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唐宋元的宗教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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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宗教生活概況 一 外來宗教的影響 從唐至元,有七百五十年之久,其間的宗教情形,大約可分為兩部分:一為固有的宗教,一為外來的宗教。

    現在我們先來講到外來的宗教:從唐代起頭,就有西方傳來的宗教,即景教、祆教、摩尼教、回教等,在宋元則有一賜樂業教、也裡可溫教等。

    唐太宗頗信宗教,不獨固有的佛道宗教得其提倡,即西來的宗教亦皆容納。

    景教大德阿羅本,于貞觀九年來長安,太宗命宰相房玄齡迎接他,[231]留居于宮中,并且替他建造大秦寺于京師。

    後來曆經高宗、玄宗以至于德宗,都力為推廣,于諸州建立景教寺;大臣如郭子儀等,似亦皈依信仰,傳二百十年,至武宗始滅。

     祆教也稱拜火教,[232]是波斯的宗教,創始于西元前一千年左右,其教祖名叫左羅阿司托爾。

    當中國在北齊、北周的時候,流傳到中國北方。

    到唐高祖時,長安有祆神廟的建立。

    太宗貞觀五年,波斯人阿碌來長安(有謂此即景教之阿羅本),從事布教,立祆寺,置祆正、祆祝等職,亦極一時之盛。

    至武宗時與景教一同滅亡。

     摩尼教也是一種波斯宗教,由第三世紀中葉波斯人摩尼創造的,所以就把他的名氏稱他的宗教。

    教裡的理論,是參酌祆教、猶太教、佛教、景教等教義而成的;以挪亞、亞伯拉罕、左羅阿司托爾、佛陀、耶稣為預言者,[233]自己則為最後的完成人,得波斯王舍普爾一世的尊信,四出布教,後見惡于波斯教徒,給他們焚斃。

    他的門徒布教到小亞細亞,更從東羅馬傳入亞非利加北部,複東流入中國,正當武則天那個時候。

    第一個到中國來的人叫拂多誕,傳布在西北邊地,建設摩尼寺,不過不是十分興旺罷了。

     回教是阿拉伯人摩罕默德所創,[234]本源于猶太教及基督教,其經典曰《可蘭》。

    當唐代的時候,由中亞細亞傳入天山南路,回纥人都信仰它。

    [235]後遂傳入中國北方。

    同時,又由大食人由海道入江南,在廣州及沿海各地建立寺宇,傳布其教。

     一賜樂業教,或者就是猶太教,崇奉摩西,守猶太古教規矩,行割禮,故中國也叫它挑筋教,大約在宋朝傳到中國。

     也裡可溫教,是基督教的别一種,是在元朝的時代傳入的,也是很興旺。

     這些外來的宗教,雖各有一度在中國傳布的曆史,除了回教在北方發生長久的影響外,其餘都沒有影響到一般人民的生活,遠不及佛教傳布的力量。

     二 佛道的繼續傳布 佛教雖亦為外來的宗教,但至是已為中國宗教思想所融和,與道教同成中國的宗教了。

    這時候繼承六朝人的提倡以後,發達已到了極點。

    唐代開國,高祖時太宗當國,雖曾因僧尼不守法戒加以淘汰,而佛教卻仍興盛。

    玄奘尤為中興佛教之人,開創新宗,發揚教義,翻譯之業遠出羅什之上,所著《大唐西域記》,尤為古今學者所珍重。

    繼其後者,如道宣、義淨、日照、不空等人,皆有優良著作;名士如顔真卿、王維等人亦皆信奉佛教,與之往還。

    至文宗時,竟有寺院四萬,僧尼七十餘萬人。

    武宗雖毀滅各宗教,尚留佛寺長安、洛陽各四所,諸州各一所,不久亦漸複舊觀。

    宋承五代周世宗滅佛之後,太祖趙匡胤興複廢寺,重造佛像,行勤等百餘人奉命西求《大藏》,佛焰複熾。

    太宗立譯經傳法院于東都,度僧十七萬人。

    真宗複宏其翻譯事業,僧尼之數增加四十六萬人。

    當時佛教中最占勢力的,莫如禅宗。

    仁宗建禅院于汴京,以僧懷琏為主持,禅宗于是大盛。

    名僧如祖印、契嵩等,尤為闡揚佛法的巨子。

    淨源中興華嚴宗,慧南開創黃龍派,[236]都是佛教史上最有關系的事。

    當時學者又多與僧徒為友,影響及于儒教,所謂理學,就是儒佛混同的表現。

    降及元代,佛教乃為喇嘛教所抑,喇嘛原亦吐蕃佛教的别派,專以祈禱禁咒為事,僧侶皆穿紅衣,故亦稱紅衣教。

    先是吐蕃國王深信佛教,曾遣人求法印度,得印度僧侶來歸,獨創喇嘛教,傳布極盛。

    元世祖忽必烈西征吐蕃,得喇嘛僧八思巴以歸,封之為帝師,蓋将藉以懷柔吐蕃;不意此後喇嘛權勢日盛,天子即位,必受其戒,後妃王公無不膜拜,與中世歐洲教皇的威權沒有兩樣。

    原來元代起自蒙古,政教混合,喇嘛獨尊,奸惡之徒藉其勢焰,無惡不作,卒使民窮财盡,供養遊民,元室滅亡,實基于此。

    這時候自唐以來的高深佛教,幾乎無形消滅,民間信仰盡為喇嘛所左右。

     至于道教,在唐朝可為極盛時代,因為老子姓李,與帝室同姓,便尊之為國祖,建祠奉祀,稱為太上玄元皇帝。

    從高祖建祠以後,曆代帝王莫不尊老,太宗列老于釋之上,高宗親至亳州谒老祠,王侯以下都習《道德經》,道士得免納賦,人民趨之若鹜。

    中宗則诏諸州各立一觀,任道士鄭晉思為秘書監,葉靜能為國子祭酒。

    睿宗命西城、隆昌二公主為女冠。

    玄宗于五嶽置真君祠,長安、洛陽諸州皆設玄元廟,以《道德經》為群經之首,又親為注解,于崇玄館設玄學博士,諸州置玄學生,應舉名曰道舉,道士之得居顯位的不一而足。

    宋太祖承其遺風,錫道士陳抟以希夷先生之号;真宗繼之,築玉清宮于京師,又錫道士等以尊号;徽宗尤甚,自号為教主道君皇帝。

    元代帝王雖崇喇嘛,于道教亦有相當容納。

    可見佛道兩教,在當時亦極發達,民間的吃素念佛,修仙學道,尤為非常普遍的事。

     第二節 景教的輸入與傳布 一 景教為何種宗教 (一)是不是挑筋教? 挑筋教何時傳入中國?說至紛纭,大概在宋朝(十二世紀)立總堂于開封,迨十四世紀遍布于北方各行省。

    到明朝有“一賜樂業教”的名稱,[237]有《弘治重建清真寺碑記》、《正德尊崇道經寺碑記》、《康熙重建清真寺碑記》可查。

    一賜樂業,[238]或者就是以色列的譯音,碑中稱其教祖曰阿無羅漢,或者就是亞伯拉罕,又說盤古阿耽,或者就是始祖亞當,十九代裔孫正教祖師曰乜攝,或者就是摩西,求經于昔那山,或者就是西乃山,再傳至藹子剌,或者就是以斯拉。

    他們崇拜乜攝,堂宇西向,可見是猶太教而不是清真教——回教。

    明末李自成亂時毀滅殆盡,遺民僅二百餘家,居黃河北岸,今已孑遺無幾了。

    (詳見陳垣著《一賜樂業教考》)[239]可知景教不是挑筋教。

     (二)是不是摩尼教? 摩尼教是第三世紀波斯人摩尼所創,混合拜火教、印度教、基督教教義。

    何時傳入中國?無從查考,不過在唐朝卻是很興旺的。

    據《釋門正統·斥僞志》所載,[240]說唐代宗敕回纥置寺,賜額“大雲光明”四字,又敕他州各置大雲光明寺,錢謙益《景教考》稱西域大秦所立教有三,有摩尼焉,有大秦焉,有祆神焉。

    大秦即景教,可見景教與摩尼教是不同的。

    當會昌滅宗教時,敕天下摩尼寺并廢……又敕大秦穆護火祆等二千餘人還俗,更可以證明是兩種宗教。

     (三)是不是火祆教? 《西溪叢語》考證《牧護歌》時,及于火祆二字,說火祆是出于波斯,以祆為波斯神道之名,稱為祆神,這就是所謂祆教。

    在唐貞觀時傳入中國,立祆神寺于京師崇化坊,叫大秦寺,也叫波斯寺。

    但宋敏求《東京記》有:“或曰石勒時立此,是祆教之來已久,不始于唐。

    ”嶽珂《桯史》記:“其所事名如中國之佛,而實無像設,名稱聱牙,不知為何神?有碑高袤數丈,上皆刻異書,如篆籀,[241]是為像主,拜者皆向之。

    ”後來利瑪窦初來,詫為亘古所未見。

    《唐會要》記“波斯事天地日月水火諸神,西域諸胡事火祆者,皆詣波斯受法。

    ”所以波斯教就是火祆教。

    祆字當從從天,《說文》雲關中謂天為祆,廣韻曰胡神;西北諸國事天最敬,故稱神曰祆神。

    這雖是王昶《金石萃編》卷一〇二中的話,但唐時祆教之盛,與景教有同時的發展。

     這樣,景教究竟是什麼教?曆來讨論的人很多,姚寬在《西溪叢語》中,以波斯、大秦、祆教混為一談,錢謙益亦認大秦、波斯、拜火、祆教等出于一源。

    杭世駿則認之為回回教,引《天方古史》為證(見《道古堂文集》卷二十五)。

    此外如錢大昕、王昶以及佛徒中讨論的很多,然皆模糊影響,有或即天主耶稣之遺等話。

    直至西儒艾儒略考證,始确定其為基督教。

     二 景教與基督教 景教既然就是基督教,那末景教何時傳入中國?與景教的教義究竟怎樣?應該在這裡略為研究。

     (一)景教何時傳入中國? 據明朝天啟五年在西安所掘得的《大秦景教流行中國碑》所載,景教是在唐貞觀九年傳入中國的。

    [242]在唐朝以前,據說基督教已曾有幾次傳進中國了。

    據《路得改教始末記》說,在第一世紀即主後三十四年,巴比倫殺戮猶太人時,猶太人四散逃逸,正值馬援征伐交阯的當口,那時候便有基督徒來到中國。

    又據《燕京開教略》所說,主後六十五年,尼祿虐殺基督徒,六十九年耶路撒冷被滅,基督徒逃難東來,正值佛教輸入中國的時候,傳說關雲長曾信仰基督教。

    又據馬拉伯主教之《迦勒底史》說:“天國福音散遍各處,竟至中國……中國人與埃提阿伯人得信真理,皆出聖多馬之力。

    ”這是說多馬傳教于東方,與保羅傳教于小亞細亞同時。

    [243]也有人說多馬傳教于印度,巴多羅買傳教于中國(見《中國基督教四大危急時期》)。

    這許多說法或者不是完全無因的,但是沒有可靠的證據,也就隻得付諸傳說之列。

    此外在M.Labbe&enspHuc的Christianity&enspin&enspChina&ensphistory&enspetc.裡記着一段話說:[244] “自四一一年至四一五年,塞琉細亞(Seleucia)大主教阿奇亞(Achaues)做了加爾地亞(Chaldean)正宗基督徒的領袖;自五〇三至五三〇年,西拉(Silas)做聶斯脫裡教的主教;自七一四至七二八年,撒利巴薩加(Saliba&enspZacha)做了聶斯脫裡教的主教。

    所以,如果我們違反從來許多人的意見,承認中國的主教教區,是撒利巴薩加所設立的,那末,越發可以證實華人皈依基督教,遠在這位聶斯脫裡教父之前了。

    實在的,如果在一個國家中,基督教沒有很大的進步,沒有幾處可以監督的教區,怎會有總主教及教區的設立?設立總主教原是管轄已經建立的教會的。

    假定埃伯耶稣(Ebed&enspJesus)所說的中國總主教教區是阿奇亞在将近四一一年時所設立的,那末,基督教在使徒時代傳入中國的傳說,很可以使我們相信了。

    阿舍馬尼(Assemani)在他的著作中引塞琉細亞的主教名單,把中國教區與印度教區相提并論;所以,我們可以推測這兩處教區是同時設立的。

    ” 從這段話裡似乎可以推測第七世紀以前,已經有過基督教在中國的宣傳了。

    不過我們現在所可以确實考證的,[245]卻隻能從第七世紀的景教起頭。

    根據明朝所發現的長凡一千七百八十字的景教碑,知道這塊碑是立在唐德宗建中二年,為大秦寺僧景淨所撰;碑側共具僧名有六十五人之多,都是叙利亞文字;碑之上端刻着十字架,兩旁有蓮花雲霓;碑高四尺七寸半,廣三尺五寸。

    自立碑至發現時,相距八百四十年之久,大約是在唐武宗時沒入土中,[246]則在土中有七百八十年,而碑文并未剝蝕,所以有人疑為僞造的,但這已經有人辯明其非。

    不過當碑文未發現之前,很少有人知道在八百多年前,有過二百十年長時間的景教傳布,因為中國曆史上沒有什麼痕迹。

    及至碑文發現了,然後引起了許多學者的研究。

    如錢謙益的《景教考》(《有學集》卷四十四),杭世駿的《景教續考》(《道古堂文集》卷二十五),[247]錢大昕的《潛研堂金石文跋尾》(卷七),[248]王昶的《金石萃編》(卷一〇二)。

    又有意大利人艾儒略《西學凡》附錄《大秦寺碑篇》。

     這些都是專門的考證,還有若幹旁證,像前此宋姚寬的《西溪叢語》、《僧史略》卷下、《釋門正統·斥僞志》、《唐會要》、《冊府元龜》、《貞元釋教錄》、新舊《唐書》之中,可以參證景教的流行的确是一件事實。

    近在光緒庚子時又有敦煌石室發現《大秦景教三威蒙度贊》、《世尊布施論》等,更得一可靠的證據。

     現在我們該說到景教怎樣傳入中國。

    從基督教的曆史中知道,在四三一年的時候有以弗所的第三次會議,聶斯脫裡派與亞力山大派起了沖突。

    聶派重耶稣為人之道,亞派重耶稣為神之道,亞派領袖西裡羅(Cyril)訟聶派于東羅馬帝及教皇,結果便判定聶派為異端,而遭黜逐。

    聶派便竄于阿拉伯及埃及,後其說為波斯學者所歡迎,遂得由波斯漸布及于印度、中亞細亞、中國等處。

    阿羅本奉其教至中國,唐太宗異常歡迎,為建大秦寺于京師義甯坊,這就可以知道景教即聶斯脫裡派的基督教了。

     (二)景教的教義是怎樣的?[249] 景教的教義确與基督教相同,我們從《景教碑》和《三威蒙度贊》中所載的名詞,可以提出許多來比較,李我存所著《讀景教碑書後》,[250]有過一番正确的比較,我們再加上《蒙度贊》裡所舉的名詞,更可以證明景教教義即是基督教教義,不過在翻譯的字面有些不同罷了。

    現在且略舉數條于下: 《景教碑》文/基督教義 先先而無元後後而妙有/上帝無始無終 三一妙身/三位一體 無元真主阿羅诃/上帝耶和華 判十字以定四方/十字架 匠成萬物然立初人/上帝創造天地又造人 娑殚施妄/魔鬼撒但 三一分身/耶稣為上帝化身 景尊彌施诃/基督彌賽亞 室女誕聖/童貞女馬利亞生耶稣 三常/信望愛 八境/八福 魔妄悉摧/耶稣曠野勝魔 亭午升真/複活升天 經留廿七部/新約廿七卷 七日一薦/七日禮拜 《三威蒙度贊》/基督教義 慈父阿羅诃/天父耶和華 蒙聖慈光救離魔/上帝是真光救人脫離罪惡 彌施诃普尊大聖子/彌賽亞聖子耶稣 慈喜羔/上帝的羔羊 聖子端任父右座/耶稣升天坐上帝之右 三身同歸一體/三位一體 瑜罕難/約翰 盧伽/路加 明泰/馬太 多惠/大衛 寶路/保羅 摩薩吉思/摩西 賀薩耶/何西阿 伊利耶/以利亞 這些經名或人名,大都是譯音的,上面所舉的幾條或者不很正确,但更據《世尊布施論》所載:“若左手布施,勿令右覺。

    ”與《馬太》六章三節義同。

    “有财物不須放置地上……有盜賊将去,财物皆須向天堂上,必竟不壞不失。

    ”與《馬太》六章十九節義同。

    “唯看飛鳥,亦不種不列,亦無倉窖可守。

    ”與《馬太》六章廿六節義同。

    “梁柱着自己眼裡,倒向餘人說言汝眼裡有物。

    ”與《馬太》七章四節義同。

    “汝等于父邊索餅,即得;若從索石,恐畏自害,即不得;若索魚亦可,若索蛇,恐螫汝,[251]為此不與。

    ”與《馬太》七章九節義同。

     這從《世尊布施論》一書中摘出來的幾條,與《新約》對比,已可以證明唐譯經典與現譯的經典相符。

    據《諸經目錄》所載,說大秦教經都凡五百三十部,并是貝葉梵音。

    唐太宗貞觀九年阿羅本奏上本音,[252]後景淨譯得三十部卷,其間頗有為日本人所收藏者,如《宣元至本經》、《志玄安樂經》、《一神論》、《一天論》等,我們現在所可取以考證的,僅此而已。

     三 景教與佛教的關系 按《景教碑》與《三威蒙度贊》中的文字,我們看見許多佛教名詞,如“妙身”、“慈航”、“真寂”、“僧”、“法王”、“寺”、“功德”、“大施主”、“救度無邊”、“普度”、“世尊”等類。

    而且那時的教士,有時稱為“大德”,有時亦稱為“僧”或“僧首”,作《景教碑》文的景淨,亦具名為“僧”,立碑時主景教的教士則為僧甯恕,碑側列名的六十五人都冠一“僧”字,命名又多與佛教僧徒相類。

    據《貞元釋教錄》所載,知道作《景教碑》文的景淨,也曾與般若三藏共譯過佛教經典,說道: “大秦寺波斯僧景淨,依胡本《六波羅密》譯成七卷。

    景淨不識梵文,複未明釋教,察其所譯,理昧詞疏。

    釋氏伽藍,大秦僧寺,居止既别,行法全乖,景淨應傳彌屍诃教,沙門釋子宏闡佛經,使教法區分,人無濫涉。

    ”(見《貞元釋教錄》卷十七,并見蔣維喬《中國佛教史》卷三第十五章所引)[253] 又說: “般若不閑胡語,複未解唐言,景淨不識梵文,複未明釋教,雖稱傳譯,未獲半珠。

    ”[254](同上) 這可以看出景淨是一個宣傳彌屍诃教的景教徒,是當時景教中的一個著作家,《諸經目錄》所說譯出三十部卷,大約當時景教經典都經他翻譯,《景教碑》文之作,也可以信是出其手筆。

    他不但譯著了許多景教的經文,他更根據胡本翻譯起佛教經典來。

    他對于佛教經典也許是不很了解,所以佛教徒便有“察其所譯,理昧詞疏”的批評,也可以見得佛經、景經,分明立在對待地位。

    而且在《景教碑》文中有:“聖曆年,釋子用壯,騰口于東周,先天末,下士大笑,讪謗于西鎬”的話(聖曆、先天皆武則天年号,用壯何人?不得而知,或說即玄奘)。

    [255]新來的景教受佛教徒的讪笑,竟會見于碑文之中,正足以見得兩教的不相容。

    再就朝廷的待遇上看來,對景教徒固然十分優待,然而唐太宗的造大秦寺,亦不過像漢明帝建白馬寺一樣意義;其歡迎阿羅本,亦不過像漢明帝歡迎攝摩騰等一樣意義。

    在宏量歡迎宗教的唐太宗看來,對于景教并沒有什麼特别,不過在佛教徒看來,不免發生反動。

    再從景教徒翻譯事業上看,見得他們竭力地摹仿佛教,[256]不獨在名詞上每多采用,即《景教碑》上刻着的蓮花,也可見一斑。

    同時,在陽瑪諾《唐景教碑頌正诠》,附刻着福建泉州兩隻墓碑及一聖架碑,有“唐玄宗六年建”字樣,但上端也以十架蓮花并刻的。

    這也足以為景教徒摹仿佛教之證。

     四 景教在中國的傳布情形 我們根據《景教碑》文,有下列幾個問題的研究: (一)唐代帝王對于景教的态度 景教在唐朝自太宗以至于武宗二百十年之間,頗得當時帝王及大臣的贊助:碑文中所舉太宗、高宗、玄宗、肅宗、代宗、德宗等,對于景教皆有相當的敬意;其大臣如房玄齡、魏征、高力士、郭子儀等,亦皆奉命招待。

    據後人的推測,說房、郭皆曾為景教信徒。

    貞觀九年,“帝命宰臣房公玄齡總仗西郊,賓迎入内”,十二年又诏令建寺,《唐會要》記: “道無常名,聖無常體,随方設教,密濟群生。

    波斯僧阿羅本遠将經教,[257]來獻上京,詳其教旨,玄妙無為,生成立要,濟物利人,宜行天下,[258]所司即于義甯坊建寺一所,度僧廿一人。

    ”(見王溥《唐會要》卷四十九) 這碑與文大同而小異,可見太宗迎阿羅本是确有其事的。

    後來并且把皇帝肖像畫在景寺的牆壁上,碑雲:“旋命有司,将帝寫真,轉模寺壁。

    ”高宗亦有同樣的尊崇,碑雲:“高宗大帝,克恭缵祖,潤色真宗,而于諸州各置景寺,仍崇阿羅本為鎮國大法主。

    ”玄宗命甯國五王親到景寺中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