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二 小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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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作一義用,有一字作數義用。

    今執《說文》,以一字一義考經,所以緻以文害詞,以詞害意,穿鑿而不可通也。

    蘇子瞻曰:‘字同義異,必欲一之,雕刻彩繪以成其說,是以六經不勝異說,而學者疑焉。

    ’又不僅是。

    顧亭林曰:‘六經之文,左、公、穀、毛苌、孔安國、鄭衆、馬融諸儒之說,未必盡合。

    況叔重生于東京之中世,所本者,不過劉歆、賈逵、杜林、徐巡等十餘人之說,而以為盡得古人之意,然與否與?五經未遇蔡邕等正定之先,傳寫人人各異。

    今其書率多異字,而以今經校,則《說文》為短。

    又一書之中,有兩引而其文各異者,後之讀者,将何所從?且其書流傳既久,豈無脫落?’即徐铉亦謂:‘篆書日久湮替,錯亂遺脫,不可悉究。

    ’又序《韻譜》曰:‘今承诏定《說文》,更與諸儒精加研複,又得李舟所著《切韻》,殊有補益。

    其間有《說文》不載,而見于序例注義者,必為脫漏,并存編錄。

    ’可知《說文》本有脫漏。

    今漢學諸人堅謂此書所阙者,必古人所無,或見他書所有而疑,或别指一字以當之,改經文以就《說文》,不亦支離回護之甚耶?”其辭頗核。

    而湘潭王闿運壬秋每教學者,亦曰:“說經以識字為貴,而非識《說文解字》之為貴。

    ”及為郭生序《六書讨原》,則曰:“許雖博訪,未求理董。

    至其釋帝從刺,畏鬼如虎,顯違經訓,殆等俳優。

    馬頭四羊,猶愈于此。

    ”則于叔重大有微辭。

    亦言《說文》以治經訓者不可不知。

     《說文》九千三百五十三字,以形相從,分别部居。

    而清儒自戴東原以下,則欲以聲相從,别作一書。

    戴氏《答段若膺論韻書》稱“作《諧聲表》,使以聲相統,條貫而下如譜系”雲雲,顧徒有其說而未成其書。

    段若膺遂師其意,以成《古十七部諧聲偏旁表》,而序其端曰:“考周、秦有韻之文,某聲必在某部,至啧而不可亂。

    故視其偏旁以何字為聲,而知其音在某部。

    易簡而天下之理得也。

    許叔重作《說文解宇》時,未有反語,但有某聲某聲,即以為韻書可也。

    自音有變轉,同一聲,而分散于各部各[52]韻。

    如一‘某’聲,而‘某’在厚韻,‘媒’、‘腜’在灰韻。

    一‘每’聲,而‘悔’、‘晦’在隊韻,‘敏’在畛韻,‘畮’、‘痗’在厚韻之類。

    參差不齊,承學多疑。

    要其始,則同諧聲者必同部也。

    三百篇及周、秦之文備矣。

    辄為《十七部諧聲偏旁表》,補古六藝之散逸,類列某聲某聲,分系于各部,以繩今韻,則本非其部之諧聲而闌入者,憭然可觀矣。

    ”而陳氏則用段氏十七部,分為十七卷,每卷若幹部,以所諧之聲為部首,諧其聲者下一字書之,諧此字之聲者,又下一字書之,有高下至四五列者,名曰《說文聲表》,子母相生,朗若列眉矣。

     顧炎武撰《詩本音》十卷、《易音》三卷,江永撰《古音标準》四卷,皆以《詩三百篇》之用韻,旁證《易》象《楚詞》及周秦諸子有韻之辭,觀其統同以明古音。

    論者以為明陳第撰《毛詩古音考》四卷、《屈宋古音義》三卷,開前路之驅。

    而遠溯明以前,著一書以明古音者,實自宋武夷吳棫才老始。

    蓋棫音《詩》音《楚辭》,據其本文,推求古讀。

    朱子注《詩》,遂用棫說。

    特棫以葉韻為說,而陳第則以為古人之音原與今異,此所稱葉韻,皆即古人之本音耳。

    然駁吳棫葉韻之說者,實自楊慎撰《古音略例》一卷先開其。

    慎書取《詩》、《禮記》、《楚辭》、《老》、《莊》、《荀》、《管》諸子有韻之詞,标為略例,謂棫于《詩》必葉音,不思古韻寬緩,如字自可葉,何必窮唇齒、費簡冊?第因慎例,而推闡加密,遂開清儒音學之先河,不得數典而忘其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