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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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一個半時辰的,但君寶很好奇七索不服輸的氣何時才會枯竭,于是兩人中午到廚房吃了饅頭素菜後,便又繼續來回挑水,分量早超過君寶平日的雜工。

     鄉下人的無知實在太可怕了,君寶心想。

     他偷偷瞥眼觀察七索顫抖的小腿肚,跟逐漸彎曲的肩膀,他知道這小子要是無法跟上自己,鐵定不是因為自我放棄,而是腿抽筋、肩痙攣,到時候鐵定痛不欲生,這可不是君寶的本意。

     于是君寶默不作聲結束挑水,扛着發臭的寺服,帶七索去更遠的山澗河邊洗衣。

     兩人到了小溪旁,已有五六個小和尚在洗衣服。

     七索心想,少林寺的運動量大,汗必定流得一塌糊塗,幹了又濕濕了又幹,做新人的當然要幫着師兄們洗衣才是。

     “大俠張懸的兒子!來洗衣服啊!” 一個年輕和尚躺在溪石上曬太陽,雙腳泡在水裡,語氣極為輕蔑。

    語畢,大家都笑了起來。

     君寶沒有應聲,隻是蹲下,将衣服都給倒了出來。

     七索不知道張懸是何等人物,但總聽得出大家語氣裡的嘲諷,他與君寶同一間柴房,又一起挑了半天的水,心中不免替君寶有些不平。

     “這些娘氣的貴賓級寺服泡着水輕輕搓揉就行了,其他的衣服就練練手勁,看看能不能直接擰幹。

    ”君寶教着七索,卻發覺七索根本沒有在聽。

     七索看着一個僧人站在溪邊,學着君寶慢慢打拳的怪模怪樣,擠眉弄眼的,又惹得衆人捧腹大笑。

    看來君寶是少林寺最被瞧不起的人。

     七索瞪着嬉鬧中的衆僧,人家說修武先修德,這話在這些人身上一點都看不到。

     “他叫君寶,不叫什麼大俠張懸的兒子。

    ”七索開口,君寶趕緊塞了幾件臭衣服給七索,示意他别亂說話。

     所有僧人都止住笑,看向躺在溪石上曬太陽的年輕和尚。

     年輕和尚懶洋洋地坐了起來,打量着正在洗衣的七索。

     七索被瞧得很不自在,但也沒有避開。

     “我聽得旁人說,昨天傍晚有個沒錢的傻子進了少林,還配給了大俠張懸的兒子當跟班的,叫什麼七索。

    七索?好個歪七扭八的名字。

    ”年輕和尚的眼睛如鈎,嘴唇上翹,模樣有如綠蟒。

     “說話幹淨點,大家都是師兄弟,至多是先來後到,有什麼好取笑?”七索怒視着小和尚,氣氛一時僵住。

     “怎麼?得罪了方丈還不夠,現在又想得罪我韓林兒?”年輕和尚說出自己的本名,站了起來,活動着筋骨,一場溪邊的私鬥看來不可避免。

     韓林兒是打雜僧人中的頭頭兒,雖然不是廣施銀兩進來,但靠着天生的統禦氣質跟聰穎,迅速在洗衣房裡當起了老大。

     人比人,人鄙人,韓林兒平時也受夠了大官顯要子弟的氣,遇到了君寶這人人欺負的角色,自然要威風上幾句。

     韓林兒踩着溪石幾個跳躍,來到七索的面前,摸摸七索新鮮的光腦袋。

     “你還沒學武功吧?那很好啊,我一隻手一隻腳讓你,使出半套金剛羅漢拳會會你如何?你盡管使出你們鄉下人驚天霹靂的扁擔拳、耕牛掌,看看能否沾上我半點衣角。

    ”韓林兒玩着七索的腦袋,又是摸摸又是敲敲的,毫不把七索放在眼底。

     七索感覺心頭火熱,但心底明白自己絕非韓林兒的對手。

     必輸的架打起來很無味,又怕被逐出寺,七索不禁耳根發燙。

     “洗衣服就是了,不回話一下子就過了。

    ”君寶低聲勸道。

     七索奮力将衣服擰扭得作響,洩恨似的。

     “不敢還手是正确的選擇,本來嘛,咱們就等着你過來,别跟着大俠張懸的寶貝兒子,怪沒前途的。

    ”韓林兒蹲下,笑嘻嘻看着七索,“把他的鼻子給踢斷,就讓你這硬脾氣的死鄉下人入夥,怎樣?” 七索難以置信地看着韓林兒。

     怎麼一出了乳家村,混賬這麼容易就遇得到? “欺負人到底有什麼好處?”七索問,他是真不明白。

     “問得好。

    ”韓林兒臉皮雖笑,但心中漾怒。

     這鄉下人的講話方式真是機掰透頂,讓他一時之間找不到話回。

     君寶看着七索。

    其實他并不介意被踢幾下,他習慣了這種事。

     韓林兒冷笑,站了起來。

     “那就是不打?”韓林兒。

     “不打。

    ”七索根本不用多想。

     “逃是逃不了的,待會黃昏練拳時有你受的了。

    ”韓林兒讪笑,伸指在七索的腦袋上一彈。

     ********** 終于盼到了七索最興奮的時候,黃昏時的集體習武。

     少林武功流傳甚廣,民間武館十之八九都打着少林正宗的招牌,即使沒練過也聽聞過一二。

     說書老人提過,少林功夫硬打快攻,動作時步催、身催、手催,以迅疾見長,以剛猛為本;武術講究“内練一口氣,外練筋骨皮”,少林武功的氣充滿陽剛威武,成者手開頑石、頭碎石碑,金鐘罩功夫甚至刀槍不入。

     君寶沒有參加黃昏時的集體練武。

    除了另一個悲傷的原因外,也因為七索入門時再怎麼說也有兩隻老母雞,君寶入寺時可是兩手空空。

     他隻能站在柴房上頭,遠遠臨摹衆人練武的表象,依樣畫葫蘆。

     五百多人浩浩蕩蕩排在少林寺的大殿前,依照服飾華貴的程度或前或後,像七索這種等級的勞役寺僧隻能站在隊伍的最末端。

     七索有些焦急地踮起腳尖,生怕待會看不清楚大殿上方的示範動作。

     “今天要學什麼?不曉得咱們夠不夠錢?”站在七索前面的兩僧竊竊私語。

     “上個月我們學了無影腳,現在隻剩二十多兩銀子,等一下要是教太貴的,我們隻好閃到廉價拳區了。

    ”一僧歎道。

     七索聽了不禁緊張起來,手心全是汗。

    他可是一毛都沒有。

     一個油光滿面的和尚上台,大家熱烈地拍手。

     “大家好!今天的課程很高興請到少林第一武僧,敝寺的大師兄垢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