    有自體故,便無待而恒現成。

    今說緣生,既明識相即衆緣相。

    易言之,即此識相唯是衆緣互待而詐現,舍此無别識相可得。

    詐現者,謂雖有相現而不可執為實故,故名之為詐。

    故識者,有待而非現成,元無自性,自性見上。

    此非實有,義極決定。

    雲何衆緣?曰:因緣、因為諸緣之一,而于諸緣為最重要,故首列之。

    等無間緣、所緣緣、增上緣。

    今當以次釋諸緣義。

     因緣者,舊說謂有為法,親辦自果,方乃名因。

    見《三十論》七及《述記》四十四第一葉以下。

    有為法者,即斥為因之法而言之。

    有能生力用,故名有為。

    辦者,《記》雲成辦。

    因親生果如成辦事業,故雲成辦也。

    詳此所雲,因親辦果,是因于果,有創生義,親辦雲者,即是因能親創果故。

    亦有決定義。

    即因于果,能決定成辦故,方雲親辦。

    如是言因,固與科學上舊有之因果觀念甚相吻合。

    其錯誤既已有正之者,可無贅論。

    今所當辯者,迹舊師樹義,本建種子為因體。

    所謂因者,非空洞而無所指目之詞,故言因則必有為此因的法體。

    《三十論》七,說此體有二:其一曰種子,詳《述記》四十四第一葉以下。

    今此中談識相緣生,故但舉種子為因體雲。

    彼計心識現起,厥有來由,心識合稱者,以取複詞便舉故。

    故立種子為因,建立種子,以明心識來由。

    而以心識為種子所親辦之果。

    《三十論》七因緣中說種生現義,現者具稱現行,乃心識之代語,即言種子為因而親生心識也。

    種子法爾分殊,彼計種子是個别的。

    法爾猶言自然。

    心識于焉差别,差别者,不一義。

    彼說一人有八識,謂眼識、耳識、乃至賴耶識,此八為各各獨立之體,即由其所從生之種子不同故。

    此所為以親辦自果言因緣也。

    據彼所說,種子是個别的,必不許雜亂生果。

    故眼識種子為因而親辦自家眼識果,耳識種子為因而親辦自家耳識果,乃至賴耶識種子為因而親辦自家賴耶識果。

    參考《攝大乘》世親釋種子六義引自果條。

    顧彼不悟心識為流行無礙之全體,而妄析成八聚,此已有拟物之失,彼析心為八個,如析物質為分子等,是不悟心無方相而妄以物質比拟之也。

    又複計心從種生,能所判分,其謬滋甚。

    舊說種子六義,其一曰:“果俱有者,言種子是能生因,而心識是所生果。

    此果與因同時并有,故雲果俱有。

    ”詳此即以心與種判作能所兩法,若親與子為兩體者焉。

    其謬不亦甚乎? 吾于舊師種子論既當辨正,詳《功能章》及《明心上章》末。

    故言因緣亦不敢苟同。

    今改定因緣界訓曰:心識現起,現讀發現之現,亦即起義。

    元為自動而不匮故,假說因緣,不匮者,動勢相續,不憂匮乏也。

    非謂由有種故,定能生識,方予因名。

    “非謂”至此為句。

    夫識者,念念新新而起,即是念念新新而自動。

    念念新新雲雲者,心法遷流不息,念念滅故而生新,故通前後而言之曰念念新新雲雲。

    何以言其為自動耶?識無方相,無方所,無形相。

    唯以了别為特征;雖憑官體故起,此言官體,綜五官與神經系統而言。

    憑者,憑借。

    心本至虛而資官體以運行,故說為憑借。

    而實主宰乎官體,故非官體副産物;耳目等官接物而不足以亂其心者,則以心為官體之主宰故耳。

    以故不可說心作用為腦筋底副産物。

    雖藉境界故起,識起必有所緣境界。

    而足轉化乎境界,色聲等境界皆不足以溺心,而心實仗之以顯發其聰明之用,是心于境界能轉化之而令其無礙。

    故非境界副産物。

    或言感官或神經系受色聲等境界剌激而起反應,即此反應說為心作用,其實無所謂心也。

    如此說者,是心作用亦為境界剌激力所生底副産物。

    然心既能轉境而不随境轉,征其自在殊勝,則此說之無理可知。

    是固驗知識起,本即自動。

    驗知者,内自體驗而知之。

    忽乎莫測其端,動無端故。

    茫乎莫見其形;動無形故。

    廓然無物,動而已矣,無有實物可得,故為幻現。

    而又熾然非空。

    動勢猛熾,雖幻而不空也。

    所以遮彼謬執心作用為官境副産物者,而說識起元為自動,自動之言,正以對破謬執。

    即依自動義故,假說為因。

    自動方是本因。

    若如舊立種子為能生因者,則是世俗執物之見,何足明心?世俗計稻等物皆從種生,今計心法亦爾,豈非大謬。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