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八·鞑靼

關燈
斷酒肉,澹泊自處。

    凡燕會皆不與,而持論益堅,據理守正。

    每有功賞,雖敕下必覆驗而後行,設有詐冒,必糾正之。

    岷州土官都指揮石能以家人冒功升賞,車奏罷所升官。

    能複請,上宥之。

    車反覆論其不可,曰:“詐冒如能者非一人,臣方次第按核,今宥能,如餘人何?若無功而得官,則捐軀死敵者何以待之!”诏嘉車忠誠。

    遣使賜白金四十兩,文绮四表裡,仍進從二品祿。

     虜酋阿台朵兒隻伯入寇。

    王骥選精兵二千,遣都督蔣貴将之。

    瀕行戒曰:“兵精氣銳,遇賊不能剿殺無複相見。

    ”貴父子感奮。

    繼遣趙安率兵由東涼州逾白鴉狐口,北抵赤林鐵門諸關為犄角之勢。

    貴遇虜于石城兒泉,破走之。

    骥與太監魯安、都督任禮帥馬步出鎮夷關。

    與貴期以狼心山舉火為号。

    貴襲虜巢穴。

    與任禮等縱兵夾攻于梧桐林,擒其骁賊虎都丹等三十餘人。

    複進兵攻野狐川、青羊山。

    轉戰二千餘裡,俘賊男婦二千餘口,馬駝畜産不可勝計。

    虜酋率數十騎遠竄,尋死。

     骥以甘州官軍冗濫,徒費糧饷,不堪用,乃選留壯卒二萬五千。

    餘還本衛,更番代上,于是兵得休息,且減轉輸之勞。

    骥遂還京。

    貴起于行伍之微,升至大将。

    能與部下同甘苦,凡出境搗虜,衣糧器械皆自赍,不役一人,臨陣則挺身奮擊,子弟士卒如蟻附,以死向敵,敵皆披靡,用是立功。

    惟不知書,短于謀略,必得軍師而後成功。

    然能忘已之勢,聽人指揮略不較。

    守河西,以功封為定西伯,亦名将也。

     令大同、宣府遼東、陝西沿邊空閑田地許官軍戶下人丁盡力耕種,免納子粒。

    三年,宣府置巡撫,都禦史李儀首任,儀素持正,至鎮行伍肅然。

    七年,以遼東守将數失機,命都禦史王翺提督軍務。

    至鎮,守将以下庭參。

    翺诘責玩寇之故,将斬之,再三祈哀,乃釋。

    于是三軍莫敢不用命。

    逾月行邊,自山海關直抵開原,高牆垣深溝塹。

    五裡為堡,十裡為屯。

    烽燧斥堠珠連棋布,千裡相望。

    仍簡閱戌卒,更其老弱。

    謂邊境不可以法律治,凡詞訟無問輕重,以布絹谷粟量罪準贖,雖人命亦許贖之。

    曰:“償命無益死者之家,财或足以濟其用。

    ”行之不疑。

    在遼數年,措置糧銀馬疋數萬,邊用充足,器械鮮明。

     八年,瓦剌順甯王脫歡死。

    子也先嗣。

    也先同普花可汗遣人貢馬。

    自脫歡殺阿魯台,并吞諸部,勢浸強盛。

    至也先益橫,北邊自此多事矣。

    十二年,羅亨信在宣府上言:“也先窺伺釁端,圖謀入寇。

    宜豫于直北要害增備,不然恐贻天患。

    ”中官王振專國,議寝不行。

    以楊洪為宣府總兵官,洪初破虜阿台于塞下,封昌平伯。

     十四年秋七月,北虜寇獨石馬營。

    楊洪之子俊為獨石馬營守備,懼不敢戰,乃棄城而遁。

    虜遂陷其營。

     按天順多事,昌平馳驅,然而土木之變根于此路之不守。

    由于楊俊之失機,故楊氏有餘誅也。

     虜寇雲州。

    永甯守備孫剛、谷春率兵來援,戰不利,入城缢死。

    城遂陷。

    剛,齊東人。

    春,宦官。

    時官軍死義者更九十餘人。

     先是,有二使至虜(通事馬清、馬雲)。

    其一人将還時,也先作番樂舉宴餞之。

    謂也先曰:“公等惟識此!甯知中國歌唱婦人笙箫細樂之美,我他日來乞一班以賜汝。

    ”也先聞而喜。

    其一人因也先命其子勸之酒,謂也先曰:“好與中國結親,吾歸與朝廷言贊成之。

    ”也先喜。

    附進馬三疋為儀。

    然二人實诳之。

    先後歸,皆不敢奏。

    也先缺望,深怨朝廷。

    乃欲托他事以起邊釁。

    至是年例進馬,也先遣使則多報人數,以窺朝廷。

    王振怒其詐,拘留其使,減去馬價。

    也先益怒,合諸部大舉。

    及陷獨石,勢益急。

    王振擅命,跋扈歲久,至此不複與大臣議,挾天子親征。

    廷臣大小上章論利害,懇留。

    不從。

    次日即行,扈從臣僚皆忙迫失措,人情洶洶。

    駕出居庸關,連日風雨。

    至宣府,會暮,有黑雲如傘罩其營,雷雨大作,人馬滿營皆驚。

    随賀大臣連疏請還宮。

    振益怒,俱令略陣。

    吏部郎中李賢與三五禦史約謂:“今天子蒙塵,六軍喪氣,無不切齒于振。

    若用一武士之力執振ㄏ其首于上前,數其誤國,請遣将率師往救大同,而後駕可回也。

    欲謀于張輔,不得間而止。

    至大同,振欲出塞。

    未巳,會偏将西甯侯宋瑛、武進伯朱冕出禦,全軍皆覆沒。

    車駕幸王振故宅。

    鎮守中官郭敬密言于振,車駕勢決不可行,振始有回意。

     明日,下令旋師。

    至晚雷雨滿營,又連日皆雷雨。

    大同副總兵郭登請學士曹鼐、張益謂車駕宜從紫荊關入,可以避虜。

    鼐、益入奏。

    既而令下入紫荊,人情大安。

    行四十裡,忽折而東。

    蓋振聞辎被虜所遮,乃麾軍複由故道耳。

    遂遣張輔率兵五萬迎虜,冒入鹞兒嶺,為虜擊死。

    車駕至狼山土墓,日尚未晡。

    去懷來城二十裡,欲入保懷來。

    振辎重千餘輛尚在後未至,駐土墓以待之。

    驸馬都尉井源、成國公朱勇複前,敗死,師居喪營中。

    将領不識地利,遠絕水路,人馬饑渴,掘井深二丈無泉。

    虜四面薄擊,兵士争先奔走,行列大亂,勢不能止。

    上與親兵乘馬突圍不得出,虜擁以去。

    扈從臣僚死者尚書邝野、王佐、曹鼐及行人司司正尹昌、行人羅如墉等百餘人。

    虜獲辎重無算,自謂出望外。

     按英公曆事四朝,為元老上将。

    自王振盜權專橫,與三楊皆避禍,不以國家安危自任,言于皇太後請誅之,由是國命皆歸于振。

    己巳親征,心知不可而從之出,不免于難。

    若早與三楊謀,而去振,則禍不待避,節不須折,何至臨老身膏草野乎! 又按王振,山西大同人。

    永樂末诏許學官考滿乏功績者,審有于嗣,願自淨身,令入官中訓女官輩。

    時有十餘人,後獨王振官至太監,世莫知其由教職也。

    英宗登極,即侍左右,言無不從。

    正統初,太皇太後張氏同聽政。

    元老楊士奇、楊榮、楊溥居輔弼,凡朝廷大事皆自三公處分。

    數年間,政治清明,為本朝之極盛。

    振每承命,至文淵閣,二公與之言,振必立受。

    自聖母上仙,楊榮繼死,士奇以子稷之故堅卧不出,溥惟一人當事,年老勢孤,繼登庸者皆不能自奮。

    于是内閣之柄悉為振所攘,生殺與奪盡在其手。

    遂殺谏官劉球,去大臣之不輔己者,舉朝皆以翁父呼之。

    一日,振召兵科給事中蔣性中至一處。

    有門南向,甚宏麗,蔣白東橫行詣門,遙見都禦史陳镒、王文跪門外,俯首向北。

    性中以為駕在,步稍緩,微聞二人連諾而起,急趨而東。

    性中遇之,問曰:“上在邪?”二人曰:“王太監也。

    ”性中既見,乃是索遼東地圖。

    言畢,性中遽出圖。

    乃成祖朝所畫,久藏兵科,後來圖籍堆壓其上甚多,尋之數日,方得送去,不知其何用也。

    後有禦史因見振不跪,坐事送錦衣衛獄,捶楚幾死,發極邊充軍。

    振之作威如此。

     也先奉上居伯顔帖木兒(也先弟)營。

    報至,京師大震。

    皇太後遣使赍黃金珠玉緞疋等物詣也先營請還車駕。

    命成阝王權總萬幾,于午門南面見百官啟事施行。

    诏立皇氏子見深為皇太子,時年二歲,仍命成阝王為輔,代總國政。

    撫安天下。

    九卿科道交章劾王振擅權誤國之罪。

    成阝王谕以朝廷自有處置。

    百官言振罪惡滔天,傾危宗社,今日若不速正典刑,何以慰安人心!因恸哭聲徹中外。

    王起入内,衆随擁入。

    太監金英傳令旨且退。

    衆奮欲ㄏ英,英懼。

    複傳旨言籍沒王振等家。

    英脫身入錦衣衛。

    指揮馬順從旁叱各官且去。

    給事中王憤起ㄏ順首曰:“順平昔助振為惡,禍延生靈。

    ”衆争毆蹴踏,頃刻而斃,血流庭中。

    複索振所親信長随王、毛二人,亦毆殺之。

    都禦史陳镒奉令旨籍振宅,并其黨。

    執振侄錦衣衛指揮王山至,反接跽于庭,衆共唾罵喧嘩,班行雜亂,無複朝儀。

    王亦疑懼,屢起欲退還宮。

    兵部侍郎于謙直前扶掖勸止之,且請降令旨。

    馬順罪惡應死勿論。

    獎谕百官各歸莅事。

    磔王山于市,族屬無少長皆斬。

    皇太後命以于謙為兵部尚書,治兵備虜。

    以各營精銳盡沒,軍資器械亡失一空,乃議奏遣官分投招募武士舍飲義勇,及起倩民兵替出緣河漕軍,赴京訓練。

    移文工部督内外局廠晝夜并工造修戰具。

    近京城鎮戌所在各戒嚴。

     甲戌,虜擁上至大同城下。

    索金币,約賂至即歸駕。

    都督郭登閉門不納。

    上城謝曰:“賴宗廟社稷神靈,天下有君矣。

    ”上傳旨曰:“朕與登有姻連,何外朕若此!”登曰:“臣奉命守城,不敢擅啟閉。

    ”随侍校尉袁彬以頭觸門大呼。

    于是廣甯伯劉安、孫祥、霍等括公私金銀共萬餘兩出迎駕。

    既獻,虜笑不應,竟擁駕去。

    初謀劫營奪駕,選壯士七十餘人與之盟,激以忠義,約事成高爵厚賞,士皆奮躍用命。

    會有以危言沮者,既淹久,虜驚擾而去。

     也先屢欲謀害上。

    一夜忽大雷雨,震死也先所乘馬,由是恐怖益加敬禮。

    錦衣校尉袁彬為虜所掠,得侍上左右,頗知書識字,百凡警敏。

    又有哈銘者先随使臣吳良羁留在虜,至是同侍駕留虜庭,維持調護,二人之力居多。

    又有衛士沙狐狸者,在虜中汲水取薪,備及勞苦。

    也先問之,亦善于應對,雲:“皇太後诏,皇太子幼沖,未能踐祚。

    成阝王年長,宜早正大位,以安國家。

    于是群臣勸進,擇日登極。

    ”上在虜營,也先遣使來言,欲送上還京師。

    使回以金百兩、銀二百兩、彩緞二百疋賜也先。

    也先複遣使緻書,辭甚悖慢。

    于謙曰:“虜賊不道,氣滿志得,将有長驅深入之勢,不可不預為計。

    京師九門宜令都督孫镗、衛穎等統領軍士出城守護,列營操練,以振軍威。

    選給事中禦史如王輩分投巡視,勿緻疏虞。

    徙郭外居民于城内随地安插,毋為虜所掠。

    棄東勝。

    ”國初置東勝諸衛,然多事草創,什伍虛耗。

    至是虜寇擁逼,诏徙諸衛内地,遂棄東勝。

    此我朝不複四郡之實也,蓋嘗論之有二失焉:洪熙、宣德之間玩常而不思其變;景泰、天順之際守近而不謀其遠。

    由是偏頭鄰于犬羊而全晉以北單矣,豈惟全晉,五原雲中趙武靈所欲下甲鹹陽者也。

    此而不守,則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