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節 馬郁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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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運動鞋、整潔的牛仔褲和白色T恤的玄宰站在新寺站書報亭附近,瞥了一眼121号投币保管箱,低頭看了看表。

     下午3點20分15秒,6月8日。

     今天淩晨他把那個女人的東西送到了注文津防波堤下的大海裡,收到了蘋果天竺葵作為報酬。

    今天白天,那個女人将帶着最後一樣東西來放進121号保管箱裡。

     玄宰從來沒有對顧客的樣子或身份産生過好奇心,在他心目中,職業道德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但這次,對把男人的13樣東西扔進海裡的女人,對送給自己香草并寫字條說明的女人,他情不自禁地萌發了看看到底什麼模樣的好奇心。

     扔進注文津海裡的第十二樣東西是兩副很舊的拳擊手套,留有很多打擊在下巴和面頰上的痕迹的紅色拳擊手套,這麼說,那個女人的男人是拳擊手?幾乎沒有人會把拳擊手套作為裝飾品挂在屋裡,而且手套皮面的擊打面已經破爛不堪了,顯然是經常使用的,可是,迄今為止送到海裡的那些東西跟拳擊手似乎無論如何也聯系不到一起。

     照顧植物的女人和使用拳擊手套的男人,很難将他們聯系到一起,這種難以解答的疑問進一步加深了玄宰的好奇心。

     從大海遠處吹來了引起海嘯的狂風,玄宰在風中把兩副拳擊手套扔進了海裡,那兩副手套像串着玄宰的心的魚鈎,不肯輕易沉下去,它們順着波浪漂過來,擊打着防波堤和堤下海星形的水泥塊。

    兩副拳擊手套把跨越太陽的波濤的力量帶在手腕上,喘着嘩啦啦的粗氣,不停地向大地和人工防波堤出擊。

     什麼呀?這些家夥!為什麼丢掉我?怎麼會這麼複雜?哼!是什麼東西擋在我面前? 那麼痛苦,似乎在抗議;那麼強烈,似乎很憤怒。

     嘩啦,嘩啦,撲!刷刷……波浪沖上來和退下去的聲音。

     玄宰低頭看着在風浪猛烈的沖擊下依然順着波濤頑強站起來的手套,間或有探照燈伸着舌頭一樣的光柱舔着大海白色的脊梁和深藍淤紫的鱗片。

     現在索性不出來了。

     以前每次玄宰來海邊的時候都出來的女孩再也不來了。

    是第七次還是第八次的時候,在南海嘉德島海邊,女孩先是深沉地微笑着,後來發出風刮貝殼一樣的笑聲。

     “怎麼了?” “你以為這樣就能忘記我嗎?” “似乎已經起作用了,慢慢地。

    ” “是嗎?很好啊!” “你好好過吧,當個小美人魚,别當誘惑水手的賽壬①。

    ” “呵呵,我光是誘惑你就已經筋疲力盡了。

    ” “我跟你已經結束了。

    ” “真的嗎?” 他扔下的褐色靠墊吸足了水,變得沉重起來,慢慢沉向海底,女孩也跟着慢慢下沉。

     “這是一個處女用過的小靠墊,雖然它的味道表明是個男人送的。

    ” “連這些事你都知道嗎?” “因為我也是處女。

    ” “呀哈!” “傻瓜!笨蛋!” 女孩的眼睛裡第一次閃爍着淚光。

     “……” “你怎麼不知道逃走的方法呢?隻要把過去一筆勾銷好好活着就行了,這個世界上像你這麼笨的人恐怕隻有你一個了。

    ” “哈哈哈!我不是說過了嘛,我正在逃離你,現在不是已經逃得差不多了嗎?” “這個嘛……” 海上起霧了,大海表面上綻開了無數白色的花,像片無邊無垠的棉花地,朦朦胧胧遮住了女孩和四方形靠墊一起下沉的樣子。

     “我不想見你了,因為你隻知道在我們開始的路上奔馳,不知道改變自己,我真的太讨厭這一點了。

    ” 水面上傳來這樣的聲音,踏着玄宰的心走了過去。

     反正從那天起,他養成了一個習慣,經常伸過鼻子去聞放在桌子上的香草的味道,長時間盯着它們看。

    香草把整張桌子都變成了芳香的庭院,就連速度機器CUSTOM和“隼”也貪婪地嗅着那幽幽沁來的香氣。

     百裡香、迷疊香、羅勒、咖喱草、斑葉鳳梨薄荷、綿杉菊、玫瑰天竺葵、野甘菊、松香天竺葵、銀斑百裡香、芸香,還有蘋果天竺葵。

     帶魔法的綠色植物呼出的氣息幽幽地溢滿玄宰的房間。

    好好咽下去吧,雖然有的香氣能讓人心傷愈合,也有一不小心就會變成毒氣的,據說其中也隐含着命運。

    無論你要調制什麼,香草總能成為奇妙的調料。

     結束了跟保時捷的追擊之後,尤其是把第十二樣東西送到海裡之後,他強烈地想見到委托人。

    他清楚地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比好奇心更危險的東西了,因為好奇心一不小心就會連接到無法逃脫的迷宮裡。

     那時,生活的空虛仿佛在心底刮起陣陣寒風。

    拳擊手套消失在大海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