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小小的書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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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是舊曆的中秋,大文的母親先一天就叫大文邀請樂華全家來家裡過節賞月。

     中秋日放學後,樂華就和父親、母親、小妹同到張家去。

    天氣很好,人人都預期着今宵月光的明澈。

    樂華尤其興奮,準備晚上和大文共吟王先生昨日選授的李白的《把酒問月》。

     到了張家,大文已在門口迎候了。

    周張兩家雖是親戚,時相往來,像今日這樣的雙方全家聚會,卻是難得的事,主客都非常高興。

    張太太邀周太太入内室去,大文邀樂華和枚叔到書房裡坐,大文還有一個七歲的弟弟,在内室跟着媽媽姨母玩耍。

     張家原是個世家,上代有好幾代是讀書的,大文的父親子淵也是讀書人。

    家産雖越弄越少,書籍卻愈積愈多。

    古舊而寬廣的書房中,四壁都是書。

    六年前子淵突然逝世,張太太因經濟困乏,正在無可奈何的時候,曾依了枚叔的主張,将版本值錢的書籍賣去許多部,可是剩下的書籍數量仍舊不少。

    這藏書總算是張氏一家的紀念品,子淵死後,枚叔每到這書房,不禁感慨無限。

     大文今夏自鄉間回H市就學以後,這書房就是他的用功之地。

    張太太曾再三叮囑,不許他亂抽架上的書,可是大文總不免要手癢。

    他瞞過了母親,好奇地把架上的書抽來翻看,見有看去略能懂得的,就放在自己的案頭,案頭堆得滿滿地,除校中所用的各科教本外,雜亂地擺着許多舊書。

    這中間經史子集差不多都有些,正翻開着的是一部李太白的詩集。

     “了不得,這哪裡像個初中一年級學生的書案!”枚叔踏進書房,看見書案上雜亂的書籍,不禁皺眉苦笑着說。

     大文面紅了,樂華默然地看看大文,又看看枚叔。

     “能課外讀書,原是好事,但是亂讀不但無益,而且有害。

    你們在學校裡有許多功課,每日自修又需要好幾點鐘的時間,課外的餘暇很是有限,所以讀書非力求經濟不可。

    ”枚叔說。

     “那麼怎樣才是經濟的讀法呢?”樂華問。

     “好,趁此機會,我來對你們談談讀書的方法吧。

    大文,先把你的案頭整理清楚,把許多書仍舊放到書架上去。

    ” 大文就着手整理案頭,樂華也幫同料理。

    子淵死後,每年曬書,枚叔都來幫忙。

    所以書架上的書都經枚叔親手安排,大約依照門類順次分别安放,每書都有一定的位次的。

    經大文抽動以後,有的已弄錯了部位。

    枚叔指揮着大文和樂華,把某書應放在某處一一指導,并把分部位門類的大略情形告訴他們。

     張太太送月餅出來,見枚叔正指揮大文等清理書籍,書案上已不像方才的雜亂了,笑着對枚叔說: “究竟你是内行人,說話有力量。

    我屢次叫大文不要胡亂取書,他總是不聽。

    張家出了好幾代的書呆子,不要大文将來也是書呆子啊。

    ” “請放心,我正預備和他談談。

    ”枚叔安慰張太太。

     “請多多指教他。

    ”張太太自去。

     大文陪枚叔樂華吃過月餅,靜候枚叔發言;樂華望着整理清爽了的大文的書案,也作同樣的期待。

    枚叔環顧室内,打量了好久,指着一個小小的書櫃,對大文樂華說: “你們把這小櫃子裡的書騰出來,按了方才所說的門類,擺上書架去。

    這些都是詞集,應擺在哪一架?” 大文即在擺詩文集的架上依次歸并,騰出一些空位,樂華幫同将小櫃中的書疊好了去補空。

    枚叔點頭說“好”,一壁把小書櫃捧到大文的書案上,靠壁擺好,說: “大文,把這櫃子作為你的書架吧。

    讓我來替你選些可讀的書擺進去。

    ” 大文和樂華才知道枚叔叫他們騰出小書櫃的理由,焦切地等着枚叔開口。

    枚叔在書架前踱來踱去地巡視了好幾次,先取了一部《辭源》給大文道: “字典是最要緊的。

    讀書有疑難時可以随時查檢。

    你們以前常用的《學生字典》隻有字,沒有辭,也許不夠應用。

    把這一部和你常用的《學生字典》一起放在櫃子裡吧。

    書架上還有《康熙字典》《經籍纂诂》《佩文韻府》《人名大辭典》也都是這一類的書,将來用得着的時候盡可翻查,現在卻不必放在案頭。

    ” 樂華接了《辭源》替大文裝在小書櫃裡。

    大文跟着枚叔走動。

    走到擺小說書的架子旁,枚叔立住了說: “像你們的年齡,讀小說故事是很相宜的。

    我從樂華口裡,知道你們在高小時已讀過《三國志演義》了。

    我國的說部之中,有名的還有《水浒傳》《鏡花緣》《儒林外史》《紅樓夢》《老殘遊記》,這架上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