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觸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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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星期的暑假已過了三分之一,樂華在家裡真是寂寞得很。

    父親由朋友介紹,應四川的一所中學之聘,一則因為路程遙遠,二則因為失業已久,家居不免厭膩,一經接到聘書與旅費,就于當地第一中學放假開始時,啟程到四川去了。

    家裡除樂華外,隻有母親及小妹,學友們住在本地的原不多,都已各回鄉裡。

    唯一的親友大文呢,放假後隻來過兩次,每次都和周錦華同來,稍坐即走。

    樂華有一天曾到他家裡去找他,想和他談談,卻未曾找到。

    據他母親說,是和周錦華一同出去的。

     樂華除每日幫母親料理家事外,隻用書冊消遣,拿了書躺在藤椅上看,往往不久睡去,不由自主地讓書從手中溜到地上。

    炫目的陽光,聒耳的蟬聲,愈使樂華感到長日如年,倦怠難耐。

     有一日,午飯方畢,樂華幫母親收拾好了廚下,正在廊檐下的藤椅上坐下身來,拿起父親臨行前檢給他的一部《西遊記》想讀,聽到郵差在門口喊“有信”。

    接來看時,是父親從漢口寄來的家書。

    樂華拆開信來讀給母親聽,其中有幾張信箋是專寫給樂華的,上面寫着這樣的話,有許多地方密密地加着點: 樂華把信熱心地讀,讀至最後一行附筆“此信可拿去給大文一看”時,不覺自語道: “大文近來忙得很,哪裡還有心思管這些啊!” 父親去後,樂華在寂寞的生活中日日期望有新書從上海寄到,将借了新書一振日來的無聊與倦怠。

    自得了父親的這封信以後,态度為之一變,覺得讀過的書重讀起來比新書更有味,眼前的一切東西都含藏着多方面的内容,待他去發掘。

    倦怠無聊之感消滅淨盡,他好像換了一個人,換了一個世界了。

    什麼都新鮮,什麼都有意義。

    他從蟬聲悟到抑揚的韻律,從日影悟到明暗的對照,從雷陣雨感到暴力的難以持久,從雨後的清涼悟到革命的功用,從盆栽的裁剪悟到文字繁簡的布置,從影戲的場面悟到叙事文的結構,從照片悟到記事文的法式。

     樂華把小小的手冊放在衣袋裡,心裡一有所得,随時就寫在手冊上。

    不多幾日,就寫了許多頁了。

    其中有幾條隻是零星的一兩句話,有幾條俨然就是小品文。

     有一天下午,大文、周錦華、朱志青、湯慧修大家到樂華家裡來。

    志青問樂華: “你為什麼不出來走走?一個人在家裡不寂寞嗎?” “因為沒有俦伴啊,像你們……”樂華說到這裡,覺得不好意思說下去,就改說道:“你們來得正好,我給你們看一樣東西。

    ——大文,父親寫了一封信給我,說叫你也看看呢。

    ” 樂華說着從抽屜裡取出信來遞給大文,一壁看錦華、慧修,似乎她們還不曾感覺着什麼,這才安了心。

     “我們也可以看嗎?”錦華問。

     “當然可以。

    ”樂華說。

     志青走近大文身旁共看那封信。

    每讀完了一頁就傳給錦華,和慧修共看。

     “看了這封信,可以說‘勝讀十年書’呢。

    樂華,你有這樣的父親,真幸福啊!”錦華看完了信說。

     “可見我們平日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