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林玉露卷之六 丙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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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存」,所依據的材料又語焉不詳,便造成了記載上的一些錯誤。

    因此,當以鶴林玉露的記載為據,羅大經在容州所任應是法曹掾而不是知州。

    又上引「不談風月」條還記載:「餘初為容南法掾,才數月,偶留帥幕,旂叟忽袖中出職狀一紙畀餘,餘辭以未書一考,不當受。

    」由是觀之,羅大經亦未曾做過範旂叟(應鈴)的幕客。

    容志所記又誤。

     那麼,羅大經任容州法曹掾是什麼時間呢?容縣志的回答是「年次無考」。

    鶴林玉露中雖多次提到在容州做法曹掾,卻均未點明時間。

    然而,鶴林玉露還是為我們提供了一條寶貴的線索。

    丙編卷五「南中巖洞」條言:「餘嘗隨桂林伯趙季仁遊其間(指桂林巖洞)。

    」趙季仁其人,史傳不見記載。

    查廣西通志,卷二一職官表中記有:「趙思恕,字季仁,長樂人,端平元年知靜江府。

    」考宋史卷九0地理志:「靜江府,本桂州,始安郡,靜江軍節度。

    ......紹興三年,以高宗潛邸,升府。

    」很顯然,羅大經所提到的桂林伯趙季仁,就是這個靜江知府趙思恕。

    依宋代常制,知府任期至多不逾三年。

    由此可以得知,羅大經做容州法曹掾的時間,當在端平元年(一二三四)前後。

     從鶴林玉露丙編卷四「酒有和勁」條「頃在太學時,......厥後官於容南」之語看,似乎羅大經是由太學而登第,在此之後,就被任命為容州法曹掾。

    然而,這在時間上頗有問題。

    端平元年距羅大經登第的寶慶二年已有八年之久。

    進士及第,逾八年方授官,於情理上似難說通。

    因此,盡管鶴林玉露中沒有反映出羅大經在官容州之前曾任何官,但羅大經做容州法曹掾,當非初仕,而是由他官遷轉至此。

     羅大經所官法曹,雖係小小的從八品州郡屬官,卻是由朝廷吏部直接任命(銓選)的。

    這是由法曹掾這個職務的重要性所決定。

    宋史卷一六七職官志在「諸曹官」條中,指出「司法參軍掌議法斷刑」。

    並特別提到宋光宗對這一官職的要求,「紹熙元年,詔不曾銓試人不許注授司法」。

     羅大經晚年曾官於撫州。

    鶴林玉露丙編自序雲: 餘為臨川郡從事逾年,考舉粗足,侍禦史葉大有忽劾餘罷官。

    臨汝書院堂長黃貞亮曰:「鶴林縱未通金閨之籍,殆將增玉露之編乎?」餘謝不敢當也。

    還山數月,丙編遂成。

    時淳祐壬子,廬陵羅大經景綸。

     撫州,舊臨川郡,治所在臨川(今江西撫州市西)。

    從事,祇是屬官的泛稱。

    那麼,羅大經在撫州具體做什麼官呢?考同治九年所修臨川縣志,在卷三二職官志「軍事推官」(撫州)欄下,列有羅大經名,並注雲:「俱淳祐年任。

    」明確指出羅大經在撫州官職為軍事推官。

    宋史卷一六七職官志記軍事推官於「幕職官」條下,並謂:「掌裨贊郡政,總理諸案文移,斟酌可否,以白於其長而罷行之。

    」 從上引鶴林玉露小序可知,羅大經在做了大約一年左右的軍事推官後,被彈劾罷官。

    羅大經為何被彈劾?一個堂堂的侍禦史為什麼要對一個區區的州郡屬官大動幹戈?初想似不可理解。

    細考此段史事,才知道羅大經是受到朝廷中官僚之間的矛盾鬥爭波及而被罷官。

    這場鬥爭的直接焦點是諫議大夫葉大有和右司郎中徐霖二人。

    續資治通鑑卷一七三宋理宗淳祐十二年七月載:「右司郎中徐霖疏言諫議大夫葉大有陰柔奸黠,為群憸魁,不宜久長臺諫,並追論趙與█聚斂。

    帝不悅。

    乙酉,帝諭輔臣曰:『徐霖以庶官論臺諫、京尹,要朕之必行,殊傷事體,已批除職予郡。

    』?潛等請更賜優容。

    」接下便記載「徐霖出知撫州」。

    宋史卷四二五徐霖傳所記略同。

    宋史本傳還記載了徐霖知撫州後,「祠先賢,寬租賦,振饑窮,誅悍將,建營砦,幾一月而政舉化行。

    以言去,士民遮並,不得行。

    」續通鑑把徐霖調離撫州記在淳祐十二年十月內。

    就是說,徐霖知撫州僅三個月。

    宋史徐霖傳中的「以言去」,當是朝廷中葉與徐鬥爭的繼續。

    可見在徐霖知撫州後,葉大有並未放過,而繼續加以彈劾。

    羅大經自序中的「侍禦史葉大有忽劾」,即指此事。

    從宋史及續通鑑看,徐霖的步步敗北波及了許多人,作為撫州知州的幕職官羅大經亦自不能免。

    這就是一個小小的從八品屬官被彈劾罷官的原因。

    通過以上史實的考定,羅大經在撫州做軍事推官的時間大緻可以確定下來,約在淳祐十一年至淳祐十二年十月以前。

     至於羅大經在這次罷官後是否得以起復繼續做官,無資料可考。

    但估計此後羅大經不大可能再繼續做官。

    因為根據前面對羅大經生年的推算,此時羅大經已經年近六十,即使徐霖在上述鬥爭中轉敗為勝,像羅大經這樣一個年老而又無足輕重的從八品小官,也未見能重新起用。

    況且從徐、葉的鬥爭看,雖然不久葉大有也被劾下臺,但徐霖並沒有再起,這場鬥爭的結局是兩敗俱傷,一起遭到譴責。

    所以從這一點上說,羅大經也不會被起復。

     考察羅大經的仕履,發現這樣一個問題:從端平元年前後羅大經做容州法曹掾到淳祐十一年做撫州軍事推官,其間相隔十六七年之久。

    這十多年間,羅大經在做什麼?各種資料都無明確記載。

    但是如果在正常情況下,估計他在容州法曹掾任滿後,是不大可能賦閑在家的。

    一定是一任接一任地做?他那七八品的小官。

    這在他所寫的鶴林玉露中多少能尋繹到一些蛛絲馬跡。

    如丙編卷三「蝗」條,有「餘曩在湖北,見捕蝗者」之語,說明羅大經曾到過湖北;又如乙編卷三「東坡書畫」條,記載蘇軾曾題韶州月華寺梁,並雲「餘嘗見之,墨色如新」。

    題梁之字,所見是「墨色如新」,想來必非摹拓,而一定是身臨其地,親眼所睹。

    而韶州即今廣東曲江縣,在當時亦屬嶺南之地,羅大經大約也曾在這一帶做過官。

     縱觀羅大經的一生,他所做的官均未高過縣令,而且晚年還受到牽連而被罷官,並不得志。

    然而,被罷官後的羅大經倒是頗為悠閑自在的。

    他在鶴林玉露丙編卷四「山靜日長」條記述: ......餘家深山之中,每春夏之交,蒼蘚盈階,落花滿徑,門無剝啄,松影參差,禽聲上下。

    午睡初足,旋汲山泉,拾松枝,煮若茗啜之。

    隨意讀周易、國風、左氏傳、離騷、太史公書,及陶杜詩、韓蘇文數篇,從容步山徑,撫松竹,與麝犢共偃息於長林豐草間。

    坐弄流泉,漱齒濯足。

    既歸松窗下,則山妻稚子,作筍厥,供麥飯,欣然一飽。

    弄筆窗間,隨大小作數十字,展所藏法帖墨跡畫卷縱觀之。

    興到則吟小詩,或草玉露一兩段,再烹苦茗一杯。

    出步溪邊,邂逅園翁溪友,問桑麻,說粳稻,量晴校雨,探節數時,相與劇談一餉,歸而倚杖柴門之下。

    則夕陽在山,紫翠萬狀,變幻頃刻,恍可人目。

    牛背笛聲,兩兩來歸,而月印前溪矣...... 這段描寫是很著名的,曾為後人所稱引。

    描述恬靜悠然的心境,也令人想起陶淵明的歸去來辭。

    此時的羅大經也的確有些陶令風采。

    上述情形的時間,正是羅大經在丙編自序中所講的「還山數月」,寫作鶴林玉露之時。

    從這段記載中所講的「山妻稚子」,我們還可知羅大經是有子嗣的,可惜已杳然不可考。

     羅大經的卒年不可考,但最早當不能早於宋理宗淳祐十二年(一二五二),即鶴林玉露的寫作完成之前。

     五 羅大經的著作 除鶴林玉露三編十八卷之外,吉水縣志藝文志還著錄有易解十卷,此書不見於其他書目著錄,當久已佚失。

    鶴林玉露丙編卷六「文章性理」條雲:「餘嘗輯心學經傳十卷。

    」並載其序雲:「學者不求之周程張朱固不可,徒求之周程張朱,而不本之六經,是舍禰而宗兄也;不求之六經固不可,徒求之六經,而不反之吾心,是買櫝而棄珠也。

    」從序言看,心學經傳與易解並非一書,當為羅氏的另外著述。

    此書今亦不傳。

    鶴林玉露,從每編前羅大經自序可知,甲編成於淳祐八年(一二四八),乙編成於淳祐十一年(一二五一),丙編成於淳祐十二年(一二五二)。

    是書的寫作,並不全是像前面引的「山靜日長」條所描述的那樣,在悠靜、閑暇中寫成的。

    起碼寫作甲乙兩編時,羅大經還在做官。

    大概祇有丙編的一部份是羅大經在「還山」之後寫成的。

    因此羅大經寫作鶴林玉露,當時不少人都知道。

    有人對他的書提出批評,如乙編大經自序記載:「或曰,子記事述言,斷以己意,懼賈僭妄之譏奈何?」有人對他的寫作予以鼓勵,如丙編大經自序記載:「臨汝書院堂長黃貞亮曰:『鶴林縱未通金閨之籍,殆將增玉露之編乎?』」根據丙編自序「還山數月,丙編遂成」之語,可知鶴林玉露一書成於羅大經罷官還山之後。

     從羅大經將鶴林玉露分為甲乙丙三編看,他似乎打算丁、戊、己、庚、辛......一編接一編寫下去。

    然而,根據現存隻有甲乙丙三編,而考察此書的版本流傳情況,並未發現有嚴重散佚的現象,可見「將增玉露之編」並未如願。

    由此也可估計,大約羅大經在鶴林玉露丙編完成之後,不久便謝世了。

     附錄二 鶴林玉露版本源流考 鶴林玉露是南宋文人羅大經所撰的一部著名筆記。

    這部筆記對南宋中期的社會政治、歷史掌故和文壇軼聞多有記載。

    由於具有較大的史料與文學價值,所以常為文史研究者所徵引。

    但是,這部筆記的版本情況,卻頗為紊亂,現存版本的卷數條目和內容文字等,也存在不少差異。

    因此,弄清這部筆記的版本源流以及版本優劣,對於閱讀與研究都是有一定益處的。

    以下根據在整理鶴林玉露過程中所蒐集到的資料,對這部筆記的版本略加考訂。

     一 鶴林玉露的版本,元以前各種史志以及官私目錄均無著錄。

    降至明清,方廣為著錄。

    從明焦竑國史經籍志到清盧文弨補宋史藝文志都有著錄。

    然而在版本方面著錄較為詳盡的,則是近人邵懿辰、邵章的增訂四庫簡明目錄標注。

    今迻錄如下: 鶴林玉露十六卷,宋羅大經撰。

     稗海本。

     謝天瑞增補本二十四卷。

     明萬曆刊本,多補遺一卷。

    明小字本,佳。

     [續錄] 萬曆本,十行二十二字,末有萬曆三十六年趙琦美跋。

    萬曆本為南京都察院修補舊刻本。

     明刊十二卷本。

     明刊小字本,佳。

     曾見謝天瑞本,九行二十字,其後八卷,天瑞所自補。

     進修書院本。

     抄本。

     日本慶元間活字印本,分甲乙丙三集,每集六卷,共十八卷。

    楊惺吾言,較明刻本多。

     根據四庫標注提供的?索,現對鶴林玉露現存的版本略加分類考查如下: 1。

    明萬曆南京都察院刊本。

    十六卷,補遺一卷。

    卷首有一羅大經自序和萬曆三十六年孫鑛、趙琦美跋以及目錄。

    目錄後即補遺。

    正文每條之前列有標題。

    版式為白口,單魚尾,左右雙邊,上下單邊,書口鐫「鶴林玉露」四字。

    此本偶有補版,舊版為楷字,稍模糊,半葉十行,行二十二字,與標注所記同。

    新版為匠體字,清晰。

    版式同舊版,偶有行二十三字者。

    書後牌記中有明萬曆七年莆田林大黼題識百餘字,知此本係萬曆三十六年修補萬曆七年刻本。

     此本今藏北京大學圖書館。

    萬曆本今存較多,據筆者所見,除此本外,僅北京大學圖書館、北京圖書館、中國科學院圖書館、中華書局圖書館所藏尚有七部之多。

    不過,這七個本子均闕補遺及前後序跋。

     2。

    明刊十二卷本。

    無前後序跋及目錄。

    經仔細審勘,發現此本與上述萬曆本是同一類本子,從版式行款字體到內容次第無一不肖,惟於卷十二後闕四卷。

    此本係萬曆本之殘則無疑。

     此本今藏北京大學圖書館。

    其著錄為十二卷本,然遍窺北京是書藏本及多種書目,均未發現有十二卷本者,或許此即標注所雲「明刊十二卷本」。

     3。

    明刊小字本。

    十六卷。

    原書無目錄及前後序跋,然正文每條前列有標題,內容次第與萬曆本同。

    版式為黑口,無魚尾,四周單邊,書口鐫「玉露」二字。

    半葉十一行,行二十一字。

    此本版刻精美,字體娟秀,誠為所見羅書版本之上乘,標注雲佳,蓋非謬譽。

    此本卷前鈔配有近人李盛鐸跋和羅氏一自序,後抄配有補遺一卷和清人許濬跋。

    對照字體,可知大經自序及補遺均為許濬抄配。

    清人瞿鏞鐵琴銅劍樓藏書目錄鶴林玉露條提要,曾提及這部許濬抄配的明刊小字本。

     此本今藏北京大學圖書館。

    明刊小字本北圖尚收藏三部,惟少諸抄配。

    其中一部封皮上後人記有「明建安坊刻鶴林玉露,徐真公舊藏」數字。

     4。

    明刊王叔承校本。

    十六卷。

    卷首有羅大經在三個不同時間寫下的三則小引,其後為目錄。

    版式為白口,黑魚尾,四周單邊,書口鐫「鶴林玉露」四字。

    半葉九行,行十八字。

    正文每條前列有標題,內容次第同萬曆本。

    每卷有「廬陵羅大經景綸甫編輯,松陵王叔承承父甫校訂」數字。

    目錄終於「賀和戎表」條,然羅書卷十六尾止於「稅沙田」條,蓋已殘闕。

    考明史卷二八八文苑傳:「王叔承,字承父,?江人。

    ......卒於萬曆中。

    」由是知王校本最遲亦當刻於萬曆中。

     此本今藏中國科學院圖書館。

     5。

    明刊謝天瑞校本。

    二十四卷。

    卷首有「鐫鶴林玉露,復古齋藏本」牌記,又有萬曆二十九年謝偉(天瑞之兄)所撰重刻鶴林玉露小引和柅齋車任遠所撰鶴林玉露補█。

    目錄卷一至十六為羅氏原書目錄,卷十七目錄前刻有「補遺」二字,據謝、車二█,以下當為謝天瑞所自撰。

    此從正文亦可看出,凡羅氏原書,每卷之首均標為:「鶴林玉露卷之×」和「廬陵羅大經景綸撰,武林謝天瑞起龍校」之字,而自卷十七起,每卷之首均標為:「武林謝天瑞起龍輯,古虞謝偉廉甫甫校」之字。

    版式為白口,單魚尾,四周單邊,書口鐫「鶴林玉露」四字。

    半葉九行,行二十字。

    正文每條前列有標題,前十六卷內容次第與萬曆本同。

     此本今藏北京大學圖書館。

    據知復旦大學圖書館亦藏有此本。

     6。

    明稗海叢書本。

    十六卷。

    前後無序跋,無目錄,正文每條前亦無標題。

    每條起字頂格,他行則落一格。

    半葉九行,行二十字。

    內容次第與萬曆本同。

     此本今藏中華書局圖書館,其他大圖書館亦間有收藏。

     7。

    清進修書院刊本。

    十六卷。

    卷首有「乾隆二年重鐫,廬陵羅景綸先生著鶴林玉露,進修書院藏版」牌記,並有一羅氏自序及目錄,卷一前有「宋廬陵羅大經景綸著,裔孫振重梓」兩行。

    版式為白口、黑魚尾,左右雙邊,上下單邊,書口有「鶴林玉露」四字。

    半葉九行,行二十字。

    每條前列有標題,內容次第與萬曆本同。

     此本今藏北京圖書館。

     8。

    日本慶安元刊活字本。

    三冊十八卷。

    每冊六卷,各為目錄。

    三冊之中,不辨孰為先後,惟一冊前有羅大經自序雲「丙編」,知當為第三冊。

    另外二冊之序蓋佚。

    每編目錄之前有「新刊鶴林玉露目錄」和「廬陵羅大經景綸」諸字。

    此本是訖今發現的日本傳本中時代最早的一種。

    版式為黑口,花魚尾,四周雙邊,書口鐫「鶴林玉露」四字。

    半葉九行,行十九字。

    每條前列有標題,文內多有日本假名注音。

    內容與萬曆本基本相同,亦有萬曆本所無者。

    次第不同。

     此本即標注所謂「慶元間活字印本」。

    考日本長澤規矩也氏和刻本漢籍分類目錄著錄,當為慶安元刊本,標注作「慶元間」誤。

    「慶安」為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