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演講戰鬥(11)真正的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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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用啊,我要自己先有意願,公所才會把公文送上去啊。

    ” “那如果我們十幾個媽媽開車去鄉公所找你,二水鄉公所我都認識啊,我們可以直接在公所樓上的會議室開讀書會,你就不用跑這一趟了。

    這樣應該可以了吧?”她有點激動。

     “公所是我服役的地方,其實不适合在那邊開讀書會啊。

    不過你們要去二水開讀書會我沒意見,重點是講到現在我已經有被逼的感覺,所以就算你們到了公所,我也不想跟你們開讀書會。

    ”我一直壓抑着情緒,冷靜地說:“說真的,整件事不過就是你們想找我聊天,但我不想,你們喜歡我的書我很高興,但不能因為你們喜歡我的書,我就得配合你們做各式各樣的活動啊。

    ” “九把刀,你現在已經是個暢銷作家了,難道你不覺得演講是你的社會責任嗎?”她終于說出最讓我反感的造句。

     我火大了,但我的強項也包含了用冷靜的語氣講出很火大的話:“我有我關心這個社會的方式,跟非常具體的作法,我為這個社會做了什麼事也不必向誰報告。

    演講是我高興,我從來不把演講當作什麼社會責任。

    所以我也不接受有人可以拿社會責任來壓我。

    ” “我們這次選了三個作家的書,劉墉的”我不是教你詐”,跟李家同的”讓高牆倒下”,跟你的”媽,親一下”。

    劉墉跟李家同都是很有社會責任感的人,難道你……” “我有社會責任感,但我要怎麼實踐我的社會責任感是我的事。

    今天怎麼會有人把我參不參加妳的讀書會當作有沒有社會責任的證明?妳會去跟劉墉講,如果你不來參加讀書會就是沒有社會責任嗎?妳會去跟李家同說,要是你不參加我們的讀書會就是沒有社會責任感嗎?不會啊。

    事實上就是,劉墉不好找,李家同不好找,可是我超好找,所以妳才有機會站在我面前,質疑我不去參加讀書會就是沒有社會責任啊!” 對話不歡而散。

     她頗不爽地走掉,我繼續跟我的狗玩。

     幾天後,這位太太照樣帶了十幾個媽媽到二水鄉公所,裝親切地來到我的辦公桌前。

    我很傻眼,我不是說我不想參加什麼讀書會了嗎? 結果這位太太堆滿了笑臉,說:“九把刀,我們來開讀書會了喔!快點快點上樓,我已經跟公所講好了,三樓會議室可以暫時借給我們用!” 幹。

     我整個人快瞬間進化成超級賽亞人了,可是當我看到跟在那位太太身後的十幾個讀書會成員的媽媽,她們的臉上都洋溢着“天啊!他就是九把刀!”的笑容,我就整個氣餒了。

     她們肯定不知道,我根本沒答應今天參加讀書會。

     百分之百就是那位來我家邀我的太太,在騎虎難下的情況率衆而來,用強的。

     怎辦?我從來不信勵志書裡教的EQ那一套,狗屁啦。

     不過我想起了自己的情緒法則:—— 如果十年後我不會介意的事,我今天又何必在乎? 然後我想,要是我嚴詞拒絕了這十幾個媽媽,硬是坐着辦公不上樓,十年後我回想起今天我看到的十幾個媽媽失望的臉色,我一定……很在乎。

     于是我就上樓參加讀書會了。

     對,那位強迫我執行“社會責任”的雞巴太太赢了。

     我輸了。

    輸得一敗塗地。

     我沒什麼好說的,也找不到什麼理由安慰自己其實赢得了什麼。

     沒有啊,什麼都沒赢啊。

    我的EQ也沒有因此提高,說穿了我不過是不忍心看到那十幾個不知實情的媽媽們,覺得白跑了一趟二水很失望罷了。

     我不需要任何人提醒,就知道如何分配演講的節奏,避免自己迷失。

     我不需要任何人督促,光靠喜歡寫作這一點我就會一直一直寫。

     什麼時候想去演講、或什麼時候不想去演講,本來不就該被尊重嗎? 何況這樣的作家,當他用“可是我那幾天想寫小說”為理由推辭邀約,聽到的人應該要很感動才是,怎麼還忍心用耍大牌、大頭症套在他身上呢? 反正以上的情況都不會發生了。

    吧? 現在我的演講全部都是經紀公司在管,所以我就從這些惡夢中完全逃走了。

     我寫到頭都快爆炸了,最後做個簡單的結論。

     不做任何一件壞事簡單,能抵擋得住過多的好事才難。

     所以“可是我們都很喜歡你啊!”這幾個字有一種古怪的反作用力。

     彷佛由于對方很喜歡我,又買了很多我的書,我就得配合他做一些我本來不會去做的事。

    如果不配合,我就會辜負對方的喜歡,就有可能變成“不惜福的人”。

     不惜福嗎? 我很惜福。

     但真正的惜福,不是全心全意去呼應大衆對我的喜歡。

     真正的惜福,是珍惜大家喜歡我的理由——寫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