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藝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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憂。

    《比》以陽居君位,天下所歸往,“先王以建萬國,親諸侯”,“得志,澤加于民”之象,故樂。

    《師》以陽居陰位,賢人窮而在下,“君子以容民畜衆”,人亦歸之,然“不得志,修身見于世”,故有憂在,所謂“吉兇與民同患”也。

    關氏《易傳》雖雲僞書,然其說“履而不處,周公是也;需而不進,孔子是也”二語甚精,固不得以其僞書而少之。

    彭遜之嘗言:人身便是一個《泰》卦,耳、目、鼻孔皆為偶,口及下竅二皆為奇,倒轉則為《否》卦,故曰“否之匪人”。

    此亦先儒所未說,彼自有所悟。

    依吾說三畫卦,則頭為奇,手足為偶,便是一個《艮》卦,故人須是用《艮》。

    艮,止也。

    一陽止二陰,當止而止。

    雖亦有阻義,固非險阻之比。

     宇宙便是一部《易》,人之一生亦是一部《易》。

     伏羲畫卦時,當已有文字。

    八卦合以消息,是為十言之教。

    既有卦矣,卦必有名,如無文字,名從何立。

     《易》每以言、行對舉,《論語》說視、聽、言、動,《洪範》說視、聽、言、貌、思。

    見于事者謂之行,現于身者謂之貌,發于心者謂之動,而思為之本。

    “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視聽所以為學,“心之官則思”。

    “道也者,不可須臾離”,惟就視、聽、言、動上說來,乃見其不可離耳。

    “克己複禮”之“禮”,即是天理之“理”,道理之“理”,未至于此,私欲猶自未盡,猶未免于不仁也。

    昔人有夜半見明星而悟者,如佛是也;有聞雷而悟者,如趙清獻、陸象山是也。

    吾人夜夜見星而不悟,是視猶有未明也;每每聞雷而不悟,是聽猶有未聰也。

    果能自加修省之功,體之身心,驗之夢寐,人一己百,人十己千,則濁者可清,昏者可明,所謂“雖愚必明,雖柔必強”者是也。

    其或當時不即見效,隻要究心一番,事後尋思,自然記起。

    如搖筆為文時,舊日所讀書自然奔赴腕底也。

    但患長日昏沉雜亂,則縱使讀書,亦隻有濁者益濁,昏者益昏耳。

     釋“潔靜精微”雲:潔靜即是止,精微即是觀。

    潔者,不染污義,“甘受和,白受采,忠信之人可以學禮”也。

    靜者,不躁動義,不昏沉掉舉散亂因而至于乖缪也。

    精者,不夾雜義,猶米之精鑿也。

    微者,深密義,不求人知而己獨知之。

    《詩》美成王曰“夙夜基命宥密”,《禮》所謂“無聲之樂”也。

     《系辭》注以韓康伯為佳,吾當更注之。

     伊川《易傳》不可不備,患難中尤當常讀之。

    《性理精義》亦應備一部。

     問李翊灼《周易大義》,先生雲:無所發明。

    分今古文已不必,以天地宇宙乾坤分割而配合之亦不是。

    《易》言天道而不外人事。

    渠雖亦言人生标準,不知《易》乃變動不居,不可以标準刻定之。

    與其說人生标準,終不如“人道”二字為妥也。

     說《周易》觀象大旨雲:諸子各有觀法。

    老氏言“常有欲以觀其徼”,“常無欲以觀其妙”,《莊子&bull逍遙遊》,遊即是觀,謝無量先生嘗言之,《列子&bull仲尼篇》可證(案:此指壺丘子論遊觀一段。

    圓括号内字為記錄者所加。

    下同)。

    陸遊字務觀,亦本于此。

    佛家有華嚴三觀、彌勒九觀、四念處。

    儒家則觀象之法,《系辭》為備,“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陳,貴賤位矣”。

    《樂記》亦雲“天高地下,萬物散殊,而禮制行矣;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樂興焉”,與《系辭》恰相合。

    “萬物散殊”,分殊也,故禮主别異;“合同而化”,理一也,故樂主合同。

    即同見異,即異見同,故《易》者,禮樂之原也。

    惟觀慧之生,須先修止。

    觀者不必以目,六根門頭皆可放光,但不修止者,不足以語于此。

     寂而後能感。

    心體本寂,故感無不通。

    尋常散亂心所感,全成窒礙,非複心之本體。

     物之象即心之象,象祗是自心之影。

     《三傳》以《公羊》為最精核,《谷梁》亦尚謹嚴,《左氏》則詳于事迹而疏于義理。

    但何休說《公羊》亦有錯處,如言孔子有黜周王魯之意是也。

    又謂孔子有意棄周之文,反殷之質,亦稍過當。

    孔子所言“拜乎下,禮也”及“禮,與其奢也甯儉”雲雲,均有以質補救文勝之意,冀其不偏耳。

    是以顔淵問為邦,答以四代禮樂,又雲“齊一變,至于魯,魯一變,至于道”,與三世之說相當。

    據亂之世用霸,而齊為五霸之首;升平之世用王,魯存周之禮樂,可以表王;太平之世用帝,則變而至于道矣。

    《禮運》所謂“大道之行也”雲雲,謂用帝時也。

     論學者治《春秋》雲:仍是求之于例,不見大義,義是活潑潑的,例則死闆闆的。

    孔子作《春秋》,何嘗有例?以例求之,治史之法也。

    微言未嘗絕,不會則絕,七十子猶或難之;大義未嘗乖,識小斯乖,後人自不識耳。

     《春秋胡傳》得聖人之用心者十之六七,亦有求之稍過者,或乃有為而言。

    朱子嘗疑其近于嚴刻。

    如康節以《春秋》為聖人之刑書,此語亦似失之。

    治《春秋》可撮舉事類,分别列表而究其義,不可但以例求。

    蓋有文同而義異者,非例所能推也,此最難明。

    從前治此經者,多祇言例,往往失之。

    誠能精心深入,固大有事在。

     問治三禮。

    答雲:“三禮”亦是門面語。

    學者每為名物度數所困,汩沒一生而不知大義。

    試思《論語》所說“學詩”、“學禮”,甯指“三禮”邪?吾說《仲尼燕居》雖簡,而禮之大義在是,善學者當自得之。

     聖人嘉善稱其終,而惡惡嚴于始,故始用火攻,《春秋》貶之。

    今夷狄入寇,始用機械化部隊,自是聖人之所痛惡。

     華夷之辨,不應以國土人種為别。

     《論語》首章“說”與“樂”是《樂》教,“不知不愠”是《易》教。

    君子是成德之名,不必在位(素位而行,夷狄患難莫非其位,不必定指爵位)。

    “不見知”即“不見是”也,“不愠”即“無悶”也。

    第二章“不好犯上而好作亂”雲雲是《春秋》教。

    依此說去,《論語》章章皆六藝之教,可發前賢所未發。

    姑為筆劄,将來作《六藝論》可作底稿。

     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