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黑格爾主義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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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就新黑格爾主義三個方面的問題作一個總的批判。

    我們首先批判新黑格爾主義哲學家對哲學本身的看法,其次批判他們反動且頗有影響的政治思想,最後着重批判他們形而上學化和神秘化黑格爾的辯證法。

     一、對新黑格爾主義關于哲學的看法批判 新黑格爾主義者一般強調科學與哲學有質的差别。

    譬如英國的一位著名的新黑格爾主義者鮑桑凱就常說:“哲學與科學不同,它自己沒有新發現。

    哲學也不能由于科學的發現而引起革命。

    ”另一方面,他又說,“哲學主要是關于文化的體會。

    ”這就是說,他認為哲學與科學無涉,哲學不能随科學之進步而進步。

    反之,他認為哲學隻是對傳統文化加以神秘的體會或體驗,以便替它作辯護。

    而他所了解的文化當然是與自然鬥争和階級鬥争無涉,而主要是指宗教,以及為宗教服務的倫理藝術等等。

    因此他所了解的哲學的目的就主要在于限制科學的範圍以維護傳統文化和宗教。

     新黑格爾主義者也同黑格爾一樣,注重哲學史的研究,要為哲學找“健全的曆史基礎”。

    另一位英國新黑格爾學派哲學家亨勒說:“哲學訓練的方法在于把健全的曆史基礎與對于現今每一個活生生的運動的銳敏的注意相結合。

    從我的教師們的實踐範例裡,我學習到閱讀過去偉大思想家的著作,就好象他們是現代的人一樣——因為他們是在玄思的領域裡,而在這個領域裡偉大的思想是永不凋謝的——雖然遠在多少世紀、多少年代以前令我感覺到在追求真理和智慧的道途中有一種友情把人們聯結在一起。

    ”這表示,他是把古人的思想從時代和社會中抽出來作為根據應用來考察和處理現代的問題,把古人當成現代人,當成親密的朋友,實際上是使現代人退回到古人的世界中去。

    這種無批判的所謂“曆史基礎”,一定會使人反對新鮮事物,走上保守複古的道路。

    必須指出,這種所謂“曆史基礎”已經落後于并歪曲了黑格爾在唯心主義基礎上的發展觀點和曆史方法,更與馬克思主義曆史唯物論的觀點和方法根本相反。

    這種反曆史主義、反發展方法的看法,在新黑格爾主義的哲學史研究上是很典型的,特别應該予以揭露和批判。

     在這個問題上,鮑桑凱的态度最為固執。

    鮑桑凱堅決反對從進化論的觀點來談哲學。

    他認為無窮向前發展的學說,會把時間看成是絕對實在,并使得完善成為無意義。

    他諷刺說,“在我們的文藝著作和通俗哲學裡,在我看來,依賴将來已成為一種實際的病症。

    ”他所謂“通俗哲學”即是以輕蔑的語氣指着唯物主義而言。

    把注重理想、遠景,從發展看問題誣蔑為“依賴将來”,這正反映了英國統治階級頑固保守的立場。

     英國和美國新實在論者培裡(R.B.Perry)反對新黑格爾主義者從哲學史出發研究哲學,他說,“如果都從哲學史去研究哲學,那末哲學就不會有曆史”,意思是說,就不會有創造性的哲學産生。

    但他們注重抽象概念分析,割斷曆史,抛開曆史,也同樣陷于片面性,不能取得真正的進步。

    他們不知道用辯證的發展的方法來研究哲學史,更不懂得用批判的态度,從革命實踐出發來研究哲學史。

     布拉德雷在他的主要著作《現象與實在》裡,從“人性論”出發來談哲學的性質時曾說了一句很俏皮而且很著名的話:“形而上學(即指思辨哲學)是尋找一些壞的理由來為我們本能所信仰的東西作辯護,而尋找這些理由也仍然是一種本能活動。

    ”他又說:“新的時代要求新的哲學,正如新的時代要求新的詩歌一樣,雖說新的哲學較遜于舊的哲學。

    ”“壞的理由”當然指不是基于科學的反映客觀規律的理由,也就是基于主觀的成見的任意的理由。

    這就是說哲學在他看來是沒有反映客觀規律的科學性的。

    所謂“本能所信仰的東西”實際上是以人性論代替階級觀點。

    這些本能信仰是由舊社會傳下來的,是有階級烙印的,是典章制度和風俗習慣的集中表現。

    而且英國新黑格爾學派一般都認典章制度是民族精神、倫理的體現,是神聖的。

    說哲學的任務是為本能信仰作辯護,就是替舊社會各式各樣的傳統信仰、風俗習慣、典章制度作辯護。

    哲學的任務在他們看來不是批判地、革命地去清算本能信仰,不是用理性去揭示社會生活發展的規律,而是論證和辯護社會的傳統信仰。

    這充分表示這一派哲學的保守性及其為統治階級的傳統信仰作辯護的政治任務。

     其次,他的話還表明,哲學不是科學,而毋甯與他們所了解的詩歌相近,是表現本能信仰和主觀情緒的東西。

    同時他也包含有認詩歌總是古典的優于現代的,盡管新詩歌不如古典詩歌,新哲學不如古典哲學,但是新時代仍然要求新的詩歌和哲學。

    這隻是時間上的新,花樣上的新,是沒有辯證發展的必然性的新。

    他因為看不見發展,也就看不見哲學的發展和進步。

    這表明他落後于黑格爾認“時間上最晚出的哲學系統乃是前此一切系統的總結,故必包括前此各系統的原則在内……将必是最豐富、最淵博、最具體的哲學系統”那種發展、進步的觀點。

     布拉德雷在另一地方曾說,“形而上學可以錯,但自己的本能不會錯。

    ”兩處的話聯系起來看,就知道,布拉德雷認為本能是原始的、第一性的東西,它是不會錯的,而替本能和本能信仰作辯護的哲學、形而上學或理性思維是可以錯的。

    這就包含着本能是主人,理性和哲學是替主人辯護的仆人這樣一種反理性思想。

    這個思想是和休谟有名的一句話“理性是,并且應該隻是情感的奴隸”,有密切聯系的。

    休谟的說法是現代一切流派的反理性主義者所信奉的根本原則。

     最主要的本能信仰當然就是宗教信仰。

    新黑格爾主義者都認為哲學須為宗教信仰作辯護,須以哲學代替舊的神學,而且認為哲學有調解科學與宗教的對立的任務。

    西方新黑格爾主義者所講的道德、宗教,其麻醉人迷惑人的效力常常超過專門以宣揚宗教為職業的牧師、神父。

    他們避免在當時已經失掉威信的教會的教條和傳統神學,披上從康德和黑格爾那裡販運來的新的哲學和倫理學的外衣,說什麼宗教信仰是合理性的,是與科學不但不沖突而且是相輔相成的,從而想迷惑那些有科學知識和啟蒙思想的人。

    譬如布拉德雷把宗教與道德混為一談地說:“信仰宗教是一個道德義務,而有道德修養是一個宗教義務。

    ”同樣的意思,鮑桑凱也說:“宗教的義務與道德的義務是相同的。

    對神的義務也同樣是對人的義務。

    ”布拉德雷又說,“道德完成于與上帝合一的神秘境界中。

    ”這樣不惟把道德與宗教連結在一起,把宗教倫理化、合理化,而且認為宗教還是比道德較高的境界。

    于是把道德引向彼岸世界,脫離社會和人間。

     又如英國新黑格爾主義奠基人格林說:“上帝永遠是理性;上帝的告谕、上帝的啟示是理性;但不是抽象理性,而是體現在并賦予生命于構成人類曆史的全部經驗體系中的理性。

    ”他談到科學與宗教的關系時說:“科學自身的存在就是精神的東西(指神)的實在性的見證。

    而精神的東西,正因為它是知識的泉源,不能是科學的一個對象。

    科學給我們的真正教訓在于不須在自然界中去尋找上帝,也不須在自然界的起點或終點去尋找上帝,而應該在人本身内去尋找上帝。

    ”換言之,他認為上帝是科學的前提而不是科學研究的對象,這是根據康德來說的,即上帝是一個理念,是科學知識的先驗的條件或前提,但不是科學和理智的範疇所可認識的。

    所謂上帝不在自然之中、不在自然的起點或終點,意思也同康德一樣是說上帝不在現象界之内,而是在本體界之内,隻是人的實踐理性信仰的對象。

    格林是新黑格爾主義者中最接近康德主義的形而上學思想的人。

    他把上帝說成是理性,這是替宗教粉飾。

    把理性絕對化為上帝,這是重複了黑格爾的思想。

    唯心主義者是完全沒有什麼理由把上帝與理性等同起來的。

    正如馬克思所說:“因為自然安排得很壞,所以上帝存在。

    因為無理性的世界存在,所以上帝存在。

    ”“誰本人是無理性的,對于他上帝就存在。

    或換句話說,無理性就是上帝的存在。

    ”因此我們應該駁斥想理性化宗教、理性化上帝的唯心主義者,上帝不是理性,上帝正是無理性,誰愚昧無知,反科學,誰就相信上帝,就象誰愚昧無知誰就相信鬼一樣。

     總之新黑格爾主義者無論想把宗教與道德聯結起來也好,無論想把宗教與科學的矛盾加以調解也好,都掩蓋不了用宗教以麻醉人民,使人民馴服地接受資産階級的傳統信仰,遵守資本主義社會的風俗習慣、禮節儀文,借以鞏固資産階級的反動統治的政治目的。

     除了使哲學與宗教緊密聯系外,新黑格爾主義者還企圖把哲學與詩歌和藝術相聯系。

    前面已提到,布拉德雷認為哲學與詩歌一樣都是表現本能信仰和時代要求的東西。

    又如意大利新黑格爾主義者克羅齊曾說:“黑格爾應該當作一個詩人來讀。

    ”也是想要把黑格爾哲學與詩聯系在一起。

    克羅齊明白宣稱:“哲學不也跟詩歌一樣是一種冥思嗎?……為什麼哲學的普遍不可以象美的表達一樣,同時是多與一、不調和與調和、可分與不可分、固定與流動呢?”他并且進一步宣稱詩歌是哲學的母親,說:“哲學應該從神聖的詩歌中産生出來。

    ‘因母親美,女兒更美。

    ’”而鮑桑凱也從相同的觀點企圖把哲學與藝術聯系起來。

    鮑桑凱認為一元論的哲學要求達到對立的統一,要達到一種超越一切相對的絕對。

    “這絕對吞噬一切矛盾。

    ”他認為不經過鬥争,最能夠和諧地解除矛盾達到統一的東西就是詩歌或藝術。

    他說:“在美中自然和自由結合起來。

    在美中人是自由的但又是感性的。

    或者說,詩與藝術超出了現實但又保持在感性世界内。

    ”“美是普遍與特殊、自由與必然、精神與自然的統一。

    ”“美的經驗把我們提高到另一世界之内同時仍然停留在這裡。

    ”“美的經驗把我們帶進一個新的世界,而新的世界就是最好的舊的世界。

    ”顯然這隻是片面地強調藝術神秘的、浪漫的、諧和無矛盾的一面,而忽視了藝術反映社會上現實矛盾的一面。

    脫離矛盾、對立而談統一,就是神秘主義的統一,不是真正辯證的統一。

    藝術與哲學,正如科學與哲學一樣,是有密切聯系的,但要看如何去聯系。

    黑格爾從客觀唯心主義體系出發,認為藝術與哲學同是絕對精神的體現,一用形象,一用概念去表現絕對精神。

    認為後者較高于前者。

    應該說,哲學與藝術都是客觀現實的反映,人民思想感情的反映,都是受曆史社會變化發展條件制約的,不是什麼抽象絕對精神的體現。

    而鮑桑凱認為哲學要達到絕對、統一,須向藝術看齊,須以藝術經驗為模型。

    這也是新黑格爾主義差别于黑格爾本人的思想,因而更趨于神秘主義的地方。

    認藝術高于哲學,為哲學之母、為哲學的模範,那就會打亂了形象思維與邏輯思維的次序。

    而且如果認為藝術獨立于哲學之外,不受哲學、世界觀的指導,就會走上為藝術而藝術的道路。

    說“新的世界就是最好的舊的世界”,隻看見新與舊連續的一面,根本丢掉了新與舊的中斷與質的差别,亦即新東西與舊東西更替的一面,這就表明了這種學說是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