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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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病相憐是愛情最佳的催化劑。

     一開始隻是兩個孤單的人互相陪伴。

    他沒有家人,她也沒有,所有重要節日或慶典,他們很自然地一起過。

    麥特的存在,讓她對這座灰色叢林開始産生一點歸屬感。

     十七歲的青春,徘徊在青澀與成熟的交界,對于自己是個女人的事實漸漸開始有自覺。

    屬于小女人的嬌嫩與燦放,總美得要讓經過的人不由自主地回頭看。

     「那你好好休息哦!」無慮把手機收起,掩不住眉宇間的憂色。

     麥特病了。

    誰想象得到,向來精力充沛、一天當四十八小時在用的人,一旦感冒起來會兵敗如山倒? 偏偏重感冒的他又沒有辦法很安心地休養,有一堂教授很鐵的金融學最近有一份報告要交,然後房租也該繳了,可是他因病請了一個星期假,早晚兩班的打工都沒去,如此一來房租一定不夠繳。

     課業壓力、生活壓力同時襲來,十九歲的大男孩再如何樂觀堅強,也有被打倒的時候。

     無慮想着他病奄奄的聲音,下午的兩堂課無論如何也無法專心上完。

    找了個理由請了半天假,她跳上地鐵,往麥特住的那一區走去。

     來到附近一間舊超商前,幾位老遊民湊在一個燃燒垃圾的汽油桶旁烘手。

     「不好意思,請問……這附近是否有一棟四層樓的老公寓,紅色的外牆,樓下開一間錄影帶出租店?」無慮小心翼翼地靠過去。

     麥特隻大概向她描述過自己住在哪裡,卻從來沒有給過她确切地址,也從不帶她到他住的地方去,她隻好憑自己的印象找。

     無慮約莫可以想象他負擔得起的是哪種地段,但,但……這個環境,也真是太惡劣了吧?她悚然望着滿街的垃圾,以及一桶桶燃燒的油桶及圍着它們取暖的人。

    幾雙邪惡的眼神盯着她昂貴的私校制服,無慮霎時非常緊張。

     「呃啊嗯……」老人對某個方向一望咿咿啊啊比了一下。

     從那個方向看去,果然看到老公寓及錄影帶店的招牌。

     「謝謝。

    」無慮松了口氣,拉緊外套快步走過去。

     結果接近了才發現,那問所謂的「錄影帶出租店」其實是賣色情片的。

    無慮紅着臉,埋頭鑽進壞掉的一樓大門裡。

     麥特住在2C。

     短短一段上樓的過程就驚險萬分。

    陰暗的樓梯時不時出現一具人體,有的發出酒味,有的發出呓語,更有一動不動的,也不知道是昏倒了還是怎樣。

    無慮擒着滿手冷汗,匆匆趕到麥特的門前。

     「麥特?麥特?是我,你還醒着嗎?」她才敲着門,突然有一隻手抓住她的腳踝。

    「啊!」她吓得尖叫。

     「小、小姐,給我一點零錢吧……」一個散發強烈酒臭的老人顫巍巍地向她伸出手。

     「麥特!麥特!是我,快開門!」她拚命捶門大喊。

     門霍然打開。

     一張憔悴得可以的面容出現在她眼前。

     「老葛,放開她!」麥特啞着喉嚨大吼。

     老人咕噜兩聲,松開她的腳踝,腦袋一偏又睡死過去。

     無慮心頭一松,幾乎想撲進他懷裡大哭。

     「麥特……」 不行!她是來照顧病人的,怎麼可以反過來讓麥特保護她?她要振作! 門在身後砰然關上,他的兩眼充滿血絲,臉色又紅又白又青,一頭亂發結成一團,湊近他身前便聞到一股帶着病氣的汗味。

     麥特連忙推開她,閃到窗邊用力咳了起來,盡量不把病菌散播在她身旁。

     「妳不應該來的……」咳完了又喘了一會,他有氣無力地随地一坐。

    「我不是……我不是交代妳少到這一帶來嗎……天快黑了,趁天黑前,先回家去吧……過幾天,等我身體好一點,再去看妳……」 無慮環顧四周,通風及光照不良的屋子裡,除了最基本的床、一張桌子、一個衣櫃和一張椅子之外,沒有其他家俱。

    他成堆的教科書沿着牆堆成一圈,泛黃的壁紙有幾片已經翻了下來。

     這實在是一間可以直接報廢的公寓,卻也是紐約廉價公寓裡常見的景象。

    想到他就住在這種地方,還生着病,無慮的眼淚幾乎掉下來。

     「麥特,你能行動嗎?」她走到他身畔,試着想扶起他。

    「你不能再待在這裡,跟我回去住一陣子,等病好再說,好嗎?」 「咳咳咳咳——」麥特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寫報告……書都在這裡……」 「你都已經病成這樣了,還管什麼報告?」她焦急得跺腳。

    「我幫你去跟教授請假,他一定能諒解的。

    」 「遲交……扣百分之二十……不行……獎學金……」再一陣狂咳,咳到最後嘶啞的嗓音已經幾乎沒聲音了。

     他說過這個教授很嚴格,所有未按照時間繳交的報告,補交的分數一律先扣百分之二十,以示公平,而這将會影響到這一科的學期總成績。

     麥特是靠着獎學金才能一直念下去,即使隻有一科表現不理想,都可能讓他下個學期申請不到獎學金,他不能冒這個險。

     無慮的眼淚一顆顆掉下來!她痛恨自己的無力感,竟不能幫他什麼。

     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她擦幹眼淚,使勁地扶起他,讓他回到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