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 鑒賞座談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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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可應用。

    ” 大文說到這裡,向書室中看了一會,既而走到枚叔的案旁,在案頭上很熟悉地取過一個墨盒來指給大家看道: “這墨盒蓋上刻着山水畫,不是寫着‘枚叔先生清玩’一行字嗎?‘玩’字很有意味,我以為可以說明鑒賞的态度。

    鑒賞有時也稱‘玩賞’或‘玩味’,可以說‘玩’就是‘鑒賞’。

    ‘玩’字在習慣上常被人輕視,提起玩,都覺得有些不正經。

    其實,玩是再正經沒有的,我們玩球玩棋的時候,不是忘了一切,把全副精神都放在裡面的嗎?對于文章繪畫要做到‘玩’的地步,并不容易。

    單就文章說吧,一篇好的文章,或一本好的小說,非到全體内容前後關系明了以後,決不能‘玩’。

    我們進中學校以來,已讀過不少篇數的文章、許多本數的書了,自己覺得能夠玩的實在不多。

    大都隻是囫囵吞棗,詩不能反複地去吟,詞不能低回地去誦,文不能暢适地去讀,小說不能耐心地去細看。

    這很可惜。

    我近來在試行一種工作,從讀過的文章中把自己所歡喜的抄在一本小冊子裡,短篇的如詩詞之類全抄,長篇的隻選抄一節或幾句,帶在身邊,無事時獨自讀着背着玩。

    随時覺有新意味可以發見呢。

    ——喏,這就是。

    ”大文說時,從衣袋中取出一本很精緻的小手冊來給大家看。

     那本小手冊寫得很工整,所抄的文章并不多,尚留一大半空頁,諸人匆匆翻過一下,就還給大文。

    錦華接上來說道: “志青所講的是鑒賞的意義,大文所講的是鑒賞的态度,現在我來換一個方面,談談我自己幼稚的經驗吧。

    我于讀文章的時候,常把我自己放入所讀的文章中去,兩相比較。

    一壁讀一壁在心中自問:‘如果叫我來寫将怎樣?’對于句中的一個字這樣問,對于一句的構造和說法這樣問,對于句與句的關系這樣問,對于整篇文章的立意、布局等也這樣問。

    經過這樣自問,文章的好壞就顯出來了。

    那些和我寫法相等的,我也能寫,是平常的東西,寫法比我好的就值得注意。

    我心中早有此意見或感想,可是寫不出來,現在卻由作者替我寫出了,這時候我就覺到一種愉快。

    我們平常所謂‘欣賞’者,大概就是這愉快的心情吧。

    文章之中,盡有寫法與我全然不同,或在我看去不該如此寫,讀去覺得有些與我格格不相入的。

    我對于這種文章,如果當時未曾發見它的錯處,常自己反省,暫時不加判斷,留待将來再讀。

    我以為鑒賞是作者與讀者之間的共鳴作用,讀者的程度如果和作者相差太遠了,鑒賞的作用就無從成立。

    這就是所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我有一部《唐詩三百首》,在中學一年級的時代随讀随圈,曾把認為好的句子用雙圈标出,普通的句子隻加單圈,這次春假無事,偶然取出來重看,就自己覺得好笑起來了。

    覺得有些加雙圈的地方并不好,有許多好的句子,當時卻不知道它的好處,隻加着單圈呢。

    也許再過幾年見解會更不同吧。

    我想,鑒賞的本體是‘我’,我們應把這‘我’來努力修養鍛煉才好。

    這是我近來才想到的一點。

    ” 錦華把自己的意見說畢,用手臂去觸動坐在她旁邊的慧修,意思是叫慧修接說下去。

    其餘諸人也都向慧修看。

     “有許多好的意思已被你們說完了,叫我再來說些什麼呢?”慧修略作沉思,既而又說道:“我來講鑒賞的預備知識吧。

    鑒賞本來是知解以上的事情,但是不可沒有預備知識。

    一首好詩或一首好詞,大概都有它的本事與曆史事實,我們如果不知道它的本事與曆史事實,往往不能充分領會到它的好處。

    例如曹子建的七步詩:‘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這首詩意義不晦,在不知道他們兄弟相殘的曆史事實的人看了也許也會感到趣味,但是若能知道這曆史事實,當然更有味了。

    辛棄疾的那首起句‘郁孤台下清江水’的《菩薩蠻》詞,題目隻作《題江西造口壁》,如果我們不知道宋室南渡的變亂及造口的位置,讀去會有什麼趣味呢?韓愈的《原道》,我未入中學時,父親已教我讀過,當時莫名其妙。

    入中學後,從曆史課裡知道了唐代思想界的大概與韓愈的傳略,回頭再去重讀那篇《原道》,就覺得句句有意味了。

    對于一篇作品,如果要好好地鑒賞,預備知識是必要的。

    作者的生平、作品的緣起,以及其他種種與這作品有關聯的事件,最好能先知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