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孝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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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經為道之根源六藝之總會 孝經文體 孝經征文 阮福孝經義疏補

    六經所明,不外人道。仁之為言人也。《易》為六經之冠,而《易》道乾元,君子以自強不息,體仁以長人也。孔、孟為儒家之魁傑,而《論語》首《學而時習章》,繼之以有子說“孝弟為仁之本”,又次之以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明乎仁則為善學,不仁則不得為善學。學者,學此者也;時習者,習此者也。顔回三月不違仁,時習乎仁也。《荀子》“仁義不一,不足謂[3]善學”《勸學篇》語。勸學乎仁也。《論語》二十篇,歸根在一“仁”字。《荀子》三十二篇,着意在一“禮”字。然而《荀子》論禮,亦以克己複禮為仁,非與《論語》有異趣,其言“人生有欲,欲而不得,則不能無求,求而無度量分界,則不能不争;争則亂,亂則窮。先生惡其亂也,故制禮義以分之,以養人之欲,給人之求,使欲必不窮乎物,物必不屈于欲,兩者相持而長,是禮之所起。”《禮論篇》語。然則禮者,人之所由以耦俱無猜,而不為争民施奪者也。《論語》揭仁以立人之道之極;《荀子》論禮,以明行仁之方;明其枝流雖分,本萌于仁者也。《孟子》七篇,亦以“仁義而已”開宗明義,先立乎人道之極也;而孝弟則為仁之本。《孝經》言“愛親者不敢惡于人,敬親者不敢慢于人”,《孟子》言“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由本以及末也。《孝經》言“不愛其親而愛他人者謂之悖德”,《孟子》言“未有仁而遺其親”,由外而驗内也。故知《孝經》為道之根源,六藝之總會。

    《孝經》文體有三說:(一)謂孔子自作《孝經》,“因弟子有請問之道,師儒有教誨之義,故假曾子之言,以為對揚之體。”莊周之斥笑鵬,罔兩問影;屈原之漁父鼓枻,太蔔拂龜;馬卿之烏有、無是;揚雄之翰林、子墨,皆依仿其體。劉炫說。見《正義》引《述義》。(二)《孝經》為七十子之遺書,與《禮記》為近,開首“仲尼居,曾子侍”與《禮記》“孔子閑居,子夏侍”,“仲尼燕居,子張、子貢[4]、言遊侍”文法正同。陳澧說。(三)《孝經》各章,皆引《詩》作結,實開荀子著書、《韓詩外傳》之體。某氏說。不憶何人。

    《孝經》之僞,朱子《孝經刊誤》及《朱子語錄》,《四庫提要》詳引之。新安姚際恒立方《古今僞書考》鹹有論列,與陳澧意異。獨山陽丁晏儉卿浏覽群書,斷自兩漢,錄其征引《孝經》者,并蒐集古注,成《孝經征文》一卷,以诏學者,征是書為漢以前人所誦習講授,而不出于後人之矯托雲。

    《孝經》有今文、古文二本。今文稱鄭玄注,其說傳自荀昶,而《鄭志》不載其名。古文稱孔安國傳,其書出自劉炫,而隋儒已言其僞。至唐玄宗開元七年三月,诏令群儒質定,右庶子劉知幾主古文,立[5]十二驗以駁鄭。國子祭酒司馬貞主今文,摘《閨門章》“文句凡鄙”,《庶人章》割裂舊文,妄加“子曰”字,及注中“脫衣就功”諸語,以駁孔。兩議并上。诏:鄭依舊行用;孔注傳習者稀,亦存繼絕之典。十年六月,上注《孝經》,頒天下及國子學。天寶二年五月,上重注,亦頒天下。唐以前諸儒之說,因借捃摭以僅存。四年九月,以禦注仍自八分,刻石于太學,謂之《石台孝經》。舊在陝西西安府學,為碑凡四。自是唐玄宗禦注行而鄭、孔兩家并廢,其章句蓋同今文也。玄宗既自注《孝經》,诏元行沖為疏,宋真宗鹹平二年,翰林侍講學士邢昺受诏校定《孝經義疏》,特剪截元《疏》,旁引諸書,成《孝經正義》三卷。元《疏》廢而邢《疏》遂行,今刊入《十三經注疏》者是也。至讓清道光間,儀征阮元芸台則以《孝經》為曾子之書也,既撰《曾子注釋》,以與《孝經》相表裡。因命次子福喜齋撰《孝經義疏補》九卷,全載唐注、邢《疏》原文,而以《曾子》十篇中,凡可以發明《孝經》,可以見孔、曾授受大義者,悉分系于各章各句之下。至明皇禦注半存舊注,而鄭注亦雜其中,如有鄭注見引于唐以前書者,悉據以補之,而于《釋文》所載鄭注舊字舊義,全行載入,以存鄭氏舊觀,且疏證之,古籍可相輔翼,并為甄錄,兼下己意,曲鬯旁通。雖曰補疏,而實與疏全經者無殊,蓋專家之學,清儒莫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