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令詞在西蜀之發展

關燈
淒婉。

    例如《浪淘沙》: 灘頭細草接疏林,浪惡罾船半欲沉。

    宿鷺眠鷗飛舊浦,去年沙觜是江心! 承松遺緒,而感慨興亡,開後來“懷古”一類之詞者,則有薛昭藴與鹿虔扆。

    昭藴有《浣溪沙》: 傾國傾城恨有餘,幾多紅淚泣姑蘇,倚風凝睇雪肌膚。

      吳主山河空落日,越王宮殿半平蕪,藕花菱蔓滿重湖。

     虔扆有《臨江僊》: 金鎖重門荒苑靜,綺窗愁對秋空。

    翠華一去寂無蹤。

    玉樓歌吹,聲斷已隨風。

      煙月不知人事改,夜闌還照深宮。

    藕花相向野塘中。

    暗傷亡國,清露泣香紅。

     孫光憲稱:昭藴“恃才傲物,好唱《浣溪沙詞》”(《北夢瑣言》)。

    倪瓚謂:“鹿公抗志高節,偶爾寄情倚聲,而曲折盡變,有無限感慨淋漓處。

    ”(《古今詞話》引)此在《花間集》中,又爲别具面目者也。

     《花間》多作艷詞,而牛嶠、牛希濟、歐陽炯、顧敻,尤工此體。

    況周頤稱:嶠作《西溪子》、《望江怨》諸闋,“繁弦促柱間,有勁氣暗轉,愈轉愈深”(《餐櫻廡詞話》)。

    其尤妖艷之作,則有《菩薩蠻》: 玉樓冰簟鴛鴦錦,粉融香汗流山枕。

    簾外轆轤聲,斂眉含笑驚。

      柳陰煙漠漠,低鬢蟬釵落。

    須作一生拚,盡君今日歡。

     結句與南唐後主之“奴爲出來難,教郎恣意憐”,同其風緻。

    希濟爲嶠兄子,綽有家風。

    歐陽炯詞“大抵婉約輕和,不欲強作愁思”(《蓉城集》)。

    至其《浣溪沙》: 相見休言有淚珠,酒闌重得叙歡娛,鳳屏鴛枕宿金鋪。

      蘭麝細香聞喘息,綺羅纖縷見肌膚,此時還恨薄情無? 況周頤謂:“自有艷詞以來,未有艷於此者。

    ”(《蕙風詞話》)然以上三家之造語,所受庭筠影響爲多;顧敻喜用白描,乃與韋莊爲近。

    例如《訴衷情》: 永夜抛人何處去?絶來音。

    香閣掩,眉斂月將沉。

    争忍不相尋?怨孤衾。

    換我心,爲你心,始知相憶深。

     西蜀詞人,當以上述諸家,爲最特色。

    至和凝(鄆州人)歷仕後唐、後晉、後周三朝,著有《紅葉稿》;張泌(淮南人)爲南唐内史,孫光憲(貴平人)官荊南;而詞並爲《花間集》所收,特爲附著。

    三家以光憲著作最富,詞亦清婉,的是雅人吐屬。

    茲舉《浣溪沙》一闋爲例: 半踏長裾宛約行,晚簾疏處見分明,此時堪恨昧平生。

      早是銷魂殘燭影,更愁聞著品弦聲,杳無消息若爲情。

     令詞至《花間》諸賢,發展已臻極詣。

    陸遊稱:“斯時天下岌岌,士大夫乃流宕如此,或者出於無聊。

    ”(《花間集跋》)在無聊之中,促進一種新興文藝之發達,亦事之不可解者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