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夷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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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以人事應之,或為而可。

    噫!以朕戒爾守全則可,不守全而以全動,設若全虧,是為全亡,莫如守全以圖綿長,不亦美乎?』 由是二國罷兵和好。

     時古訓等适遇百夷其部下酋長曰刀幹孟者叛其國,餘等以大義諭其部眾,而叛者聞之稍卻。

    於是,思侖發欲留餘等以為援,且進以金寶象馬等物,故餘以書示之曰: 『吾聞君上有懷遠之德,遠臣有敬上之心,始古迄今,莫違此義。

    夫君居九重之上,雖欲頃刻目爾遠臣,未可得也,臣處萬裡之外,即欲朝暮身親君上,亦未易得也。

    故朝廷有將命之官,使之宣德布威;而遠方有承命之宜,期其輸忠納款。

    今天子應天順民,奉天為治,四維八極,盡為臣妾,無有專擅,不敢違逆。

    西南一區,夷酋亦眾,惟爾麓川,多蒙恩寵,既受以官,復加以服。

    況賢王親臨爾境,而德惠數及爾身。

    為爾計,則將度其心,量其才,何為而可以盡忠天子,何為而可以緻敬賢王,又何為而可以安邊境而不幹天怒,又何為而可以教百姓而不違法度?借曰邊境不安,必思曰,我事上未忠或未至,而眾不服我耶?百姓違法,必思曰,我守職已或有僭而民亦犯上耶?於是我則盡其忠,去其僭,如此,則邊境自安,人民從教矣。

    且吾以爾目擊效驗明之:往年思瓦發不服朝廷,輕犯金齒,天子雖未問罪,天則假手於達魯方等,而思瓦發被戮。

    刀思朗不從爾命,竊寇定邊,爾雖未能息其兵,天則助威於我邊將,而刀思朗等即滅。

    惟爾知天命,達人理,故能享天祿,守人爵。

    迩來天子恐爾所為,或涉放肆,特敕諭以戒之;賢王恐爾無知,或生疑懼,特令旨以恤之。

    此恩此德,窮天極地。

    爾之披肝露膽,開心見誠,吾盡見矣;爾之尊重朝廷,敬奉殿下,告亦見矣。

    今爾固留吾輩,其意本美。

    近者爾甸寨少甯,刀幹謀異,吾將回朝為爾明白其事,爾乃留我,使我不速還朝,假如刀幹鳴爾留難天使之非於朝,則反誤爾敬君之心矣。

    且爾贈以金、銀、裀褥、馬、象等物,吾固不受者,非見怪也,實相愛也。

    何則?朝廷恩爾,撫安爾邦,未嘗令使者取貨於爾也。

    夫貨财,饑不可以充口,疾不可以救死。

    況中國金玉成山,象馬若蟻,未以為寶也,惟所寶者,聖君、明王、忠臣、烈士、強兵、勇將、孝子、順孫等事,其他财物,如糞土耳。

    姑以爾境内眾所聞者明之:昔隋史萬歲守邊,夷而貪财,以緻殺身。

    梁毗一金不受,而大服夷眾。

    此事甚白。

    吾為聖朝天使,必不為财物所蠱,惟恐吾之使令往來小人,不體吾意,蠱惑爾心,特此叮咛。

    爾其備審此書,體吾真意,早送吾輩還朝,則爾敬君之心,不淺淺也。

    』 書至,思侖發悅服,遂邀至其家,設宴畢,與其眾送出境外。

     百夷,由金齒、蒲漂過怒江即其境。

    沿江東數十裡,上有高良弓頗險。

    其嶺有一寨。

    過一寨下四十裡,地名養列,自此抵麓川無險隘之虞。

    由麓川經蠻牛、莽港等路,渡謹卯,從蒙戛等甸至麻林界,登金沙江之舟,下流二十日至緬國。

    國王眾呼為蔔剌浪,王之妻呼為米潑剌。

    明錢古訓撰。

    古訓,餘姚人,洪武甲戌進士,官至湖廣布政司參政。

    百夷,卽麓川平緬宣慰司〈【案:百夷,卽今擺夷。

    譯語對音,故無定字】〉。

    洪武二十九年,其酋思侖發,訴與緬人構兵,古訓時爲行人,與其同官桂陽李思聰,奉詔往諭侖發等,聽命而還,因述其山川、人物、風俗、道路,爲書以進,古訓旋以勞擢湖廣參政,請澤州楊砥序之。

    黃虞稷《千頃堂書目》以此書爲李思聰作,今據砥《序》及夏原吉《後序》,則實古訓所作,虞稷偶失考也。

     百夷,在雲南西南數千裡,其地方萬裡。

    景東在其東,西天古刺在其西,八百媳婦在其南,吐番在其北;東南則車裡,西南則緬國,東北則哀牢〈(今之金齒衛也)〉,西北則西番、回紇。

     俗有大百夷、小百夷、漂人、古剌、哈剌、緬人、結些、吟杜、弩人、蒲蠻、阿昌等名,故曰百夷。

     漢以前未嘗通中國,諸葛亮征蠻,亦抵怒江而止。

    唐天寶中,夷人始随爨歸王入朝。

    其眾各有部領,不相統屬。

     元憲宗三年,世祖由吐番入麗江,自葉榆平至雲南〈(葉榆即大理也)〉。

    明年,命將兀良哈臺征降夷地。

    遂分為路二十、府四、甸四十有四、部二十有六、各設土官,置金齒都元帥府領之。

    有所督,委官入其地,交春即還,避瘴氣也。

     至正戊子,麓川土官思可發數侵擾各路,元帥搭失把都討之,不克。

    思可發益吞并諸路,而遣其子滿散入朝,以輸情款。

    雖奉正朔,納職貢,而服用制度,擬於王者。

    思可發死,子昭併發立。

    八年,傳其子臺扁。

    踰年,臺扁從父昭肖發殺之而自立,期年,盜殺昭肖發,眾立其弟思瓦發。

     國朝洪武辛酉,平雲南。

    明年,思瓦發寇金齒。

    是冬,思瓦發略于者闌、南甸。

    其屬達魯方等輙立滿散之子思侖發,而殺思瓦發於外。

    即譴使貢白象、犀、馬、方物於朝。

    廷議不忍絕以化外,乃命福建左參政王鈍率雲南部校郭京美等,諭以向背利害,約以每歲貢獻之率,而遂内附。

    於是授思侖發為麓川平緬軍民宣慰。

    丙寅,復寇景東。

    明年,部屬刁思朗犯定邊,天子命西平侯沐英總兵敗之,獲刁思朗,夷人懼服。

    上以遠人不加約束,故官稱制度皆從其俗。

     其下稱思侖發曰『昭』,猶中國稱君主也。

    所居麓川之地曰者闌,猶中國稱京師也。

    其屬則置『叨孟』以總統政事,兼領軍民。

    『昭錄』領萬餘人,『昭綱』領千餘人,『昭伯』領百人;領一伍者為『昭哈斯』,領一什者為『昭準』;皆屬於『叨孟』。

    又有『昭錄令』,遇有征調,亦與『叨孟』統軍以行。

    其近侍呼為『立者』,閽寺呼為『割斷』。

    大小各有分地,任其徭賦。

     上下僭奢,雖微職亦繫鈒花金銀帶。

    貴賤皆戴筍籜帽,而飾金寶於頂,如浮圖狀,懸以金玉,插以珠翠花,被以毛纓,綴以毛羽。

    貴者衣綺麗。

    每出入,象馬僕從滿途。

    象以銀鏡數十聯綴於羈靮,緣以銀釘,鞍上有闌如交椅狀,藉以裀褥,上設錦障蓋,下懸銅響鈴,坐一奴鞍後,執長鉤驅止之。

    遇貴於己者,必讓途而往。

    凡相見必合掌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