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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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叔南山,于秋間患感,日治日劇,漸至神昏谵妄,肢振動惕。

    施、秦兩醫皆謂元虛欲脫,議投峻補。

    家慈聞而疑之,曰:盍與孟英商之。

    孟英診曰:無恐也,通絡蠲痰,可以即愈。

    用石菖蒲、羚羊角、絲瓜絡、冬瓜子、苡仁、桑枝、旋覆、橘絡、蔥須、貝母、鈎藤、膽星為劑,化服萬氏牛黃清心丸一顆,覆杯即安,調理半月而愈。

     丙申春,蜀人石符生将赴鄧雲厓司馬之招,經杭抱病,僑于張柳吟之舊館,亦為寓側陳六順治困。

    居停主人知之,即告以柳吟仆病之事,石聞之悚然,亟遣人延孟英診焉。

    脈沉而澀滞,模糊不分至數,肢涼畏冷,涎沫上湧,二便澀少,神氣不爽。

    曰:此途次感風濕之邪,失于解散,已從熱化,加以溫補,緻氣機愈形窒塞,邪熱漫無出路,必緻爍液成痰,逆行而上。

    但與舒展氣機,則痰行熱降,諸恙自瘳矣。

    以黃連、黃芩、枳實、橘皮、栀子、淡豉、桔梗、杏仁、貝母、郁金、通草、紫菀、竹茹、蘆菔汁等藥,三服而起,調理匝旬遂愈。

     夏間,王某患感,越醫謝樹金治之,病雖退而能食矣,但不能起坐,類乎癱瘓,延已月餘,人皆謂其成廢。

    所親鐘某浼孟英視之,曰:此多服表散,汗出過分,氣血兩傷,肢骸失其營養。

    脈微而細,舌亮無苔。

    與大劑參、芪、歸、術、熟地、杜仲、菟絲、牛膝、枸杞、山藥、木瓜、萸肉、萎蕤、續斷、桑枝,(氣血雙補,而補血之藥重于補氣,以汗為血液,陰分偏傷也。

    )數十帖而起。

     一勞力人陰分素虧,驟感風濕,兩膝刺痛痠軟,不能稍立。

    (此證延久即成鶴膝風。

    )孟英以六味地黃湯加獨活、豆卷,(精當。

    )一劑知,二劑已。

     毛允之戌冬患感,初治以溫散,繼即以滋陰,病日以劇,延至亥春,或疑為百日之勞,或謂是傷寒壞證,而鳳山僧主升、柴、芪、術以補之,丁卯橋用輕粉、巴霜以下之,雜藥遍投,形神日瘁,乃尊學周延孟英視之。

    脈來澀數上溢,呃忒口膩,雖覺嗜飲,而水難下膈,頻吐涎沫,便閉溺赤,潮熱往來,少腹如烙,按之亦不堅滿。

    曰:此病原屬冬溫,治以表散,則津液傷而熱乃熾;繼以滋填,熱邪愈锢;再施溫補,氣機更窒。

    升、柴、芪、術欲升其清,而反助其逆;巴霜、輕粉欲降其濁,而盡劫其陰。

    病及三月,發熱不是表邪;便秘旬餘,結澀非關積滞。

    且脈澀為津液之已傷,數是熱邪之留着,溢乃氣機為熱邪所壅而不得下行,豈非溫邪未去,得補而膠固難除?徒使其内灼真陰,上薰清道,以緻一身之氣,盡失肅清之令。

    法當搜剔餘邪,使熱去津存,即是培元之道;伸其治節,俾濁氣下趨,乃為宣達之機。

    何必執參、茸為補虛,指硝、黃為通降哉?以北沙參、紫菀、麥冬、知母、花粉、蘭草、石斛、丹皮、黃芩、桑葉、栀子、黃連、木通、銀花、橘皮、竹茹、蘆根、橄榄、枇杷葉、地栗、海?等,出入為方。

    服之各恙遞減,糜粥漸加,半月後始得大解,而腹熱全消,谷食亦安,乃與滋陰善後而愈。

    (眉批:清熱生津,治法固善。

    然亦此人本元堅固,故屢誤之後,猶能挽回,否則亦難為力矣。

    ) 莊半霞,芝階中翰之三郎也,闱後患感,日作寒熱七八次,神氣昏迷,微斑隐隐,醫者無策,始迎孟英視之。

    曰:此平昔飲酒,積熱深蘊,挾感而發,理從清解,必誤投溫補,以緻熱勢披猖若是。

    詢之果三場皆服參,且攜棗子浸燒酒入闱。

    初病尚不至此,因連服羌、防、姜、桂,漸以滋甚。

    孟英曰:是矣。

    先予白虎湯三劑,斑化而寒熱漸已。

    繼用大苦寒之藥瀉其結熱,所下黑矢皆作棗子氣。

    旬日後與甘潤滋濡之法,兩月始得全愈。

     陳足甫禀質素弱,上年曾經吐血,今夏患感之後,咳嗽夜熱,飲食漸減,醫作損治,滋陰潛陽,久服不效。

    秋杪,孟英診之,曰:陰分誠虛,第感後餘熱逗留于肺,阻氣機之肅降,搏津液以為痰,此關不清,雖予滋填培補之藥,亦焉能飛渡以行其事耶?先清肺氣以保胃液,俾治節行而灌溉輸,然後以甘潤濃厚之法,補實真陰,始克有濟。

    乃尊仰山聞之,擊節歎服。

    如法施之,果漸康複。

    (眉批:晡熱、夜熱,原有肺熱、血瘀二候,斷非滋補所能愈。

    況溫病之後,咳嗽夜熱,顯為遺邪在肺,滋陰藥愈沒幹涉矣。

    ) 栖流所司藥陳芝田,于仲夏患感,諸醫投以溫散,延至旬日,神昏谵妄,肢搐耳聾,舌黑唇焦,囊縮溺滴,胸口隐隐微斑,一望而知其危矣。

    轉邀孟英診之,脈細數而促,曰:陰虧熱熾,液将涸矣。

    遂用西洋參、元參、生地、二冬、知、柏、楝實、石斛、白芍、甘草梢、銀花、木通、犀角、石菖蒲,大劑投之。

    (孟英能善用大劑,故能起不治之證,亦古人所未有也。

    )次日複診,其家人雲:七八日來小溲不過涓滴,昨服藥六七個時辰後,解得小溲半杯。

    孟英曰:此即轉機也。

    然陰氣枯竭,甘涼濡潤,不厭其多。

    于前方再加龜闆、鼈甲、百合、花粉,大鍋煎之,頻灌勿歇。

    如是者八日,神氣始清,諸恙悉退,純用滋陰之藥,調治匝月而瘳。

    (眉批:一派甘寒之藥,既可滌熱,又以生津,真治溫良法也。

    惟濕溫證宜稍加斟酌耳。

    )予謂:孟英學識過人,熱腸獨具,凡遇危險之候,從不輕棄,最肯出心任怨以圖之。

    如此案八日後神氣始清,若經别手,縱使治法不錯,而一二帖後不甚起色,必規避堅辭,緻病家惑亂,謀及道旁,雖不死于病,亦必死于藥矣。

    此在醫者之識老心堅,又須病家之善于擇而任之專也,談何易耶?且聞孟英嘗雲:溫熱液涸神昏,有投犀角地黃等藥至十餘劑始得神清液複者,因溫熱案最夥,不暇詳錄,姑識此以告司人之命者。

     江小香病勢危笃,浼人迎孟英診之。

    脈虛弦而小數,頭痛偏于左後,子夜熱躁,肢冷欲嘔,口幹不欲飲,不饑不欲食,舌蹇言澀,溺黃而頻。

    曰:體屬素虛。

    此由患感時邪,過投溫散,陰津陽氣皆傷。

    後來進補而勢反日劇者,滋膩妨其中運,剛烈動其内風,(知此二語,方可論藥。

    )以緻醫者佥雲表之不應,補亦無功,竟成無藥可治之證。

    雖然,不過難治耳,未可遽棄也。

    與秋石水拌制高麗參、苁蓉、首烏、生白芍、牡蛎、楝實、鹽水炒橘紅、桑椹、石斛、蒺藜、茯苓煎,吞飯丸肉桂心五分。

    一劑躁平嘔止,各恙皆減,連投數服,粥食漸安。

    乃去首烏、桂、楝,加砂仁末拌炒熟地、菊花、枸杞,半月而瘳。

    (眉批:從陰引陽,從陽引陰,絕妙機軸。

    ) 石誦羲夏杪患感,多醫廣藥,病勢日增,延逾一月,始請孟英診焉。

    脈至右寸關滑數上溢,左手弦數,耳聾口苦,熱甚于夜,胸次迷悶,頻吐粘沫,啜飲咽喉阻塞,便溏溺赤,間有谵語。

    曰:此暑熱始終在肺,并不傳經,一劑白虎湯可愈者,何以久延至此也?乃尊北涯,出前所服方見示,孟英一一閱之,惟初診顧聽泉用清解肺衛法為不謬耳。

    其餘溫散升提、滋陰涼血,各有來曆,皆費心思,原是好方,惜未中病。

    而北涯因其溏洩,見孟英君石膏以為治,不敢與服。

    次日複診,自陳昨藥未投,惟求另施妥法。

    孟英曰:我法最妥,而君以為未妥者,為石膏之性寒耳。

    第藥以對病為妥,此病舍此法,别無再妥之方。

    若必以模棱迎合為妥,恐賢郎之病不妥矣。

    北涯聞而感悟,頗有姑且服之之意。

    而病者偶索方一看,見首列石膏,即曰:我胸中但覺一團冷氣,湯水且須熱呷,此藥安可投乎?堅不肯服。

    然素仰孟英手眼,越日仍延過診,且告之故,孟英曰:吾于是證,正欲發明。

    夫邪在肺經,清肅之令不行,津液凝滞,結成涎沫,盤踞胸中,升降之機亦窒,大