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掌中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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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來時瓶口對着CD機。

     嗯,這是8号。

    她在貼紙上寫了個8,貼在CD機上。

    9号是……網球拍,10号……10号是拳擊手套,11号……椅子,12号……運動鞋,這樣的話,最後一個,13号就是蘭花了。

     知秀把寫着13的貼紙貼到蘭花花盆上,拍了拍手。

     結束了。

    知秀打算把這些帶着那個男人味道的東西全部處理掉。

     她坐直身體,目光沉靜,微微點了點頭,從她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感情的流露。

     雖然知秀的工作是用花卉裝飾别人的屋子,她自己的房間卻空蕩蕩的,除了他送給她的一盆蘭花之外别的花草一樣也沒有。

     知秀站起身,雙手抱在胸前,緩緩轉動身子,審視着眼前的東西。

    這13樣東西,樣樣裡面都有他的影子,他是太陽,是樹木,是風,是星星,是中國餐館,是大海,是錄像帶,是床……她并不恨他,也不怨他,他就像一株植物,一棵大樹,堅定不移,是她首先靠近他的。

    在他們同居的日子裡,沒有誓約,也從未談及未來。

     不記得什麼時候,知秀突然意識到他的體内也蘊藏着作為一個人、一個男人的動物性,這種特性總有一天将被喚醒,那時,他就會離開自己。

     他曾經坐在半年前買來的那把木頭椅子上吃着烏冬面說: “如果吃不上這樣的烏冬面,我會很難過的,甚至比離開你還要難過。

    ” 知秀住的公寓大門口有家叫紫禁城的中餐館,那裡的廚師長的手藝很對他的口味。

    他說,他會想念那家大小不到真正的紫禁城萬分之一的中餐館,超過想念知秀這裡。

     知秀那時才第一次發現他是愛自己的,因為在他吃烏冬面的聲音中聽到了哭泣聲。

     “可是……為什麼要走呢?紫禁城就在我家附近,為……為什麼說要走呢?”這樣的疑問已經跳到知秀的嗓子眼兒了,但她趕忙吞了口炸醬面,把話咽了回去。

     “是因為海鮮的味道吧?紫禁城知道怎樣才能買到新鮮的海鮮,他們的面碗裡像是盛着一個微型的大海。

    像你這麼喜歡海的人也真夠少見的,好幾個月整天待在屋子裡不出門,一出門就是去看海!” 知秀坐到電腦前,在互聯網的信息海洋裡檢索到韓國地圖,一一标出跟他一起開車去過的海邊。

     西海方向有仁川的月尾島、泰安半島、安眠島、邊山半島,南海方向有珍島、海南半島、高興半島、加德島,東海方向有甘浦、盈德、遠德、注文津、江陵泗川,夠13處了,知秀停下筆。

     3年同居、3年相處的人,在知秀的頸上留下了3圈年輪,她的心裡也将留下3圈波紋,直到永遠。

    隻要大海沒有消失,樹木沒有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他就會永遠留在知秀的心裡。

    這一點,知秀很清楚。

     她還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離開自己,是啊,她甯可相信自己不知道。

    有一點她深信不疑,無論他身處世界的哪個角落,都一定不會忘記自己的,自己也是一樣。

    這種感情是說不清的,有着無法理解的一面,但當風起時,卻有絲絲縷縷理解的感覺化為淚水滲進心裡,像咖啡伴侶在滾燙的咖啡中溶化一樣。

     一個人的生命中,可能有那麼一段路,無人可以分享。

     如果把自己的路延伸到對方腳下,便如同把對方罩入一張網中,讓對方變成一條離開了水、在地面上無助地撲騰的魚。

    這不是任何人的錯,作為一個人,走過的路形成一個模式,他隻能在這個基礎上添加新的路、新的愛和生活。

    生活是殘忍的,自始至終,人都沒有權利選擇自己的路,就像路上生長的野花、野草一樣。

    但有一點很清楚,人的腳步不由自主地踏上的那條路不是過去,而是現實,是感情。

    人與那路上的風景融為一體,伫立在風景中時,或許會希望離開對方的視線,但這跟厭倦、疲憊、厭惡、憎恨是截然不同的。

     這是客觀存在的,沒有人能阻止,自己對自己也隻能徒喚無奈。

     某個瞬間,那些路,所有跟對方連在一起的路,就像壁虎的尾巴一樣突然斷開,消失了。

    一旦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