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數九話皮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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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島台灣夏季雖然郁熱蒸熏,讓人喘不過氣來,可是到了隆冬三九,内地正是呵氣成雲,滴水成冰,凍得人哆嗦發抖,縮手頓腳的時候,台灣如果沒有寒流來襲,那簡直跟内地春秋天一樣地令人神清氣爽舒适異常。

    三十年前台灣剛剛光複,台北中華路一帶還沒有改建中華商場之前,在鐵路的兩邊的栅戶地攤上,偶或還能夠發現男裝女裝的皮襖皮大衣待價而沽,想必都是内地來台士女們帶來壓箱底的皮貨。

    時光荏苒,一晃三十多年,近十多年來要想在中華商場或是萬華一帶殘存的估衣鋪踅摸點舊皮貨,那簡直如大海撈針難上加難了。

     台灣的隆冬歲臘,若是碰上巨大寒流接踵而來,照樣寒飙凜冽,清滄襲人。

    走在大街小巷,青年男女雖然很少有穿着皮衣外出的,可是年高血氣兩衰的,穿上皮襖來擋擋寒氣的也還頗有其人呢! 記得一九五〇年聖誕夜,台灣與英國尚未“斷交”,淡水英國領事館特地舉行聖誕晚會。

    天剛傍晚,忽然下起小冰珠來,雖然落地就化,可是西北風兒吹刮臉上居然有點刺痛,這樣冷的天氣在台灣實在太難得了,筆者那天特地把壓箱底的皮大衣拿出來穿上赴宴亮亮相,同時也趁此機會讓皮衣透透風。

    想不到各國淑女名紳都是紛禦狐裘貂襖前來與會,我方應約來賓浦薛鳳、任顯群兩位也是穿了皮氅來的,區區這件皮大衣總算不枉飛天跨海萬裡關山帶到台灣,居然也派了一次用場。

     當年在内地有些講究穿皮的人家,一到冬天先穿小毛,再冷換穿大毛,先穿彎毛後穿直毛。

    清朝對于什麼節令穿什麼皮毛都有一定之規的,《宮門抄》先厘定日期,昭告臣民,到期大家一律改穿,名為換季。

    行走宮廷之間的文武官員,一律恪遵,不容稍有混淆,否則是要受處分的。

     所謂彎毛也就是羊皮,一般人都知道老綿羊皮是最普羅化的皮襖了,白茬兒筒子,不吊布面,不釘紐扣,用一條搭膊(布袋子華北叫搭膊)往腰裡一系,雖然不雅觀,可是溫暖利落,是一般賣力氣朋友們冬季的恩物。

    羊皮是西北特産,分西口貨、北口貨兩種,其中以甯夏産品最好。

    毛頭細密而長,質地輕柔而暖,高級品叫“蘿蔔絲灘皮”,毛穗有九道彎,可想羊毛有多長啦!還有一種特級品“竹筒灘皮”,整件長皮襖筒子,能卷在粗僅盈握的竹筒子裡,這種皮筒子是如何的輕軟名貴,就不難想象了。

     “黑紫羔”也屬于羊皮的一種,毛頭黑亮,在日光底下一照,表裡都泛出殷殷深紫顔色。

    青海、甯夏、新疆都出産紫羔,其中以新疆庫車的最著盛名,毛頭細短,拳曲韌密。

    清朝定制凡是列入品級的職官,逢到國殇,臨哀吊祭都要反穿紫黑外褂參加叩拜,因此大家把黑紫羔視為不祥的喪服,就是講究收藏皮貨的人家,也不願意收藏黑紫羔的。

    一遇大殇全是現買現做,除服賞人,皮貨莊碰上了這種好生意,染色羊皮就借此大批出籠。

    由于早年染色技術欠佳,霜雪一沾,順手掉色,這種假紫羔當然就更沒有收藏價值了。

    當年有句話是“少不了的金絲猴,不上譜的黑紫羔”,凡是收藏家一定要有金絲猴皮貨才算搜集齊全,可是沒有紫羔。

     金絲猴的毛有一尺多長,五色斑斓,隐現金光,大都是拿來做成坐褥,鋪在炕上取暖之用。

    傳說當年北洋軍閥中有位土包子師長,拿金絲猴做了一副套褲,因為底毛太長,隻好卷在褲筒裡頭,走起路來自然顯得鼓鼓揣揣。

    有一次他去中海居仁堂參加直奉軍聯席會議,會場戒備森嚴,門衛看他軍服臃腫步履蹒跚,堅不放行,後來弄清楚此公是穿了皮套褲的原因,從此就被大家封為套褲師長矣。

     說到黑紫羔還有一樁故事。

    民國初年北平東交民巷法國公使館(當時不叫大使館)有幾位法國員司忽然對于黑紫羔發生興趣,在北平各大皮貨莊大量搜購。

    紳士們做帽子、換大衣領子,淑女們做反穿大衣、手籠子,一時間供不應求,于是有少數商業道德差的皮貨莊就把沙羊皮拿來冒充。

    這種染過色的沙羊皮乍看很像紫羔,可是宜于遠觀,不能近觑,要是走近仔細地瞧,黑則黑矣,可是黑不泛紫,光芒更差。

    還有一樁事,令人膩煩,縱然是反穿,可是從雪地一走進有暖氣的屋子,立刻有一種輕微的臭味,因此熱鬧一陣子之後,穿紫羔的風氣也就煙消霧散啦!聽說蓋仙夏元瑜兄染皮子的手藝别有竅門,染出來的假紫羔可以亂真,可惜當年皮貨莊那些皮匠們不認識他。

     “珍珠毛”又叫“藏羔”,顧名思義是出在西藏,這種羔皮是胎羊已經生毛,還未等到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