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育堂語錄卷五(三十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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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事,到老壯之秋,始知前日為名為利俱是消磨歲月,枉費精神,欲尋歸根複命之術,往往不遇其師,到頭來,不但一事無成,空手歸去,且将自己本來之物消耗殆盡。

    豈不大可痛哉!生等既逢法會,又遇吾師指示上上乘真訣,當此斜陽欲暮,好景無多,還不勤加修煉,一到西山日落,霧影沉沉,悔之晚矣。

    但修煉法工,在他們不過以後天之意收斂有形之丹,縱得造成,亦小術耳;即使聞得性工,非合全體大用而論之,還是拘于形色,不能超然于色相之外尋得真正本來人,所以儒門修性之學,到有得時,猶是紛紛纭纭逐于世境,不能空諸一切。

    他如但修下田中田者,又渺乎其小,即成亦難與上上乘相提并論,蓋以此等修士隻知以凡心為運用,識神作主張,不得生生之原也。

    夫意念一動,知識一起,先天真靈之體、渾渾淪淪者,不知消散何有。

    先天純樸之體既散,後天知覺之心遂為我身主宰,縱使保固形身,要不過一個守屍鬼而已,烏能出有入無、分身化氣、而成百千萬億化身、享百千萬億年華哉?吾故教生等于玄關一竅大開時,尋出那真靈乾谛之真人也。

    此個真人,不離色相之中,卻又不在色相之内,日用行為概是他作主張,但因氣質之拘,物欲之蔽,一有動機,不為氣質之性所障礙,即為物欲之私所牽纏,非有大智慧者,不能燭其幽隐也。

    吾示生等須于萬緣放下、一絲不挂之際,靜久而生動機,不從想象而來,不自作為而出,混混沌沌之中,忽有一點靈光發現,此即我之元神也。

    若能識得元神,常為我身之主,自是所煉之丹,必成天然大丹。

    否則,不識元神,懵懂下手,焉能與天地同德、為萬古不壞金仙哉?三豐雲:“人能以清淨為體,鎮定為基,天心為主,元神為用,巧使盜機,返還造化,何患不至天仙地位?”生等于有事無事之時,常常以清淨為宗,鎮定為體,如如不動,惺惺長明,此即天心作我主也。

    若有動時,即是元神作事,方可行返還法工,知否?然而下手之初,又要勉強操持,具一個刻苦心,真實心,不可一味貪虛靜,落于頑空一流,自家本來生機全無動氣。

    要知凡事先難而後獲,漫說自然,必無自然。

    古人雲:“先用武火猛烹急煉,後以文火溫養。

    ”自然私欲頓除,智慧明淨,而先天元神昭然發現。

    生等近雖聞吾大道精微,然未到還丹之候、用煉虛一步工夫,仍不離武煉文烹以薰蒸其濁垢、銷镕其渣滓,始有先天元氣元神浩浩而出。

    若煉虛一著,一私不有,萬事無為,乃屬自然之工。

    否有半私一蒂,當行烹煉之法焉。

    他若玄關一竅,并無形色可窺,亦非心腎之氣兩相交會,始有其兆。

    但心有心之玄關,腎有腎之玄關,不經道破,不成佳谛。

    始而以性攝情,忽然腎氣沖動,真機自現,此腎之玄關也。

    繼而以情歸性,忽焉心神快暢,氣機大開,此心之玄關也。

    即真知靈知之體也。

    人能于此立得住腳根,不為他物而遷,自然日積月累,以幾于光明之域。

    要之,玄關何定,到得大開之時,一身之内無處不是玄關,一日之間無事不是玄關。

    此非粗淺人所能識也。

    然吾今日所傳,雖曰命工,其實上上乘法,此為玉液還丹、見性明心之事,不同旁門之但言命工,死死在色身作工夫、尋生活也。

    生等須慢慢的将心性真髓認真修煉,此處得手,以後工夫無非将此心性造成一個有形之物而已。

    若論歸根複命,證聖成真,則又全在積鉛添汞,不區區于景象之遲早分也。

    夫人多謂少壯人易于積鉛,老年人難于添汞,殊不知真鉛真汞全非色身上物事,總不在老少分也。

    古雲:“此鉛不是塵中物”,此汞亦不是色相中有,須于清空一氣、鴻濛未判時求之。

    所以道雲:“積鉛于塵世。

    ”如為色身物事,塵世攘攘,無有清淨之區,安能累積真鉛哉?雖然,鉛亦有别。

    命陽發生,靜裡修持之事,此積鉛之一法也。

    若性地之鉛,即孟子所謂浩然之氣由集義而生者是。

    夫義之所在,不止一端,或于敦詩說禮而有得,或于談今論古而有感,或于朋友相會而有所悟,或于觀山玩水而有所見;更有行仁講義,濟困扶危,種種義舉,偶然感孚,忽地悟入大乘。

    此等積義,猶為真真踏實行持。

    人能于機關偶露之際,實實認得為吾家本來故物,一眼觑定,一手握定,日用綿密寂照之工,如此之悟,是為真悟;如此所得,是為永得。

    此為集義妙法。

    孟子雲:“恻隐之心,仁之端;羞惡之心,義之端”等語,我能如心而出,平情以施,且随時随處将所發情景常常醞釀,不使随來随去,旋滅旋生,即是擴充集義之真行持也。

    自是日夜謹慎,不稍使心有不仁不義之處,以負慚于幽獨,抱憾于神明,則我心無不快暢,我志自然圓滿,即孟子所說“直養無害,至大至剛,塞乎天地之間”是。

    是即積鉛積到極處也。

    若偶爾微露,不自覺察,将我一點真元心體,雖浩浩淵淵實有所得之象,一轉瞬間,或一事不謹,一念稍差,此心便不快暢圓滿,此即孟子雲:“行有不慊于心,則餒矣。

    ”生等亦知之否?此為動處積鉛,性中之玄關竅發端。

    吾觀今之修士,多有專務命蒂,竟忘性根,隻說靜裡修持可以積鉛添汞,不知動中鉛汞猶須随時采取,以故所得不敵所失,生之日少,而喪之日多也。

    如果能向動中,不論大功小德,一概行去,恰如分際,适中機宜,此神無有不快不足,此氣自覺浩然勃然,騰騰欲上,有淩霄沖漢之狀。

    我即乘此一覺而擴充之,推廣之,防閑之,自然氣勢炎炎,升騰霄漢,足包天地、亘古今、而不可思議名狀者也。

    豈但如靜時之養,氤氤氲氲、蓬蓬勃勃、穿筋透骨、洗髓伐毛已哉!無奈而今學人多昧于此,往往習慣安常,反以世上金玉财帛、嬌妻美妾、聲色之娛為自得。

    殊不知此中雖有所得,而其間一段暴躁氣、驕傲氣、滿假悭吝氣,種種塵緣污垢,真氣為之汩沒者多,獨惜其迷而不悟至于如此其極也。

    今為生等叮咛囑咐,舉凡日用事為萬感千端之來,我總一個因物付物,以人治人,無論大綱小節,随處有一段太和之氣,我即于此把持之,使不再縱,則義積矣。

    由此一點歡欣鼓舞之意,凡有動處,我即積之,日充月盛,不難沖舉四海,包合六合。

    隻怕學者不細心辨認,當前錯過此本來人耳。

    生等具有真心,自有真氣,有真氣,自有真精,以故把玩無窮,嘉賞不已。

    喜怒哀樂,在在皆然。

    隻要留心體驗,自無有不得其真者焉。

    而又非等人世樂境,惟有一點清涼恬淡之意,不獨人不能知,即己亦不知其所以然者焉。

    切不可此氣既生,不自擴充,又另去尋他,是仁之端、義之端,則又為事所役、為理所障,其有害于道、有傷于氣,則一而已矣。

     十 吾言集義生氣,是去人欲以存天理之學;金丹大道,是化氣質以複本來之方。

    此中大有分别。

    何者?去人欲之學,潔流之學也;化氣質之學,清源之學也。

    蓋人欲緣于後起,氣質禀于生初,因氣質之有偏,而後物欲因之而起。

    若但去乎外誘之物,不化其氣質之累,本源未清,末流安潔?縱使造詣極深,其如氣質未化、根柢猶存何耶?所以古人煉丹,其間隻有煉己,不聞克己。

    可見古仙于生初氣質,曾經神火煅煉,猶除惡如除草而拔其根,樹德如培樹而深其柢,不似集義之學隻向外面馳求,而不知先從根株是拔也。

    如《道德》、《黃庭》等經,其中所傳惟教人煅煉工法,其餘克去己私之學蓋未詳及,何也?人之所以有生死者,由陰陽之根未除。

    夫乾三陽也,坤三陰也,有此三陽三陰,而生死即于此系矣。

    古人知陰陽之根不除,而生死尚牢牢系定,由是将吾三陽種一陽于坤宮,坤遂實而成坎,複抽一陰以寄于乾,乾遂虛而為離,此即以有投無、以無制有兩段工法。

    取坎之法,即是取我所種之陽納之于中黃正位,以與離之靈汞為一,煉出一段氤氲之氣,即丹本也。

    學人得此丹本,于是運起神火,加以外爐火符,催逼而升于泥丸,複自泥丸而還于绛宮,以與陰精配合,煉出一個元神,慢慢的以神火溫養,異日胎圓,即化出一個真人出來,靈通無比,變化不窮。

    此即“将他坎位心中實,點我離中腹内陰”是也。

    無非以先天一元之氣取為丹母,丹母之中又産陽鉛,以此陽鉛制伏離中陰精,久之精神血氣都化為一個純陽至剛之體,薰肌灼骨,直将後天氣質之性煅化殆盡,更将血肉之軀滅完,隻剩得一點真靈乾陽之氣,能有能無,可大可小,所以超生死,出輪回,天地有壞期,而我獨無壞期,天地有生死,而我獨無生死,以此個陽神至虛至無故也。

    然虛之極,即實之極;無之極,即有之極,故我能生天地萬物,天地萬物不能生我也。

    由此思之,學人造到此境,就是天地之大亦不能及我矣。

    生等莫謂此境為難事,隻怕人不肯積精累氣以立其基。

    如能立起根基,自有真樂所在,并無勞苦不堪之處。

    但昔人比初步工夫為鐵饅頭,不易嚼耳。

    苟能于無味中嚼出有味來,以後工夫勢如破竹,不難漸次而造其極矣。

     十一 古雲:“混沌一覺,即成仙種子。

    ”洵非虛也。

    但要知此一覺,不是有心去尋,亦不是無心偶得。

    從混混沌沌中涵養既久,蘊蓄得深,靈機一觸,天籁自動,所謂前後際斷是。

    是即性光也,即正覺也,即無上正等正覺也,亦即本來人也。

    吾不先将神氣二者交會于虛無竅内,積習既久,神融氣暢,打成一片,兩不分開,安有突然而醒之一覺哉?此殆無心有心,有心無心,猶如種火者然。

    始而一團薰蒸之氣凝聚于中,不見有火而火自在此,猶混沌内蘊知覺之神。

    迨積之久久,火力蓄足,忽然陽光發現,燒天灼地,有不可遏之機,而火初不自知,亦不自禁,是即知覺中仍還混沌之象,此喻最切。

    生等須從混沌中有如此之蘊蓄,使神光凝而不散,然後一覺,始圓明洞達,無礙無欠,才是我一點靈光本來真面,可以超無漏、證涅槃而成大覺如來金仙。

    尤要知一覺之前,隻有一段氤氲,一覺之後,隻有一段靈光獨運空中,并無有半點念慮知覺夾入其中;莫道以外之事,就是我靈光一點亦不自知也,惟适其天而已矣。

    凡人一覺之後,千思萬想,一念去,一念來,即一刻中亦有無窮之生死輪回,安問沒後不受鬼神之拘執、陰陽之陶镕耶?是以神愈昏,氣愈亂,幻身尚且難保,何問法身?即神氣尚存,而沉淪日久,以苦為樂,認毒作甘,至死昏迷,尚不醒悟,所以貪嗔癡愛無異生前,以故生生世世無有出頭之期,不至消滅盡淨不已也。

    若此者,皆由一覺之餘,不克蘊之為性、發之為情、任諸自然之天、聽其物感之慮、隐顯一緻、寂照同歸,故時而喜怒,時而哀樂,以邪為正,将僞作真,直将固有之良澌滅殆盡。

    又誰知起滅無常,當下即是火坑,目前無非黑獄,豈待死後乃見哉?惟至人窮究造化妙義,識得生死根源,于此混沌忽然有覺,立地把持,不許他放蕩無歸,但隻一星靈光洞照當空,惺惺長存,炯炯不昧,初不知有所覺,并不知有所照,更不知有所把持,斯為時至神知,知幾其神。

    由此日運陽火,夜退陰符,包裹此太極無極之真谛,久久神充氣盛,頓成大覺金仙,永不生滅。

    勿謂此一覺非我仙家根本,而别求一妙術也。

    蓋此時一覺,但見我身心内空洞了靈,無塵無翳,不啻精金良玉,故一覺之後,其樂陶陶不可名狀。

    是一念之覺,即一念之菩提,一刻晏息,即一刻之涅槃也,不誠一覺神仙哉?雖然,混沌一覺有真亦有僞。

    如今之人,昏迷一下,即以為混沌,知識忽起,即以為一覺,此皆認賊作子,斷難有成。

    惟一無所有中,忽然天機發動,清清朗朗,虛虛活活,方才算真混沌真覺,不然,未有不以昏迷為混沌,知識為一覺也。

    生等須知混沌非本,一覺非根,必從混沌一覺中,而有湛寂圓明、清虛玄朗之一境,方得真際,切勿以恍惚二字混過可也。

     十二 天地間無非一個紅爐。

    人能受得世事煅煉,一任轟轟烈烈、凄凄慘慘之境,我總一個不動心。

    知得我血肉團子皆是四大假合,非我本來真身。

    我之真身原寓乎形體之中,立乎官骸之外,時而靜也,渾浩流轉,不啻海水之汪洋;時而動也,流利端莊,何殊江瀾之往複。

    如此一動一靜皆默會其天真,久久冰融雪化,自有不假形而立,不借身而存者。

    此所以一切事務之應酬,艱大之負荷,皆視為乾坤之爐錘,所以不動心也。

    且不惟不動心,而亦與我本來人不相關涉。

    況本來物事,假此外緣之紛投,萬端之叢脞,而益淡塵情,愈空色相,于是超超然獨立于形骸之外,而特立乎天地之間。

    如此不謂之仙,又誰謂耶?吾觀世人,大半貪于勢利、慕乎聲色,渾不知吾身内有個真仙子卓立其間、突出其外,一遇不遂心、不如意之事來試于前,辄謂天命不祚,神靈不輔,更有口出怨詈,心生诽謗,而謂冥漠之天、虛寂之神如此之不佑、如此之無知。

    噫!皆由不識吾身有個本來人,不與形骸共生死者在也。

    何也?蓋人人有個虛靈本體,隻因安常處順,溺于聲色貨利之場,但知有個凡身,不知有個真身。

    所以古人雲:“順境難逢,逆境易得”者,此也。

    故孟子謂人之“生于憂患,死于安樂”,不信然乎?蓋以本來色相千萬年而不變,自混沌以至于今,賢不加多,愚不減少。

    顧何以得見如來、返本還真者何其少也?特以此個本來人,不激則安于常,不磨則囿于習,所以無由得見耳。

    惟于事物之紛至沓來,交集磨砺,因之時窮勢迫,不得不返而思故物。

    故曰:“乾坤一大爐錘也。

    ”又況天地開阖,輕清者上浮為天,為聖為神,重濁者下凝為地,為凡為物,惟人處天地之中,半清半濁,夾陰夾陽,如能自修其德以複本來之面,則輕清上升而為仙矣;若是自貪其欲,徒養形骸之幻,則重濁下凝而為鬼矣。

    猶之紅爐煉金,渣滓銷镕,化為塵泥,精金冶煉,成就寶刀。

    若非此火之猛烈,何以化渣滓而成利器哉?此君子所以素位而行,無入不得,要無非認得本來人真切,那以外之逆境窮途皆不為之動意,不惟不動于心,且因此事物之艱難反能使我操心危慮深患,獨求一個安樂窩也。

    是以古聖人履險如夷,皆由困苦磨砺而緻。

    總之,境遇不足累人,能累者,凡夫俗子耳。

    若有道高人,先已明心見性,識得我之為我,不在此血肉腔子内,有超然特出、巍然獨隆、陶然自樂、悠然自得之真。

    他如血肉團子,不過因我當初一念之差,不能把持,是以堕于四大紅塵之中,因之寄迹于此,留形于此,此殆幻化之身,有之不過百年,終歸朽壞,得之何榮,失之何辱,生又何安,死又何苦也哉?我于是益砺其操,益堅其志,總要于紅塵爐内加意煅煉,有事物之累,以艱巨為省身之煉;無事物之投,以清淨為洗心之煉。

    如此處常處變,境遇雖各不同,而其煅煉我色身,使之幹幹淨淨、精明不昧,則一也。

    爾等亦曾真正識認得本來人否耶?吾師念生等求道已久,今将本來物事一點色相指出,庶幾胸有把柄,然後不怕塵勞之累也。

    何以見之?此即動而浩浩,靜而淵淵,一團氣機流貫周身者是。

    生等亦識得否?即古人雲:“精氣神三寶合一者”矣。

    如果養得此物,返還于内,則丹田之中覺得有一團氤氲沖和恬淡之機在内,即本來人現象也。

    生等恐多事之累有礙修持,隻要認得本來人清楚,随時随處以此為本,所謂“萬紫千紅總是春”矣。

     十三 凡天下事,極盈即寓極虛之象,至盛即寓至衰之機。

    夫以物窮則變新,人窮則返本,時窮則複元,又況濁精不去,焉得清氣流行?古人當憂危交迫之際,而毫不動心者,此也。

    故文王囚羑裡而演《周易》,孔子厄陳蔡而奏弦歌,凡遇不堪之境,人所不能安者,聖人獨處之泰然。

    正以德慧術智,因曆災疚憂患,而其智愈深,其德愈明,較之居安處順者,其進益更無疆也。

    人生道患不能修,不患外辱之疊至;德患不能進,不患萬禍之頻來。

    蓋以一時之逆境易過,而萬世之清福難邀。

    惟能于艱難險阻之備嘗,而後奮力前進,矢志潛修,坐得千萬年之富貴功名而不朽也。

    彼曹奸秦賊,逞一時之聲勢,遺萬載之臭名,且堕入獄底,永無出世之期,較之武聖人、嶽少保一生蒙垢、萬代流芳,其優劣為何如也?且二聖人以血肉幻化之軀,直将秦曹二賊千百年之真身害脫,其得失有不待辨而知者。

    又況富貴榮華皆是倘來外物,得不足喜,失不足憂,何如保我靈陽、樂我性天之為大且久欤?無如世人不通幽冥之故,不識人鬼之理,所以戀戀塵緣,至死不放,又誰知凡人以生死為異、晝夜為常,至人深通陰陽生死之微,直視生死為晝夜。

    猶之今夜之事,一寝即休,待至天明而父兄妻兒如故,朋友親戚依然,至于酬酢往來,性情交孚,與一切恩仇憂樂,無一絲半點不猶然在焉。

    此輪回因果之說,所以千萬劫而不易也。

    奈世之人,今生不好,往往期諸轉劫,卻不思今日無知,來世又有知乎?此日無能,他生即有能乎?無是理也。

    語雲:“萬裡之行,始于足下;千層之台,始于累土。

    ”欲望老來享福,必從少壯勤勞;欲期異日聰明,必自今生涵養;欲求二劫富貴,必從此日栽培。

    故“老子不自天生,如來非從地湧。

    ”無非勉勉恂恂,見得理明,守得性定,而與天地參焉。

    特恐世人不肯放下屠刀,徒思立地成佛,所以童年志學,皓首無成,适以滋其妄想而已。

    又聞古人雲:“都是眼前事,悟者天堂,迷者地獄,共歸無上因。

    ”明者生機,昧者殺氣。

    故丹經雲:“即入世之法,而修出世之方;即常道之順,而修丹道之逆。

    ”是以酒色财氣,凡人以之喪身,聖人以之成德。

    同床異夢,聖凡隻此敬肆之分焉耳。

    生等知本來真面,如今進修,還要直上菩提,竟成大道。

    第一要養得此心如秋月光華,纖塵不染,春花燦燦,天資自樂,若無一事者然,才算聖人空洞了靈之學。

    否則,莫說惡念之存為心之累,即是善心之在不下摩尼,亦是吾道之障。

    縱古人亦有因剛因柔之正氣,而造到落落難合、休休有容之地,要皆得其一偏,即使有成,亦不過一靈祇而已,終難免轉劫投生、六道輪回之苦。

    吾再示生等,正法修煉之始,不過無事使此心不亂,有事令此心不擾,于靜于動,處變處常,任外患頻來,而天君泰然,絕不因之而有損益也。

    故曰:“廓然而大功,物來而順應。

    ”有事無事,處安處危,隻易其境,不易其心。

    如此存心,即欲不遏而自遏,誠不存而自存矣。

    然此無他,妙法隻一個小心翼翼,昭祀上帝,始而勉強,終歸自然。

    生等更要知,道在倫常,德在心性,切不可孤修兀坐以求仙丹之就。

    孟子養氣,集義所生,行有不慊,氣即餒矣。

    生等日用行為之際,還要事事求其合節,有時得心應手,心安理順,無論觀山玩水,喜怒哀樂之時,皆是浩氣流行,正氣常伸,有睟面盎背施體不言而喻之狀,務要瞥地回光,昭然認識,集而養之,擴而充之,以至于美大化神之域。

    切不可參一見,加一意,隻是如如自如,了了自了,拳拳持守,保而勿喪足矣。

     十四 天理人欲不容并立,亦無中立之理。

    不是天理,即是人欲。

    凡人未修煉之身,念念在塵情上起見,舉凡不關緊要、不幹己分内事,無不随起随滅,轉轉相生,了無止息。

    而自人觀之,似乎無善無惡、調停而中立者。

    不知雜念不除,塵根不斷,後之惡妄諸緣,從此而伏其根矣。

    此即人欲之胎,萬惡之種,學者不可不細察也。

    人欲除其根,必先攝其心。

    攝心之法良多,佛有止觀、持戒二語,此為最好法程。

    何謂止觀?即是數息觀鼻端,看出入息回旋往來,微微以意收斂之,調和之,即儒者變化氣質之學也。

    至于攝心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