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七·北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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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魯仲連。

    仲連曰:‘将軍在即墨時,飲食起居與士卒同甘苦,身先士卒,所以緻勝。

    今将軍東有夏邑之奉,西有淄上之娛,黃金橫帶,馳聘乎淄、渑之間,有生之樂,無死之心,所以不勝也。

    ’卿等皆起布衣,一旦至此,遂忘昔日之艱難,豈不犯仲連之诮乎!卿等宜益懋其功,以副朕懷!” 上遣宦者鹹禮表、蔔花帖木兒送崇禮侯買的裡八剌北還,厚賜之。

    複遺其父愛猷識理達剌織金文绮。

    辭行,上谕之曰:“爾本元君子孫,國亡就俘,曩欲即遣爾歸,以爾年幼,道理遼遠,恐不能達。

    今既長成,朕不忍令爾久客于此。

    故特遣歸見爾父母親戚,以全骨肉之愛。

    ”又谕二宦者曰:“此爾君之嗣,不幸至此。

    長途跋涉,爾善視之。

    ”因緻書于愛猷識理達剌曰:“昔君在應昌,所遺幼子南來,朕待以殊禮,已經五年。

    念君流離沙漠,後嗣未有,故特遣鹹禮表等護其歸。

    庶不絕元之嗣,君其審之。

    ” 王保保定西之敗,走和林。

    元君複任以事,後從徙金山之北而死。

    其妻毛氏亦自缢。

    保保骁勇絕倫,緻之不得。

    上嘗問諸将曰:“當今孰為好漢?”或對曰:“常遇春所向無前,可謂好漢。

    ”上曰:“是奚足哉!當今好漢隻一王保保耳。

    ”諸将或有以功相誇者。

    上曰:“汝豈能擒王保保來耶?”上意蓋欲倡勇敢如此。

     命中山侯湯和、穎川侯傅友德往延安防邊。

    上谕曰:“自古中國無事則四夷可以坐制。

    今延安地與胡虜接境,虜人聚散無常,若防之不嚴,即入為寇。

    待其入寇而後逐之,則塞上之民受苦矣。

    特命卿等率衆至邊,常存戒心,雖不見,若臨敵,則不至有患矣。

    ” 七年春正月,虜數出沒北境,诏副将軍文忠北伐。

    時文忠駐代縣,乃分遣景指揮先發。

    景出白登,遇虜敗之,禽其國公孛羅貼木兒。

    初設雁門關置守備,仍置守禦,所隸代州振武衛(守備初駐代州,後嘉靖二十三年移駐廣玉城)。

    文忠以七月攻大甯,克大石崖。

    八月,至豐州擊虜,破之。

    斬其魯王及司徒答海俊、平章把都、知院忽都,得魯王妃蒙頹及金印玉圖書之類。

    北虜乃兒不花遣人款大同塞,言欲降。

    慮以前犯塞獲罪。

    手诏谕之曰:“爾遣人自大同來,言于平地駐牧,意在臣順。

    卻以前日犯塞之故,懼不相容,是何言也!古之為天下者在安民而已,無傷物心。

    且爾元之故臣,幼君流離沙漠,餘息尚存,有所幹犯,為其主也。

    亦何慮哉!去就之機,在乎識時。

    能上觀天象,下察人情,趨吉避兇,斯智者矣。

    ” 初,元改雲州為大同路,隸山西行中書省。

    國初因之,至是改行省為布政司,改大同路為大同府。

    又于府置分巡按察司,歲差按察司官一員分巡,号冀北道,後專除。

     八年春正月,征虜大将軍馮勝出大同塞,擊虜定,未下散不剌地,逾月還。

     十年,城蔚州。

    指揮周房董其役,規制極壯麗,基石磚陴樓橹之類甲于諸邊。

     元君愛猷識理達剌殂命,遣使緻祭。

    禮部以道遠難至。

    上曰:“帝王以天下為一家,彼不出覆載之外,何遠之有?”自為文祭之曰:“生死廢興,非一時之偶然,乃天地之定數。

    古之聖賢于是四者,一或臨之,不為之變。

    何也?蓋知天命而不惑者也。

    君之祖宗昔起沙漠,彎弧矢入我中國,橫行天下,九夷八蠻盡皆歸之,非天命不至是也。

    及至君父子,正當垂衣守成之時,而盜生汝穎,華夏騷然。

    号令不行,以至失國。

    此人事欤?天命欤?朕于其時,非有三軍六師以威天下,乃代君家而為民主,亦莫非天命也。

    曩者惟君主沙漠,朕主中國,君與群臣乃固執不移,緻邊警數興。

    今聞君殡于沙漠,朕用恻然。

    特遣人緻吊,奠以牲醴,爾其監之!” 按野史載太祖既有天下,建廟以祀曆代帝王。

    自伏羲以下,像皆易成。

    惟元世祖其面屢為淚痕所,塑工頻加修飾,越宿則又如故也。

    太祖聞知,幸廟以手指曰:“癡達子,癡達子!汝何人,入主中國,可謂幸矣。

    今不革去者,以爾亦一代之王。

    朕今天命人歸,奄有天下,于汝子孫不加殺戮,但驅還北。

    則朕之待勝國亦可謂有恩矣!汝何恨耶?毋再啼哭!”于是塑工明日遂奏,世祖面無淚矣。

     敕送故元官蔡子英歸塞北。

    子英,河南永甯人。

    元季舉進士,為擴廓帖木兒所知薦用,是累遷顯官。

    王師征定西,擴廓貼木兒軍敗。

    子英單騎走關中,入終南山。

    有司以形求得之,械送京師,至江濱亡去。

    至是陝西又捕得之,械過洛陽,遇湯和不為禮。

    和怒焚其須懾之,終不屈。

    其妻适過洛陽,聞子英至,欲與相見。

    子英避不肯見。

    至京,上命釋之,授以官。

    英不受,退而上書曰:“伏惟皇帝陛下乘時而起,提三尺劍削平群雄,混一四海,九夷八蠻莫不賓貢,英釜魚漏網假息南山。

    曩見獲河南,拘送京師。

    垂及渡江,複得脫亡。

    七年之久,勤勞有司,既違陛下,又忤大臣,揆之常情,雖死罪不足以拟英。

    而陛下以萬乘之尊,全匹夫之節,不降天誅,反療其疾,易以冠裳,賜以酒馔,授以名爵。

    陛下之量包乎天地之外矣。

    英感恩無極,非不欲竭犬馬之力以報覆載之仁,但以名義所在,不敢改其初志。

    自惟家本韋布,遭值亂離,操戈行伍,智識粗淺,過蒙主将知薦。

    仕至七命,躍馬食肉,十有五年,愧無尺寸之功,以報國士之遇。

    及國家闆蕩,又複失節,何面目見天下士?所以甯死不敢有他志,蓋臣之事君猶女之适人,一與之醮,終身不改。

    事君之道,一食其祿,終身無二。

    昔馮道曆仕五朝,司馬光曰:‘不正之女,中人羞以為室;不正之士,中君羞以為臣。

    ’偉哉言乎!管子曰:‘禮義廉恥,國之四維。

    四維不張,國乃滅亡。

    ’陛下金城湯池,兵極其精,器極其利,府庫充實,米粟紅腐,國家之盛古未有也。

    猶以為未足,于是興學校,明人倫,褒死節,獎忠義,蓋謂治天下之本莫大于禮義廉恥也。

    夫以今天下之廣,人民之衆,既不以英一人而加少,又豈以英一人而加多?授英以官何益于國?舍英不用,何損于事?陛下創業垂統,正當提挈大經大法,以昭示聖子神孫、功臣賢士,不宜以無禮義廉恥之俘虜而廁于維新之朝賢士大夫之列也!英自被獲以來,日夜所思,惟追咎昔之不死,以為今日惟死可以塞責。

    陛下乃待英以禮,沐英以恩,臣固不敢賣死以示名,然亦不敢全身以苟祿。

    若察英之愚,全英之志,禁锢海南,以終薤露之命。

    則雖死于炎瘴,亦感恩極矣!陛下之威,加于海内而奔走四夷,不患不行,于匹夫之賤。

    然英聞仁者不中道而改節,義者不苟生以圖榮,勇者不見幾而不作。

    故王閉門以自缢,李芾辟門以自屠。

    彼非惡安逸而樂危亡,顧義之所在,雖湯镬有所不避也。

    眇焉之驅,仰止古人,死有餘恨。

    冒渎天顔,伏俟鐵钺,不知所言。

    ”上覽奏而益重之。

    命館于儀曹。

    忽一夜大哭不止,人問其故,子英曰:“思舊主耳。

    ”語聞,上知其志不可奪。

    敕有司送之出塞。

     按武王釋箕子之囚,複商容之位,此其為再見矣。

    培養元氣以固國家靈長之命脈,非與天地合德者,其孰能與于此! 十四年夏四月,北虜寇開平。

    指揮使丁忠擊敗之,戰于氈帽山,斬獲數百。

     十八年,大學士宋納上守邊策。

    略曰:“今宇内又安,蠻夷奉貢,獨沙漠未遵聲教。

    若置之弗治,恐邊圉漸荒,歲久滋患;若窮追遠擊,恐士馬疲費,饋饷艱難。

    陛下為聖子神孫萬世計,莫若求守邊之策耳。

    蓋守邊固先乎足食,足食又先乎屯田。

    今諸将豈皆借才于異代哉,宜選智勇謀略者數人,每将以東西五百裡為制,随其遠近高下分屯。

    所領衛兵斟酌損益,率五百裡為一屯,彼此相望,首尾相應,耕作以時,訓練有法,遇敵則戰,寇去則耕。

    此長久守邊之策也。

    ”上善其言。

     命馮勝為征虜大将軍,傅友德、藍玉為左右副将軍,趙庸、王弼、胡定、郭英為左右參将,商參贊軍事,率師二十萬讨納哈出。

    又命李星隆、鄧鎮、吳良等皆随征師行。

    納哈出棄金山巢穴,營于新泰州。

    去遼陽千八百裡。

    初,納哈出分兵為三營:一曰榆林深處;一曰養鵝莊;一曰龍安一秃河。

    辎重富盛,畜牧蕃息,虜主數招之不往。

    及是,大軍将逼之,納哈出計無所出。

    乃刺吾因勸之降,納哈出猶豫未決。

    勝遣指揮往谕之,納哈出乃遣使至勝營,陽為納款而實觇兵勢。

    勝遂遣玉往一秃河受其降。

    虜使見勝還報,納哈出聞之,指天啧啧曰:“天不複與我有此衆矣。

    ”遂率數百騎自詣玉納降。

    玉大喜,出酒與之飲,甚相歡。

    納哈出顧其下咄咄語将脫去。

    時鄭國公常茂在座,其麾下有解胡語者以告茂。

    茂直前縛之,納哈出大驚,起欲就馬。

    茂拔刀砍之,傷臂不得去。

    耿忠遂以衆擁之,見勝。

    納哈出所部妻子将士凡十餘萬,在松花河北。

    聞納哈出被傷,遂驚潰。

    勝遣前降将觀童往谕之,于是其衆悉降。

    勝以禮遇納哈出,複加慰谕。

    令耿忠與同寝食,遣使奏捷于京。

    遂班師,悉以納哈出來降,将卒妻子及其辎重俱南行,仍以都督濮英等将騎兵三千為殿。

    納哈出之象有竄匿未降者,恨大将軍以其降衆俱南,乃設伏途,候大軍過而邀之。

    英等後至,伏發,英猝為所乘,衆寡不敵,遂見執。

    英絕食不言,乘間自剖腹而死。

    英,廬州人。

    少以勇敢聞,累功升中軍都督佥事,至是沒于虜。

    上聞之,驚悼。

    追封金山侯,谥忠襄。

     上聞馮勝等在軍事多不律,遣使敕谕勝及傅友德等曰:“古之名将為國效忠,勳名千載。

    在我朝若徐達、常遇春平定夷夏,未嘗行一不義,所以功成名遂。

    近以沙漠未清,命爾等率師,何馮勝膺大将軍之任,而乃專為己私。

    播惡胡中,降虜緻恨,古之名将豈如是耶!及旋師之際,部伍無法,緻使濮英等人馬三千陷沒于虜。

    又不聽朕命,擅發留守大甯軍卒,遂遺殘胡後患。

    凡若此者,論以國法皆在不宥。

    朕以将軍嘗有戰功,姑容自新,若改行易慮,庶可保全,以圖後功。

    往來人言頗多舉其大概,于将軍亦赧哉!” 常茂,勝之婿也。

    勝每于衆中卑折之。

    茂不堪,出不遜語,勝銜之。

    及濮英死,勝欲自解,故歸咎于茂而奏其驚潰虜衆。

    诏械茂。

    既至,茂陳其故。

    上曰:“如爾所言,勝亦不能無罪。

    ”命收其總兵官印,召勝還。

    令藍玉行總兵官事。

     納哈出等赴京入見。

    上賜納哈出以一品服,封為海西侯。

    其所部官屬悉賜衣服冠帶,授以指揮千百戶有差。

    俾各食祿,不任事,分棣雲南、兩廣、福建各都司處之。

    納哈出尋卒。

    其子察罕襲封沈陽侯。

    茂坐前罪,當誅。

    上念其父遇春之功,釋之,安置于廣西之龍州。

    建北平行都指揮使司于大甯。

    勝至京,上以其勳舊不加譴,命建第鳳陽,奉朝請。

     故元四大王來降。

    上以其元之子孫,憫而宥之,且厚其賜赍。

    命随西平侯沐英戍守雲南。

    大将軍藍玉送降胡寡婦一百六十二人至京,命以文绮帛衣四百八十餘襲、鈔一千二百三十錠給賜之。

     二十年冬,聞漠北複立脫古思貼木兒為主。

    遣永昌侯藍玉讨之。

    玉得降人脫脫等,言故元丞相哈剌章等遁入和林,乞進兵共剿。

     二十一年春,遣定遠侯王弼等七将軍從征。

    四月,聞虜主在捕兒海。

    兼程進至百眼井哨,不見虜。

    将還,弼曰:“吾等深入,徒勞師旅,将何以複命哉!複進。

    偵知虜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