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藝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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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栟榈之高,有非凡近所易窺也。

     先生名肅,字志宏。

    警悟博學,美風儀,善談論,最為李文忠公綱所知。

    仕高宗朝,為右正言。

    居官不兩月,切論時事凡二十餘疏,竟忤執政,罷歸。

    夫先生懷憂世之志,豈特居谏垣盡言責哉!其始在諸生之列,即上詩諷谏花石綱搜擾之害,志概風節可想見矣。

    餘初不知先生何許人,昨歲以言外補得令永安。

    鄉人有以君子朂我者,持先生集贈行。

    展而讀之,景慕其高;比考行迹,乃知先生為沙縣之栟榈人。

    栟榈自國朝割隸永安,是先生為永安人,永安之有先生,鄉之望也。

    古者鄉先生殁而祀于社,非率民以聽神,将以垂後作則,俾其鄉之後進觌前哲之遺範,思性行之可宗,觀法恒于斯也。

    然則栟榈先生之于永安,非合于祭法者乎?雖嘗祀于鄉賢,非特典也,宜有專祀。

    餘因谒郡,道出栟榈,循山陟阪,詢咨耆宿,乃得先生潛讀故地焉。

    地在栟榈寺之前,為平麓者凡百武許,後負岩壁,前繞流泉。

    薙穢除漫,發此奧區,蓋數百年之湮廢,良有待也。

    餘敢不勉圖為先生複其舊觀哉!既構堂三楹,作室兩腋,治門設鍵,題本主其中。

    俾寺僧一人世主之,置門子一人歲守之。

    惟是章縫時其遊息,而樵牧毀畫者有禁。

    春夏之仲,祀以特牲,令、丞執禮而師生相之用虔。

    庶幾永安之士觀感興起,退而省曰:“先生之志,吾奚難于志!他日立朝,吾之有言,奚異于先生之言!”則是先生垂遠之休,将複伸于今日,而吾道有耿光矣,安得而不祀之。

    祠未請制,故因先生之地舊稱而名之曰“栟榈書院”。

    落成之日,實嘉靖三十年三月□日也。

     科甲題名記 同知(羅池) 計宗道撰 皇明學宮遍天下,而士之登名科甲者,何地無之?昔人雲:“百步之内,必有茂草。

    ”不可誣已。

    永安之為學以造士者,創自景泰間,為邑分自沙陽、尤溪。

    其山川之秀,盤結聯絡,氣勢嵯峨;二水自西南交至,逶迤曲折自東北而去,不五六百裡竟瀉滄溟,信一方雄鎮也。

    所以朝廷兼設武人守之。

    雖以地僻之故,而其人才之出,如宋左正言鄧肅,亦其裡人,與楊龜山、羅豫章、陳了齋鹹名當時,同為郡人。

    則士之崛然而興者,何限其地哉!夫地因人顯,人因地傑。

    有是地,有是人,則有是才,有是名。

    而名可易得乎?于戲!今斯地之士,既以登名天府,而複得镌名斯學之宮,蓋欲垂諸星漢之表,而人仰其清光也。

    思名以副實,追前賢芳躅于百世之下,使同一道德功業之稱也。

    彼以名焉而已者,無足尚矣。

     忠洛無銀礦記 禦史(郡人) 胡瓊撰 永安忠洛鄉距城六十裡,崇山彙川,居人鮮少,樵采罕至,老木菑翳。

    斷崖抉石與查腐相錯,遊埋剝蝕,久而異狀,人視之誤以為銀礦也。

    始作于童稚之言,父老弗信,曰:“山川為礦固也,然有常産。

    古今一山川,未聞昔無而今有者,其誣乎?” 正德癸酉,民有趨利者,誘浙之峒民,擁衆突來,未敢恣發。

    适郡節推郭姓者攝縣事,峒民度其老而貪,得厚啗以利。

    郭欣然許其開鑿,且為之陳于總鎮。

    邑人以其地密迩大帽山,為江、浙、閩、廣叢盜之會,慮其聞風襲奪,因以為亂,群情驚懼罔措。

    時佥憲、睢陽蔡公天佑行部至郡,聞之,乃兼程詣縣,數郭之罪,率庶民塞而禁之。

    峒民方以采無所得,及聞蔡來,衆遂宵遁。

    至是,人心始安,皆德于蔡。

    然聞總鎮,禍已基于此矣。

     正德丁醜,知縣事、南海羅君珊,以儒飾吏,政先愛民。

    忽一日視事,有持總鎮公文至者,雲“欲進貢”,促羅偕往其所,督民發礦。

    羅知其罪,奉廷旨又以實無所産,懼為民累,乃抗言:“本府舊額忠洛無場,他縣場冶,又奉正德五年诏書除豁,禁民私采,是宜據實申奪。

    ”因忤使者徐俊。

    蓋徐俊賂得公文,詐稱進貢以牟大利者。

    為羅所阻,于是誣羅以人命,绐于總鎮。

    差官複來,以拘罪人為名,羅不為動。

    又率其黨攻縣儀門,迫脅備至。

    邑人洶洶,鹹曰:“使者貪利,欲執吾宰,以蠧吾土。

    吾輩有死而已,不知其身。

    ”父老懼其黨及民相攻為亂,乃謀為申救之策,民不期而集者數百。

    遂同訴諸當道,皆壯羅之持守不變,為之别白。

    其事始寝、民疑釋。

     羅以秋仲往朝于京,父老陳玄真等恐其宰以最他遷,則奸人複作。

    有羅之志者,無所征,于是具事始末,詣餘乞言,期立石于忠洛,以表勸将來。

    餘惟聖人論利為義之和實,蓋以萬物各得其分以為利也。

    夫何憸夫鄙人恣憑城社,擅采銀礦,以牟大利者。

    其不至于胥攘胥奪,構成禍亂不已也,其害孰甚焉。

    且古有以錫山為無錫者,彼何人耶,今忠洛之礦,借曰有之,在位者尤當防守,以息争端。

    況本非實有,而或納賂,以病民乎?郭首亂階,所謂憸鄙之尤者,甯逭其責耶?若蔡公之剛明,已慮有今日,賢于人遠矣。

    羅君以位卑勢寡而所恃如此,尤人所難也。

    後之當道與宰攝是邑者,适是事若是類者,其知所自擇哉! 安貢堡記 封君(邑人) 林祥撰 邑北四十裡市,曰“貢川”,居人聯絡,弦誦相聞,餘世家焉。

    嘉靖三十九年,廣賊入寇,掠劫燒戮,備極慘毒。

    流賊風燃,民洶洶無甯日。

    撫按行示村落,築堡自衛。

    餘倡士民捐資營築,詢謀佥同白歐陽尹弘。

    歐公恺悌,力贊其議。

    遍呈巡撫劉公焘、巡按李公廷龍、分巡餘公日德、分守張公瀚,胥報曰“可”。

    下本府議。

    知府周公賢宣痛恻民隐,區畫勸相以堡築為己任,專委湯經曆岡責成之。

    湯君殚竭心力,速堡之成。

    至于周,規畫備工,作足糧糗。

    程能計功,獎勤黜惰,則監生賴明任,生員鄧達材、鄉老賴章、陳珂、餘粟也。

    分理庶務,則範普、鄧文紳、楊廷谏、林嘉言、黃應清、姜有道;至于樹長畫,成始終,則士民劉福、嚴煥、李正枝、賴明傳、林騰鹄、林文、吳從周、林嘉谟、羅庭桂、葉天佑、嚴奕大、劉岩升。

    廣計六百二十三丈,高計二丈四尺,費金六千有奇。

    大計貢民三則,派築五百七十八丈,馀四十五丈,時诎莫舉。

    分巡曾公一經、知府周公、知縣歐公、經曆湯君、縣丞張君世鑒而鄉宦、按察司佥事李公杏鹹贊之。

     堡北臨流,南水直衛,迅激崩塌,費不可支。

    上世都人範癸六舍田一百一十六石于奉先堂以為焚修費,乃為善集寺歸俗淫僧所占,士民白諸當道,查賣助堡。

    撫按司府皆是其議,行陰陽萬全,定價二百三十金。

    召原派人戶,丈增五錢。

    官買存堡,以支傾頹。

    其田糧四石六鬥四升,原在馮吉安、林守清戶,今收入黎永懷戶當差。

    蓋永民深德周公,立祠屍祝,額曰“永懷”,志(原文“識”,乃“志”字之誤。

    )不忘也。

    舊有浮橋,征編夫守。

    請移編門夫十名,守堡五門。

    堡無職官,靡督防禦,乃請移安沙巡檢永駐貢川。

    鄉有各牙,舊有恒課,請追入堡,以備修砌。

    巡撫譚公綸、塗公澤民、巡按王公宗載、分巡史公嗣元、知府陸公相儒、知縣卓光谟力張主之,以終底績。

    樓橹修修,粉堞遒遒;上削下壑,盡偵宵邏;外奸潛奪,内犬靡聒,貢民自是永有甯宇哉! 餘于是有感焉:世之治亂,惟時事之成否,惟機際其時,适其機惟人。

    鄧寇亂傾,百年承平,複遭荼毒,實逢其數,謂非時耶?上天厭亂,生我諸公,民之湯火,以身捍衛,謂非機哉?《易》曰:“大人休否。

    ”又曰:“系于苞桑。

    ”周公德望,久簡岩廊,回翔閩疆,幾逾一紀。

    以成休否之吉,以永苞桑之系,非天之不遺吾民哉?老夫耄矣,遭此亂離,今複際遇,樂此升平,亦天不遺于我也,乃喜為之記。

    記之日,落成日也。

     郭公去思碑 教谕 鄧國賓撰 徹邑士民繹思前令劍泉郭公之德政,相與伐石豎去思碑。

    既成,鄉大夫吳宏仁、林祥、管谷輩,庠彥李雍、饒俣輩,耆艾林元、吳奎、羅琪鼎輩,合十數百人,群造學宮,囑國賓為之記,謂學校乃紀善之宗也。

    國賓辭不容再,乃前士民而問焉,曰:“聞古之縣令有三異,有十奇,公得無有是乎?”士民曰:“清滌成性,惜民膏脂,撫字有方,刑罰罕用,民不畏吏,犬不夜号,四民樂業,萬家安堵。

    遲之歲時,将與生成同功,三異、十奇何足為公知也!”曰:“亶是則公之恩惠廣大為難名矣。

    然得無有為乎?得無以公在當路,故為溢詞,如宋璟之《遺愛頌》乎?”士民同聲曰:“有意為善,雖公亦私。

    吾人知思公之德而已,于顯庸乎何知!使非公之德澤果在人心,即位都卿相,于吾人乎何與?” 夫世之司牧所在,蜚聲非不藉藉,而能系人去後思者,鮮有聞也。

    睹今日士民之情,則公之去思在人,信有不可解于心者。

    《詩》詠《甘棠》,“傳”稱《遺愛》,“史”紀《循良》,義蓋兼之矣。

    公何以得此于邑之士人哉!夫為人上者,莫非君子也。

    然《詩》稱民之父母,必歸之恺悌,謂其中心無欲,而強教悅安也,謂其好惡同民,而民之攸塈也。

     公性天仁厚,心地光明,學問精粹,而德行純懿。

    其存諸中者,皆恻隐慈愛之實心;見諸外者,皆公平正大之實政。

    治道之大端,莫先于均賦役、興學校,莫急于省刑罰、節财用。

    公則躬稽黃冊之弊源,厘正錢糧之飛詭,而賦役均;時詣學以發義理之精微,間捐資以助生徒之不給,而學校興;慎好惡之端,流矜恕之德,示民以可生之路,而刑罰省;禁無名之科派,革裡役之常供,敦儉約以為諸僚先,而财用節。

    且視民如傷,而不忍之心常施于見聞之所及。

    如時适愆陽,農有憂色,公即引咎責躬。

    去襜帷,行烈日中,而甘霖為之應禱以至。

    事有不便于民,公辄為之陳請;民有誤罹于罪,公必為之拯拔。

    誠激于中,愛形于色,必得報可乃已。

    比與父母之于子,為之趨利避害,為之捍患禦災,又何異哉!常俸之外,毫無所取。

    趨朝之日,行李肅然,視浚民膏脂以為己利者,固天地懸隔。

    修邑乘之缺典而監戒昭,崇栟榈之特祀而風化饬。

    此又豈俗吏尚浮節,簿書期會以為政者,敢望下風哉!《詩》曰:“恺悌君子,民之父母。

    ”公之謂矣。

    民之思之,不亦宜乎?昔崔瑗為汲縣令,童翊為順昌令,民皆為立碑。

    今日之人心,其即汲縣、順昌之人心也。

    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讵不信夫! 公諱仁,古吳長州人也。

    登丁未進士,授監察禦史。

    以建言左遷永安,今複晉秩秋官。

    其福被天下,而惠永安尚未有艾雲。

    是役也,現任知縣劉、本縣丞鄒旸、主簿馬胤龍、典史陳文昭,皆仰止前修,見而知慕,順士民之情而樂觀厥成者也。

    士民捐資效勞者,例書于碑陰。

     永懷祠記 佥事(邑人) 李杏撰 《書》曰:“記功宗,以功作元祀。

    ”故為政者能樹大功烈于民,民必元祀以報之。

    祀以明禋,元以崇享,禮莫殷焉者也。

     吾延在昔,守土諸賢彬彬兢美,然而丕視功載,則大方嶽洞岩周公其選乎?公曩由工部尚書郎以歲上章,涒灘奉命出守吾延。

    雄于割,七邑恃為保障。

    永乃屬邑,貢土隸焉。

    衣裳文物之盛,甲視他鄉。

    二百年來,鼓舞凫翳既醉之澤,詠歌太平者,匪一日矣。

    嘉靖末年,流寇猖獗,大肆屠掠之慘,公也目擊創殘瘝恫,切念展文武之志介,張弛随宜,修捍衛民,不遑暇食。

    适貢衆戚往訴,公乃撫慰而登進之,曰:“匹夫不獲,繄誰之辜?餘為若等畫其籌,将安出而可?”衆叩首曰:“積忿之極,矢各用奮。

    惟公大揮經略,宏濟時艱。

    ”公曰:“俞哉!然不可無備也。

    兵法:毋恃不來,恃吾有待。

    餘将捐俸百若千缗,檄汝令築汝堡,複汝室家,峙汝刍糗,而簡恤汝衆,以戒戎作,則可乎?”于是民皆攬涕稽首,曰:“小人得更生矣!”公遂白于撫按、巡守,即日捐資檄下。

    邑尹歐陽弘氏者,奉命祗若,早夜率作惟勤。

    測土圭,分地域,稽夫力,度财物,辨施舍,作秩钗,纖悉罔弗戒。

    而鄉民鹹踴躍仰承德意,富者具餱,貧者輸力,乃悉大和。

    會公仍遣湯經府開訓術,萬全程督考成,而堡首陳珂等糾衆分猷,刻期底績,屹然虎踞,于邑若齒唇焉。

    父老歡呼,頓颡嘉績。

    乃複請曰:“完者将圮,可無慮乎?”公曰:“稽呈僧占廢堂苗田百馀石,追入官賣。

    谕衆輸值,以完工,而歲收羨馀以修圮。

    ”議上諸道,道曰:“然。

    ”乃複白于撫、按,各報可。

    則堡有備而不費金,城仡仡萬年可保于無虞也。

    計工肇于辛酉春正月,逾載乃告成。

    東西相距三百丈,南北三百二十丈。

    其用民力、木石、牡砺之費七千馀資。

     蓋工以義役,民自樂從。

    一時之勞,萬世之利也。

    嘗觀《春秋》重民力,凡有興作必書,而惟“城邢”無譏焉,美救患之義也。

    今者之役,下順于民,上孚于時,設備以禦災,體險以立制,儲峙以預防,非“城邢”之義耶?茲固君子所樂與也。

    于時,貤封禦史林公祥、國子生賴明任、邑學子鄧達材鹹曰:“公德不可谖矣。

    曾道歐尹之惠,亦嘗往來于懷者,立象生祠以曾公,并而歐尹侑焉,秩祀之謂也。

    ”乃走狀命杏記之。

    杏遂擊節飏言曰:“君子立政,凡可以利衆益民而協于義者,雖殚竭财力所不惜,以其所系者大也。

    然非至誠恻怛而達時識勢者,惡足以語此?故于公之通變宜民也,可以觀智焉;于勤恤民隐也,可以觀仁焉;又于惠心惠德,民役忘勞也,可以觀誠焉。

    具斯三善事,雖大必濟,載諸祭法,義協功宗。

    貢民肖像而俎豆之,功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