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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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廷杖及王振、劉瑾為之,嘉靖、萬曆時,廷杖乃張璁、嚴嵩、張居正為之。

    ”今按《明史》,亦有不盡出于權奸者。

    正統中,尚書劉中敷,侍郎吳玺、陳常,祭酒李時勉,司業趙琬,或荷校,或受杖,因皆王振所為。

    成化中,以科道不劾馬文升,杖給事中禦史李俊等二十九人各二十,又杖刑部郎林俊,固皆汪直所為。

    正德中,十三道禦史薄彥徽、陸昆等劾劉瑾,各杖三十,楊源再,杖六十;蔣欽繼上疏,每疏杖六十,凡三疏,遂杖死,此固瑾所為。

    嘉靖中,周怡、沈煉、楊繼盛以劾嚴嵩被杖;徐應豐、葉經為嵩所構,被杖死;厲汝進、查宗彜、徐養正、劉起宗、劉祿以劾嚴世蕃被杖;嵩複以河套事激帝怒,杖給事中禦史于庭,此固嵩所為。

    萬曆中,吳中行、趙用賢、艾穆、沈思孝、鄒元标皆以論張居正奪情事被杖,此固居正所為。

    外此如景泰中廖莊、章綸、鐘同之被杖,則以請複沂王為太子也。

    成化中章懋、黃仲昭、莊昶之被杖,則以谏元夕張燈也。

    崔升、王純之被杖,則以請用王恕及谏罷王恕也。

    吳文度又破杖,則以論妖僧紀曉也。

    張泰之被杖,則以谏萬貴妃幹政也。

    姜昂之被杖,則以劾李孜省也。

    董之被杖,則以請罷商辂也。

    正德中以谏南巡杖舒芬等一百七人,杖黃鞏等二十九人,死者凡十一人。

    其時瑾已死,則江彬等為之也。

    嘉靖中以争大禮杖豐熙等百三十四人,死者十六人。

    其時張璁未當國,則固帝自為之也。

    張選之被杖,則以谏遣郭勳代享太廟,其時嵩亦尚未柄用,則亦帝自為之也。

    他如楊爵、楊最之杖死,則以谏服丹藥也。

    周天佐、浦钅宏之被杖,則以救楊爵也。

    劉魁之被杖,則以谏造雷殿也。

    烏從謙之杖死,則谏齋醮也。

    楊久繩、純巽言之被杖,則以胡膏誣其薄修元品物也。

    何光裕、龔恺之被杖,則以劾史道、仇鸾也。

    甚至公卿大臣亦多不免,如總督郭宗臯、翟鵬,巡撫陳耀、朱方,皆以邊事被杖。

    刑部侍郎彭黯、左都禦史屠僑、大理卿沈良才,以議丁汝夔獄緩被杖。

    耀、方斃杖下,黯、僑、良才等杖畢仍趣令治事。

    林俊言:成化時杖一二臣,率容厚棉重氈疊裹,逆瑾擅權,始令去衣,嘉靖時尤多杖斃。

    自古百僚之受辱,無有過前明者。

    其始權奸竊柄,創此刑以脅制朝士,其後習為故事,人主逞其一時之怒,用之于殿廷而以為固然。

    朝廷既失刑,而殊杖者轉因以得名,凡拜杖出國門者,海内士大夫鹹希風景慕,不以為辱而以為榮,于是國法不足敵公論矣。

    至大吏之杖僚屬,雖非令甲。

    然亦間有行之者。

    正統中,王來為山西左參政,以公事杖死縣令不職者十,逮下獄。

    景泰中,趙榮出勘河道,嘗撻辱官吏,三司上章劾之。

    成化中,李裕為副都史,欲振台綱,禦史有過,或遭撻。

    雍泰為山西按察使,以太原知府尹珍不避道,召而跪之,珍不服,竟笞珍。

    後泰撫宣府,又以大杖決參将李稽。

    嘉靖中,胡缵宗以事笞陽武知縣王聯。

    蕭鳴鳳為廣東提學,以憤撻肇慶知府鄭章。

    雖皆以違制被劾,然亦見國法縱弛,外僚恃勢,竟敢有行之者。

    今武弁猶有杖罰之例,而文職則否,所全士大夫廉恥多矣。

    ○唐時國史聽随任修撰宋子京修《唐書》,司馬溫公修《通鑒》,皆修前代書,随任修撰,固無礙也。

    唐時則國史亦有聽人随任修輯者。

    《舊唐書》:吳兢出為荊州司馬,時國史未成,诏許以史稿自随。

    蕭嵩領國史,奏遣使者就兢取其書,得六十餘篇。

    張說為天兵大使,敕許以國史稿即軍中論撰。

    及說緻仕,又诏在家修史。

    令狐亘撰《代宗實錄》未就,會貶外,诏聽在外成書。

    元和中,其子上之。

    沈傳師修《憲宗實錄》未成,出為湖南觀察使,監修杜元穎援張說、令狐亘之例,請以史稿殘課付傳師即官下成之,诏可。

    然國史聽人攜帶,究非慎重之道。

    故張說修史于家,李元言:“史館在禁中,所以秘嚴之也。

    請勒說以書就館,參會撰錄。

    ”吳兢修《唐春秋》未就,乞官給筆劄,太臣奏國史不宜在外,乃诏兢赴館撰錄。

    而劉子玄修國史,會天子在洛,将西還,子玄自乞留東都。

    或言不宜,乃驿召至京。

     ○唐時王爵之濫古來王爵之濫,未有如唐中葉以後之甚者。

    唐初如李靖、李、尉遲敬德、秦叔寶等戰功,皆隻封公,其膺王爵,惟外番君長内附,如突利封北平郡王,思摩封懷化郡王,以及群雄中有來降者,如高開道封北平郡王,羅藝封燕郡王而已。

    自武後欲大其族,武氏封王者二十馀人,于是王爵始賤。

    中宗複位,遂亦封敬晖、張柬之等五王,并李多祚亦王,韋後外戚追王者亦五人,然不久皆革除。

    開元以來,無複此事,直至天寶末,安祿山封北平郡王,哥舒翰封西平郡王,火拔歸仁封燕山郡王,于是又有圭爵之制,然亦尚未濫也。

    自肅宗起兵靈武,其時府庫空竭,專以官爵賞功,諸将出征,皆給空名告身,自開府、特進、列卿、大将軍,皆聽臨事注授,有至異姓王者。

    及德宗奉天之難,危害萬狀,爵賞尤殷。

    嘗授渾诏書千餘,自禦史大夫實封五萬戶以下,募士擊賊。

    又賜筆,使量功署诏,不足則署衣以授。

    是時王爵幾遍天下,稍有宣力,無不王者矣。

    大概肅宗以後,封王者凡有數種。

    其以大功封者,如郭子儀、李光弼、李晟、馬燧、渾,其最著者也。

    其功績不必甚大而亦封王者,如河陽懷州之戰,光弼為統帥,而列将白孝德以擒劉龍仙封,侯仲莊以擒安太清封,郝廷玉以擒徐璜玉封;劉辟之平也,高崇文為統帥,而裨将郦定進、高霞寓俱封;他如陳利貞以救睢陽封,柏良器以救甯陵封,曹華以拔淩雲栅封,王智興以取隸州封,張子良以擒李封,衛伯玉以破李歸仁封,劉海賓以斬劉文喜封是也。

    并有不必戰功而亦封王者,如辛雲京但守太原,李國臣但從光弼守河陽,李元諒但守華山,段秀實但曆佐三節度府是也。

    甚至奉天之難,杜希全以兵來赴即封,朱忠亮以四十騎至亦封,李維簡以三十騎至亦封,馮河清以軍仗至亦封,賈隐林隻身至亦封是也。

    有自賊中自拔來歸而封者,烏承勸史思明降,不聽,脫身走歸而封,薛嵩為史朝義将,來歸而封,李洧為淄青将,以徐州降而封。

    或雖未能自拔,但送款即封者,如阿史那承慶、安守忠皆自安慶緒所先送款而封,李忄登從李希烈所上表歸朝而封是也。

    有賊将來降而先封者,如史思明初降即封,田承嗣、李懷仙皆史朝義部将,朝義敗,始乞降而亦封;劉悟本,李師道将,反兵擒師道降亦封是也。

    有藩鎮跋扈,不得已而封之者,如朱滔、朱希彩、朱克融、李納、田悅、田緒、何簡之類是也。

    有藩鎮兵盛,欲其立功而先封者,如李希烈未叛前,欲其讨梁崇義而即封,吳少誠未叛前,以獻計防崇義而亦封是也。

    甚至符之封,以其父令奇死田悅之難,而王其子以慰之。

    路應之封,以其嘗有恩于李泌,而封王以酬之。

    益可見王爵之不甚愛惜也。

    考其時封王者,不必皆高官顯秩,如王虔休封王時方為李抱貞都虞候,張孝忠封王時方為李寶臣所屬易州刺史,王武俊初封王時亦為寶臣牙将,陳楚封王時方為張茂昭牙将,史憲誠祖道德、父周洛及憲誠三世俱封王,而俱為田氏牙将,段秀實、谷從政封王時俱不過刺史,伊慎封王時官不過别駕,李惟簡封王時官不過太子谕德。

    甚至高固本渾家奴也,而亦封王。

    裴玢本論惟明亻兼力也,而亦封王,仍為論惟明坊牙将。

    《通鑒》謂是時軍中但以職任相統攝,不得計爵之高下,至有僮仆衣金紫、稱大官而執賤役如故者。

    今按郭子儀麾下宿将數十,皆王侯貴重,子儀頤指若部曲,家人亦以仆隸視之。

    李光弼為元帥時,仆固懷恩已封大甯郡王,河陽之戰稍退縮,光弼即令斬首,懷恩懼,遂緻死于敵。

    而張巡守雍州,不過一真源令,其下大将六人,官皆開府特進。

    可見是時爵命雖榮,人皆不以為貴,即身受者亦不以為榮,故大将軍告身才易一醉。

    爵賞馭人之柄,于是乎窮。

    此亦可以觀世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