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八·鞑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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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之時,北虜初遁,邊境未安。

    王保保等盤據于西土,蠻子沙不丁輩觊伺于東方,而中山、開平之掃除,岐陽、穎國之經略,日不暇給,良亦勞止矣。

    太祖知窮寇之難盡,兵威之不可不戢也。

    懲和林之憤,抑請将之請,實開平之戍,城德勝之關,按甲息兵,以須邊人之和,謹烽廣偵,以伺犬羊之隙,此與漢高白登解圍,絕口兵士之意同。

    而漢高失之于驕盛之時,得之于圍困之後,且奉親之策,宗女就行,金缯歲費,視此為霄壤也。

    成祖之時,邊土又安,虜亦漸熾,兵不可以忘戰,将不可以忘兵。

    成祖知一勞之永逸,牿牛之不可不豫也,集諸路之師,興三駕之役,寒突豕之膽,空漠北之穴。

    張皇六師以示威,招來阿魯以示德,此與漢武下诏複仇鞭撻四夷之意同。

    而漢武不顧海内之虛耗,兼事西南之不急,且委任将校李陵敗降,二師覆沒,視此為霄壤也。

    夫太祖之休息正所以為今日三駕之資,成祖之三駕正所以成前日休養之績,其旨固無不同也。

    太祖末年整飾邊兵,聯絡布陣,步兵調集必十五萬以上,此何意也?蓋将以有為也。

    成祖班師至翠微岡謂楊榮等曰:“東宮曆涉年久,政務已熟,還京以政付之。

    朕惟優遊暮年。

    ”此何意也?蓋将以少息也。

    於戲!馳張文武之道,二祖備之矣。

    後聖繼嗣,值闾閻之困乏,則生養以保民,當士馬之盛強,則诘戎以警侮,具有成憲也夫! 洪熙元年,複前戶部尚書官原吉在獄時喪母,未克成服,乞賜歸葬終制。

    賜原吉米十石、鈔一萬貫、胡椒一百斤,命有司治葬事。

     宣德三年,永平及山西民張簡等自虜中逸歸。

    上謂戶部曰:“此皆身陷虜中數年,艱苦多矣。

    今獲來歸,可憫也。

    其令充禦馬監勇士,給衣糧以優之,仍免其原籍之家差役,著為令。

    ” 上禦奉天門。

    召公侯伯五軍都督府谕之曰:“胡虜每歲秋高馬肥必擾邊,比來邊備不審,何以東北諸關隘皆在畿内。

    今農務将畢,朕将親曆諸關,警饬兵備,卿等整齊士馬以俟命。

    ”蹇義、夏原吉、楊士奇等各率其職扈從。

    敕附馬都尉袁容、都禦史顧佐等居守。

    車駕發京師,度潞河,駐跸虹橋。

    召諸将谕曰:“朕深居九重,豈不自樂,但朝夕思念保民,故為此行。

    今日渡河,道路所經,皆水潦之後,秋田無獲。

    朕念民艱,憫焉于心。

    爾将士敢有一毫侵擾民者,必殺不赦。

    ”遂命錦衣衛遣官巡察。

     入薊州境内,上覽郊原平遠,山川明秀。

    田疇刈獲之後,頗有遺秉滞穗。

    上甚喜,歎曰:“使他處皆若此,朕何憂焉。

    ”次薊州西之五裡,文武官吏耆朝見,上進其州官谕之臼:“此漢漁陽郡也。

    昔張堪為政,民有樂不可支之歌,流聞至今。

    古今人材性不相遠,爾曹勉之!”又進其耆老谕曰:“今歲斯郡獨豐稔,無他虞,善訓勵子孫,務禮義廉恥之行,毋安于溫飽而自棄也。

    ”衆叩首而退。

     總兵官覃廣奏和甯王阿魯台遣使來朝貢馬,已至宣府。

    命中官王貴馳往宣府勞之。

    時兀良哈入寇大甯及寬河。

    上親擊走之。

    (詳具《兀良哈傳》中)诏班師。

     兵科給事中載弁奏:“自山海至薊州,守關軍萬人,列營二十二所。

    操練之外無他差遣,若稍屯種,亦可實邊。

    請取勘營所附近荒田,斟酌分給,且屯且守,寶為兩便。

    ”上嘉納之。

    命戶部同兵部各遣官與都督陳景先經理。

    四年,置鎮守偏頭及雁門、甯武三關總兵官,駐偏頭。

     按國初建将屯兵,首先偏頭,以其極邊耳。

    故偏頭當與宣大較,不當與雁甯較也。

     陽武侯薛祿至宣府護軍饷,于是定開平每歲運糧四萬石。

    自京師至獨石立十一堡,每堡屯軍千名,各具牛車轉運,以六十日達獨石。

    其開平備運官軍則于獨石轉運。

    祿往來督軍防護。

    蓋道裡險難,胡馬出沒故耳。

    開平不易守以此。

    五年春二月,北虜寇開平。

    陽武侯薛祿擊敗之。

    戰于奇黃山,斬獲頗多。

     此護饷之戰也。

    故開平之棄,祿持議甚決。

     城獨石、雲州、周鹗、赤城、葛峪、常峪、青邊口、大白陽、小白陽,設隆門關諸處。

    成城設守,及前趙川、張家口城,俱陽武侯祿建議。

     棄開平。

    洪武二十三年,北虜來降者衆。

    诏于潢水北兀良哈之地置朵顔、大甯、福餘三衛,命其酋長為都督,使為東北外藩。

    成祖征伐,三衛從戰甚力。

    乃從封甯府,移大甯都司營州衛于内地,盡以大甯之地與三衛。

    由是宣遼隔絕,開平失援,虜時出沒,饷道艱難。

    至是陽武侯祿上疏極言其狀,以為宜棄開平。

    時議難之。

    祿至京面陳其詳,遂從開平衛于獨石,棄地蓋三百裡。

     尹耕曰:“開平,元之上都也。

    灤水遠南,龍岡奠北,蓋形勝之地也。

    元人以之肇基,成祖北伐往來由之。

    東路有涼亭、沈河、寨峰、黃崖四驿以接大甯;西路有恒州、威虜、明安、隘甯四驿以接獨石。

    巨鎮隐然屏我山後,遇有警急則宣、遼有首尾之援;居常戍防則京師得封殖之固。

    夫國家定鼎北平,不患于帶幾之無憑,而患于肩背之失恃。

    大甯既委三衛,開平複移獨石,遂使京師之北僅存藩籬,犬豕遊魂籍聲黃内,所關豈細微哉!究而論之,則屯田便宜于轉輸,一勞可以永利。

    大甯要害于開平,易置亦頗非難。

    夫五原在豐勝之外,沙碛之間,昔人且猶開渠營田,以規全利。

    何龍岡之沃,灤水之潤,開平獨不可田邪?又失開平則後背雖空,尚有宣府獨石之固,失大甯則左肩全弱,宣遼隔絕矣。

    故嘗為薛祿計曰:‘開平可田,屯田可也。

    不可田則易置大甯可也。

    ’夫劉秉忠諸人皆于開平樹藝蔔隐,則開平無不可田之理。

    開平為元故都,山水明秀,壤城郭宮阙而留其民居以與三衛,則三衛亦無不樂從之理。

    二策無不可就也。

    土人稱祿馳驅邊塞,悉心經營。

    然祿知謹于封疆之小利,而昧于夷夏之大防;知懲乎目前之紛擾,而滞乎繼世之權變。

    開平孤遠,不易守矣,而北門單弱之不恤;饷道艱難,不易緻矣,而屯田開墾之不求;割棄境土三百餘裡,不之惜矣,而易置三衛之不講。

    此所以效成于一時而禍伏于異日,恩加于近塞而謀失于遠猷。

    智者窮源,不能無慨也。

     七年春正月,虜由段家村入寇偏頭。

    總兵官李謙設伏于黃草梁,禽其酋隐克力等。

    置協守大同副總兵官。

    國初以都督方昭鎮東勝,稱副總兵,至是定為協守。

     初,兵部尚書張本奏:“甘肅、甯夏、大同、宣府糧饷皆出民力運輸,所費浩大。

    近數年來各處邊隅無警,田禾豐稔,軍士一切用度多以谷栗易換。

    請遣人與總兵鎮守官會議,彼處應用布帛等物,戶部差人運去。

    依價收籴,每處谷粟或十萬石二三十萬石,歲以為常。

    儲為糧饷,則民力可省,邊儲可充。

    ”上令遣官馳驿與各處守将計議以聞。

    至是武安侯鄭亨、甯陽侯陳懋、都督譚廣、劉廣言:“甘肅、甯夏缺絲綿布絹綿花;大同、宣府缺布絹綿花茶鹽及農器犁鋤等物。

    如運至依時,易換為便。

    ”戶部遂請以折糧絲綿布絹綿花及收買農器,支在官茶鹽遣人運送。

    陝西委參政陳琰、山西委參政樊鎮、口外委戶部郎中王良等專理其事。

    從之。

     按此事今亦宜。

    因邊地有收之時,間一行之,亦可積粟。

     遣兵部侍郎柴車往山東經理屯田。

    時巡按禦史張勖言:“大同地平曠,所種粟麥有收多為軍官據占。

    小民日困,乞遣官按視,占耕者分與軍民為便。

    ”乃命車及禦史一人往理之。

     九年,行在戶部員外郎羅通奏:“今運糧赴開平,每軍運米一石,又當以騎士護送,計人馬資費率以二石七鬥緻一石。

    今軍民人等有自願運米至開平中納鹽糧者,乞将舊例二鬥五升減作一鬥五升。

    若商一人納米五百石可當五百軍,所運且省行糧二百石。

    ”從之。

     瓦剌脫歡攻阿魯台,殺之。

    欲領部落,人心不服。

    乃立元之後脫脫不花為主,居沙漠之北,哈喇嗔等部皆應之。

    脫歡使臣昂克等朝貢。

    陛辭。

    命指揮康能等送之還,并赍敕谕脫歡曰:“王克紹爾先王之志,遣人來朝進馬,具見勤誠。

    聞殺阿魯台,尤見王之克複世雠。

    所雲己得玉玺,欲獻,亦悉王意。

    然觀前代傳世之久曆年之多,皆不系此。

    王既得之,可自留用。

    ”仍賜脫歡貯絲五十表裡,以答其獻雲。

     車駕巡邊,幸宣府鎮城。

     十年,始置鎮守監槍宦官,宣大各二員,雁門關一員,駐太原各路,仍置分守守備,幾遍邊境。

    說者謂三楊論思之失。

    北虜入寇偏甯,由七裡溝入。

    指揮江海、千戶包讓、百戶赤盞勝死之。

     按宣廟在位十年,巡邊者四。

    故虜不敢窺隙,其振揚威武,後世莫繼。

    是時宣府為朝廷北門,陽武侯薛祿、都督譚廣相繼守之,為各邊最。

    侍郎劉琏參謀軍事,凡所措畫,得邊人心,一時君臣之盛如此。

     正統元年,上命兵部左侍郎柴車參贊陝西軍務。

    先是虜酋朵兒隻伯擁衆入寇鎮番,副總兵劉廣往援,遇虜而退。

    虜随逼涼州,廣閉門不出,虜大掠而去。

    廣奏功徼賞。

    車劾其罔上不法諸事,請置之法;又劾奏甯夏守将失律。

    诏各械系至京下獄。

    朝廷以車公嚴執法,可當師帥之任,故有是命。

    仍以白金文绮賜之。

     鎮守平涼等處都禦史羅亨信命都督趙安率岷洮等衛兵巡邊,遇虜。

    安與都督蔣貴聽都指揮安敬議,逗留不行。

    亨信至其營責之。

    貴等以刍糧不繼為解。

    亨信劾貴、敬等老師玩寇,侵克軍饷,乞正罪以振軍法。

    上乃敕兵部尚書王骥巡邊,許以便宜行事。

    骥至甘肅稽閱邊備,見莊浪、永昌、山丹路俱廢烽堠,軍無紀律,大會諸将于轅門。

    問:“先年大軍遇虜畏敵不畏軍令者誰最甚。

    ”鹹曰:“都指揮安敬。

    ”命引出斬之。

    徇于衆曰:“自今遇敵畏縮者視此。

    ”三年股栗。

    因大閱士伍,謹斥堠,嚴部伍,勤訓練,利器械,軍容肅然。

    虜入甘肅,王骥督諸軍禦之。

     贊理陝西軍務侍郎柴車盡心邊務,每糾劾将佐欺玩章前後凡數十上。

    或怵以後患。

    車曰:“吾敢愛身以誤國乎?”同事者多耽宴樂,忽大計。

    車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