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教本與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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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給誰讀的。

    當然,他們知道寫了是要給教師讀的;實際也許隻有教師讀,或再加上一些同學和自己的父兄。

    但如果每回寫作真都是為了這幾個人,那麼寫作确是沒有多大趣味。

    學生中大約不少真會這樣想,于是乎不免敷衍校章、潦草塞責的弊病,可是學生寫作的實際的讀者雖然常隻是這幾個人,假想的讀者卻可以很多。

    寫作練習大部分是拿假想的讀者作對象,并非拿實際的讀者作對象。

    隻有在《暑假回家寫給教師的信》《給父親的信》《給張同學的信》一類題目裡,這些實際的讀者同時成為假想的讀者。

    假想的讀者除了父兄,教師,親近的同學或朋友外,還有全體同學,全體中學生,一般青年人,本地人士,各社團,政府,政府領袖,一般社會,以及其他沒數到的。

     寫作練習是為了應用,其實就是為了應用于這種種假想的讀者。

    寫作練習可以沒有教師,可不能沒有假想的讀者。

    一向的寫作練習都有假想的讀者。

    清末民初的家庭教子弟寫作古文,假想的讀者是一般的社會和考試官。

    中學生練習寫作,假想的讀者通常是全體同學或一般社會。

    如《星期日遠足記》之類,便大概是假定給全體同學讀的。

    可是一般的師生都忽略了假想的讀者這個意念。

    學生寫作,不意識到假想的讀者,往往不去辨别各種體裁,隻馬馬虎虎寫下去。

    等到實際應用,自然便不合式。

    拿創作做寫作目标,假想的讀者是一般社會。

    但是隻知道一種假想的讀者而不知道此外的種種,還是不能有辨别力。

    上文引的葉先生所說的學生的信便是一例。

    不過知道有假想的讀者的存在總比馬馬虎虎不知到底寫給誰讀的好些。

     我覺得現在中學生的寫作訓練該拿報紙上和一般雜志上的文字作切近的目标,特别是報紙上的文字。

    報紙上的文字不但指報紙本身的新聞和評論,并包括報紙上登載的一切文件—連廣告在内—而言。

    這有三種好處。

    第一,切用,而且有發展;第二,應用的文字差不多各體都有;第三,容易意識到各種文字的各種讀者。

    而且文言文和白話文的寫作都可以用這個目标—近些年報紙上種種特寫和評論用白話文的已經不少。

    因為報紙上登載着各方面的文件,對象或寬或窄,各有不同,口氣和體裁也不一樣,學生常常比較着看,便容易見出讀者和文字的關系是很大的,他們寫作時也便漸漸會留心他們的假想的讀者;報紙和雜志上卻少私人書信一體,這可以補充在教材裡。

    報紙上和雜志上的文字的切用,是無須說明的。

    至于有發展,是就新聞事業看。

    新聞事業的發展是不可限量的。

    從事于新聞或評論的寫作,或起草應用的文件登在報紙或雜志上,也是一種驕傲,值得誇耀并不在創作以下。

    現在已經有少數的例子,長江先生是最知名的。

    這不能單靠文字,但文字是基本的工具。

    這種目标可以替代創作的目标,它一樣可以鼓起學生的興趣,教他們覺得寫作是有所為的而努力做去。

     也許有人覺得“取法乎上,僅得乎中”,報紙和一般雜志上的文字往往粗率浮誇,拿來作目标,恐怕中學生寫作會有“每況愈下”之勢。

    這未免是過慮。

    報紙和雜志上的文字,粗率浮誇固然是不免的,但文學作品裡也未必沒有這種地方。

    且舉英文為例,浮勒爾(Fowler)兄弟合著的《英文正宗》(TheKing’sEnglish)裡便舉出了許多名家的粗率浮誇的句子,這是一。

    報紙雜志上也有謹慎親切的文字,這是二。

    近些年報紙進步,有一些已經注意它們的文字,這是三。

    學生“取法乎上”,盡可以多讀那些公認的好報紙雜志。

    在這些報紙雜志裡,他們由于閱讀的經驗,也會辨别那些文字是粗率浮誇的,那些不是的。

     況且報紙雜志隻是課外讀物。

    我隻說拿報紙雜志上的文字作目标,并沒有說明它們為教材;教材固然也可以從報紙和一般雜志上選一些,可是主要的并不從它們選出。

    文言教材,上文已詳論。

    我所推薦的梁蔡兩位先生的書原來倒差不多都是雜志上的文字。

    不過他們寫作的訓練有深厚的基礎,即使有毛病,也很少。

    白話文教材,下節還要申論。

    我不主張多選報紙和一般雜志上的文字作教材,主要的原因是這些文字大部分有時間性,時過境遷便無意味。

    再有,教材不單是寫作的榜樣或範本,還得教學生了解本國固有文化和養成欣賞文學的興趣,報紙和一般雜志上的文字差不多都是有時間性的,自然不能有這兩種效用。

    但是這些文字用來做學生寫作的目标,卻是親切有效的。

    學生大概都讀報紙雜志。

    讓他們明白這些裡面的文字便是他們寫作的目标,他們會高興的一面運用教材所給予他們的訓練,一面參照自己閱讀報紙雜志的經驗,努力學習。

    這些學生将來還能加速報紙和雜志上的文字的進步。

     報紙雜志上說明文和議論文很多,也可以多少矯正現階段國文教學偏枯的毛病。

    課程标準裡定的說明文和議論文的數量不算太少,但适當的教材不容易得着。

    文言的往往太膚廓,或太瑣碎。

    白話文更難,既少,又深而長;教材裡所選的白話文說明文和議論文多半是湊數的。

    學生因為隻注意創作,從教材裡讀到的說明文和議論文又很少合他們的脾胃或程度的,也就不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