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八 羅洪先、聶豹、鄒守益、歐陽德、劉文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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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洪先當知戒懼,在龍溪則成簸弄矣。

    他又說: 予問龍溪曰:“凡去私欲,須于發根處破除始得。

    私欲之起,必有由來。

    皆緣自己原有貪好,原有計算。

    此處漫過,一時潔淨,不但潛伏,且恐陰為之培植矣。

    ”錢緒山曰:“此等工夫零碎,但依良知運用,安事破除?”龍溪曰:“不然。

    此搗巢搜賊之法,勿謂盡無益也。

    ” 這些處,王畿卻還欣賞他的意見,隻不贊成他太專重靜坐。

    他又批評錢德洪,說: 執事隻欲主張良知常發,便于聖賢幾多凝聚處,盡與掃除解脫。

    夫心固常發,亦常不發,可倒一邊立說否?至謂:“未發之中,竟從何處覓?”則立言亦太易矣。

     他于同時王門,最欣賞聶豹《困辨錄》提倡的“歸寂說”,但他亦有所诤議。

    他說: 餘始手箋是錄,以為字字句句無一弗當于心。

    自今觀之,亦稍有辨矣。

    公指豹之言曰:“心主乎内,應于外而後有外,外其影也。

    ”心果有内外乎?又曰:“未發非體也,于未發之時而見吾之寂體。

    ”(此豹語,以下又洪先語。

    )未發非時也,寂無體,不可見也。

    餘洪先自指懼見寂之非寂也。

    自其發而不出位者言之,謂之寂;自其常寂而通微者言之,謂之發。

    蓋原其能戒懼而無思為,非實有所指,得以示之人也。

    故收攝斂聚,可以言靜,而不可謂為寂然之體。

    喜怒哀樂可以言時,而不可謂無未發之中。

    何也?心無時,亦無體,執見而後有可指也。

    《易》曰:“聖人立象以盡意,系辭以盡言。

    ”言固不盡意也。

    坤之震,剝之複,得之于言外,以證吾之學焉可也。

    必也時而靜,時而動,截然内外,如卦爻然,果聖人意哉? 當時反對豹說者,本說心不該分寂感,不該分内外。

    則洪先之說,到底仍還贊成了反對者的這一面。

    實則豹與洪先,後人雖同稱之為王門,豹與守仁僅一面,洪先則并一面而無之,自與錢德洪、王畿與守仁常日相親者不同。

     同時有鄒守益,字謙之,安福人,學者稱東廓先生。

    他也是官家子,會試第一,廷試第三,也是科第中得意人。

    他有《答聶豹書》,謂: 越中之論,誠有過高者。

    忘言絕意之辨,向亦駭之。

    及卧病江上,獲從緒山、龍溪切磋,漸以平實。

    其明透警發處,受教甚多。

    夫乾乾不息于誠,所以緻良知也。

    懲忿窒欲,遷善改過,皆緻良知之條目也。

    若以懲窒之功為第二義,則所謂如好好色,如惡惡臭,己百己千者,皆為剩語矣。

    源泉混混以放乎四海,性之本體也。

    有所壅蔽,則決而排之,未嘗以人力加損,故曰:行所無事。

    若忿欲之壅,不皆懲窒,而曰本體原自流行,是不決不排而望放乎海也。

    苟認定懲窒為治性之功,而不察流行之體原不可以人力加損,則亦非行所無事之旨矣。

     可見當時江西王門,對于浙中錢、王諸人所謂“除卻已發何處覓未發”,以及“即流行即本體”那一套理論,并不能正面提出反對意見,隻是存心補偏救弊,在側面時時提出戒懼立誠等說法,因此終亦不能真有補救的力量。

    即同屬江右,亦自有诤辨。

    守益又說: 天性與氣質,更無二件。

    人此身都是氣質用事,目之能視,耳之能聽,口之能言,手足之能持行,皆是氣質,天性從此處流行。

    先師有曰:“恻隐之心,氣質之性也。

    ”正與孟子形色天性同旨。

    其謂浩然之氣,塞天地,配道義,氣質與天性一滾出來,如何說得論性不論氣。

    後儒說兩件,反更不明,除卻氣質,何處求天地之性? 又說: 良知虛靈,晝夜不息,與天同運。

    故必有事焉,無分于動靜。

    若分動靜而學,則交換時須有接續,雖妙手不能措巧。

     這些話極谛當,都近浙中錢、王。

    但說到下手切實做工夫,并不能給人另指示一門路。

    隻是江右王門在心體的探究上,更深入些,緻知工夫更謹慎些,如是而已。

     同時又有歐陽德,字崇一,泰和人,學者稱南野先生。

    曾與羅欽順辨良知。

    欽順謂:“佛氏有見于心,無見于性,故以知覺為性。

    今言吾心之良知即是天理,亦是以知覺為性矣。

    ”德申之曰: 知覺與良知,名同而實異。

    凡知視、知聽、知言、知動皆知覺,而未必其皆善。

    知恻隐、知羞惡、知恭敬、知是非,所謂本然之善。

    本然之善以知為體,不能離知而别有體。

    蓋天性之真,明覺自然,随感而通,自有條理,是以謂之良知,亦謂之天理。

    天理者,良知之條理。

    良知者,天理之靈明。

    知覺不足以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