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柏格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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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格森(H.Bergson,1859—1941)的哲學可以說是近于維也納學派所謂“玄學的詩”。

    他終身居住巴黎。

    他的哲學理論是最适宜于藝術家式生活的理論,在當時聲名遠揚,影響很大。

    他對現代的哲學、科學和文學都有廣泛的影響。

    他的聲望和地位都是同時代的哲學家所不及的。

    他特别受到詹姆斯的贊揚,詹姆斯宣稱他在晚年能看到日本打敗俄國,能讀到柏格森的《創化論》,是他生平二大快事。

     柏格森原有相當的科學天才和修養。

    他在中學時曾經參加數學比賽,奪得冠軍。

    他對心理學和生物學也都有很深的研究。

    但他在哲學上的根本出發點卻是:唯有哲學或者玄學才能見到真理,見到實在,而科學隻見假象,隻是片段地抓到僵死的幻影。

    他認為,科學隻是達到實際用處的方便的手段。

    所以他認為哲學與科學的方法絕對不同。

    科學方法是機械的,純粹理智的;哲學方法是直覺的,帶有藝術意味的。

    他言下似有蔑視科學之意,因此桑提耶納常譏诮他,說他“學習科學的目的就在要攻擊科學,對研究科學本身毫無誠意可言”。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的哲學倒确是從生物學出發的。

    他注重發展、變遷、有機統一和不可分割的綿延,從而修正了達爾文諸生物學家的演化學說,成立創化論,成為自生物學出發講哲學的比較成功的一人。

     從哲學史的觀點來看,柏格森的背景也是非常深厚的。

    他的“變的哲學”當然是遠承希臘赫拉克利特的心傳,又代表法國從笛卡爾以來重純粹内心自我反省的精神。

    另外黑格爾和叔本華也給予他不少的影響。

    他承受叔本華的觀點:如叔本華主張生存意志,他主張生命沖動;叔本華注重默想,他注重直覺;叔本華重視藝術,他也重視藝術等。

    至于他思想裡承受黑格爾學說的地方,象他講直覺,很多處所也可以說是采取把黑格爾的辯證方法加以直覺說的應用,如認空間化的理智的認識方式不能見全,不能見有機的聯系,隻可見機械式的直線化;又如:“認識真理必須放棄自我,沉溺在對象之中。

    ”“方法和經驗是一回事。

    ”(方法就是經驗。

    )“真理不是鑄好的錢币;它是活動的,變化的。

    ”這些話都是黑格爾的話,也都是柏格森的直覺方法的意思。

    此外,柏格森學說裡又有很濃厚的辯證法意味,譬如他攻擊機械論和目的論,說機械論拿機械死闆的因果律來描寫自然,規範自然,而不能夠欣賞自然的美妙,不能得其“全”,所以他說:“知者不知也。

    ”(Toknowistoignore.)要得一種知識必須遺漏掉許多知識,而得到的知識遂成破碎的東西。

    目的論以為萬物的自然發展和變遷都循着一定的途徑,有确定的意義、價值,向着同一目的而趨進。

    這和機械論乍看似正相反,但柏格森卻在它們的對立裡面找出了共同的毛病來:它們都自理智出發,都重分析,都起源于實用的觀念,所以先懸一目的,再推求達到這目的的方法,循因緻果。

    這一程序的上半段生出目的論,而下半段生出機械論,所以不管是目的論還是機械論,都隻是人類心理的外射。

    于是他提出生機主義(vitalism)來,說是實在的事物不屬于機械活動,也沒有一定的目的,而隻是随感而應變化無方的存在;隻有借直覺才能體驗感受的“生命的沖力”(élanvital),才是生命的真實,生物的本質,使萬物生生不已、推陳出新的最高的原因。

    這種從機械論、目的論的相反中見出相同來的方法,由超出兩說的對立,而得一種統一,也可說是最簡單的黑格爾式的辯證法。

    記得哈佛大學霍金教授曾經說過,“柏格森是黑格爾的一個銳敏的讀者”。

    芝加哥的米德(G.H.Mead)教授在1928年春季同時講授黑格爾的《精神現象學》和“柏格森哲學”實不是偶然的。

     對于哲學上經驗派和理性派的對立,柏格森也找出它們共通的錯誤而得到調解。

    就是這兩派的立場和論點不管多麼不同,多麼南轅北轍地極不相能,卻都注重抽象分析,都把七寶樓台式的活生生的意識分析得支離破碎,成一片片死物。

    經驗派讓這些意識片段散漫無歸,頂多也不過象休谟那樣隻讓它們靠了“習慣”連屬起來;而理性派卻捏造出一個“先驗自我”來做它們的統貫。

    這兩派,就柏格森看來,都陷入了理智主義的錯誤,決不是真正的哲學方法。

     柏格森的生機主義、生命的沖力學說,代表他的宇宙論。

    他以為宇宙無時無刻不在向前發展創進,決不遵循任何人類的理智所可燭知的法則,因為宇宙的發展是無限的,日新不已,而不受過去或現在的任何拘囿的。

    這種發展,這種創化的最高度的表現就是生命力的發展。

    生命力不斷地澎湃上沖,而物質則給它以最大的阻礙,甚至使它停滞、消沉以至于死滅,在這種激蕩鬥争的曆程中完成生命現象。

    個體生物的本身是不足道的,它的唯一的意義就在作為一個承先啟後的過渡站,讓生命力得以如奧林匹克火炬般連續相傳,而生命力的綿延和發揚才能夠億萬斯年地延續下去。

    整個宇宙自然的創進,包括生命現象在内,被柏格森分為兩種過程:一種是創造的過程,就是生命的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