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講 清中葉前的政治思想

關燈
清朝入關以後,政治思想,可以說是消沉的時期。

    這(1)因異族壓制,不敢開口。

    (2)則宋明的學風,流行數百年,方向有些改變了。

    學者對于(A)國家、(B)社會、(C)個人修養的問題,都有些厭倦,而盡力于事實的考據。

    考據是比較缺乏思想的——固然,考據家亦自有其思想,但容易限于局部,而不能通觀全體。

    而且清朝人所講的考據,其材料是偏于古代的,所以對于當時的問題,比較不感興趣——如此,政治思想,自然要消沉了。

     靜止的物體,不加之以外力,固然不會動,但是苟加之以外力,外力而苟然達到相當的程度,也沒有終于不動的。

    西力東侵,是中國未曾有的大變局。

    受了這種刺激,自然是不會不動的。

    所以近代政治思想的發皇,實在我們感覺著外力壓迫之後。

     感覺到外力壓迫之後,我們的政治思想,應該怎樣呢?照現在的人想起來,自然很為簡單,隻要舍己之短,效人之長就是了。

    但是天下事沒有如此簡單。

    須知西力東侵,是從古未有的變局,既然是從古未有的變局,我們感覺它,了解它,自然要相當的時間。

    須知凡事内因更重于外緣。

    同一外力,加于兩個不同的物體,其所起的反應就不同,這就顯得内在的力量,更較外來的為重要。

    所以我們在近代,遭遇了一個從古未有的變局,而使我們發生種種反應。

    當這種情形之下,為什麼發生如此樣子的反應呢?這一個問題,我們是要将内在的情形,詳加探讨,然後才能作答。

    我們内在的情形,卻是怎樣呢? 第一,中國因(A)地大,(B)人多,(C)交通不便,(D)各地方風氣不同,(E)社會的情形也很複雜,中央政府控制的力量有限;而行政是依賴官僚,官僚是無人監督就要作弊的;與其率作興事,多給他以舞弊的機會,還不如将所辦的事,減至最小限度的好。

    這是事實如此,不能不承認的。

    所以當中國的政治,在理論上,是隻能行放任主義的;而在事實上,卻亦以放任主義為常,幹涉主義為變。

    ——變态就是病态,人害了病,總是覺得蹙然不安,要想回複到健康狀态的,雖然其所謂健康狀态的,或者實在是病态。

    但是彼既認為健康狀态,覺得居之而安,就雖有治病之方,轉将以為厲己了。

    從來行幹涉主義的,每為社會所厭苦,務求破壞之,回複到舊狀以為快,就是這個道理。

    事實上,中國是隻能行放任主義的,但在人們的思想上,則大不其然。

    中國思想的中心,是儒家的經典,所稱頌的,是封建制度完整時代。

    此時代的特色,是(甲)大同時代社會良好的規制,尚未盡破壞,(乙)而君主的權力也較大。

    人民受儒家經典的暗示,總覺得社會應該有一個相生相養、各得其宜、使民養生送死無憾的黃金時代,而此種時代,又可借政治之力以達之,所以無形之中,所責望于政府者甚深。

    以上所述,是老死牖下,和實際政治無甚接觸,而觀察力也不甚銳敏的讀書人。

    若其不然,則其人又容易受法家的暗示。

    法家所取的途徑,雖和儒家不同。

    但其所責望于君主者也大,所以有實際經驗,或觀察力極銳敏的政治家,對于政府的責望,也總超過其實際所能的限度。

     第二,在實際上,君主專制,是行之數千年了,但在理論上,則從來沒有承認君主可以專制。

    其在古代,本來是臣有效忠于君的義務,而民沒有的。

    反之,如儒家所提倡“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等理論,則君反有效忠于民的義務。

    此等思想,雖然因被治階級之無能力,而無法使之實現,但在理論上,是從來沒有被破壞過的。

    試看從來的治者階級,實際雖行着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