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佛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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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融”即是“樂主和同”,“文殊表智”即是“惟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普賢表行”即是“惟幾也,故能成天下之務”。

    彼此印證,固無往而不合也。

    昔賢出入老、釋,未嘗諱言之。

    吾所以于聖賢語言尚能知得下落,并是從此得來,頗覺親切。

    比年頗少道及,亦所謂“返之于六經”。

    故嘗謂儒家唯是圓實,理絕偏小,故無小乘權宗之說,在佛氏唯大乘圓教乃可相應也。

     佛書說“人”字,以忍為義。

    忍者,堪忍之謂也。

     說輪回雲:執其必有,便是常見;決其必無,便是斷見。

    必如朱子所謂有輪迥、有不輪回,雙離常斷,乃為正見。

    如《西銘》所謂“存順沒甯”,乃是涅槃境界,方能超出輪回。

     《曲禮》“毋不敬”,即是意業;“俨若思”,主貌言,即是身業;“安定辭”,即是口業。

     釋“衆生修十善十戒,則彌勒降生”雲:非是心外别有一佛定期降生,此心即佛,修習圓滿,便是佛降生也。

     問儒家不言出世。

    答雲:出世之說,在佛家亦是權教說法,意在破人執着。

    《壇經》三十六對,對執有者則說空,及其執着空無,則又為之說有,總非究竟了義。

    說到究竟了義,惟是一真法界,無世間可出,空即是有,有即是空也。

    世有視寂滅為可畏,而引為佛家诟病者,皆由不解之故。

    寂滅并無可怖,孔子所謂“寂然不動”,《西銘》所謂“殁吾甯也”,皆此境界。

    “甯”字下得好。

     佛氏得人為盛,吾儒方之每有愧色。

    所以然者,蓋在不能忘情政治,又有家室之累。

    雖程朱諸公,未嘗不婚,未嘗不宦。

    然自大賢以下,鮮不為所困者。

    郭文舉言“不婚不宦,情欲減半”,其故可深長思也。

    為學所以增美釋回,長善救失,但一有室家,則固有之美往往不得引發,而反以增其回邪。

    又,世故稍深,不免流于虛僞,事事自立于無過之地,惟恐傷鋒犯手,至于漠不相關,遂趨于薄,亦是學者通病。

     聖人“三十而立”。

    立者,确乎不拔,思想自成系統之謂。

    “可與共學,未可與适道”,共學易言,凡有志于是者,皆可與共學者也。

    “可與适道,未可與立”,“立”字一字,談何容易!“狂簡之士,斐然成章”,“章”字從“音”從“十”,猶樂章之首尾完具,亦自成系統者,能是乃足與言立耳。

    “裁之”雲者,猶言磨煉。

    然聖門亦祗成就得顔、曾兩人;餘如子貢、子張,雖具高明之資,不過如此;宰我、冉有正複難言。

    此成才之所以難也。

    學者大患在于悠悠忽忽,不能勇猛精進,雖有警策語言,亦祗泛泛聽過,則終不能立耳。

     佛家有四念處觀:一曰觀身不淨,二曰觀受是苦,三曰觀心無常,四曰觀法無我。

    又有種種觀法。

    如畏死者,可修白骨觀,久之但覺所見之人個個都是骨架一幅,便可超脫生死觀念。

    至于涅槃四德常、樂、我、淨,則與前記四觀恰恰相反,是又高出一層矣。

    意想所存,環境為之變移,此例甚多。

    如瘡生要害處,西醫以鐳移之,中醫則教人存想另一部位,亦可移轉。

    暑熱之中,存想清涼境界,亦是一法。

     孟子講三自反,佛家則說三世。

    視人如己,又何不敬不愛之有。

    三世雲者,不必定指前生、來生。

    昨日之我,明日之我,亦即前世、來世也。

    一言出口,已成過去,亦可視同前世。

    李長者為《華嚴合論》,精要語有雲:“三世古今,始終不離于當念;十方刹土,自他不隔于毫端。

    ”可謂通論。

    昔有常不輕菩薩,見人辄拜。

    又有常啼菩薩,以出賣心肝無人過問而啼。

    吾嘗采此意為一印,文曰“常替菩薩賣心肝”。

     諸法不自生,不他生,不共生,不無因生。

    喻如茶杯,合泥與水而成,然求之于泥、于水、于泥水攙合處,皆不可得,須是衆緣具,乃有茶杯出現。

    國家、社會,皆是一種觀念。

    喻如林木,木為實物,林是空名,木之不存,林于何有?《老子》“三十輻共一毂”一章,亦明此義。

    吾嘗為之注釋,雖未必悉合老氏之旨,頗說得通。

     理是所诠,名是能诠。

    不假名言,則真理不能顯現;執著名言,則醍醐反成毒藥。

    克實而言,儒佛周孔等是閑名,不有證悟,總為糟粕。

    輪扁讀書之談,南泉題詩之喻,貴在冥符,期于忘言。

    今時講說忉怛,祗是說老婆禅,安得忘言之人而與之言哉! 問:儒者是否從政?答雲:君子未嘗不欲行其道,然有可有不可。

    或出或處,或默或語,無二緻也。

    問:然則道終不得發揚光大,甯非失敗?答雲:立言是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